第18頁(1 / 1)

涼風眷顧,初夏午後晴好一片。

不刺眼的陽光,不悶熱的天氣,心情好像也能隨之舒爽。江璿睿不和我瞎貧,我不和他抬杠,一路無話的感覺更是美妙。他難得的不聞不問悉聽我的要求把車停在學校附近的路口,然後跟在我身後走入校門旁邊的一條小巷子,直到我們站在一家路邊麻辣燙攤子旁。

“喲,武勝男,你來了!”

身穿碎花圍裙正忙著串土豆的李宇宙抬頭看見我們笑得樂開了花。我一%e5%b1%81%e8%82%a1坐在攤前的小馬紮上,又指著旁邊的另一個對江璿睿說:

“坐。”

江璿睿摘下墨鏡,像看稀有動物似的把李宇宙好一通打量坐了下來,望著麵前紅油鍋裡的各式蔬菜,端出的卻是難以下咽的表情,問:

“你就請我吃這個。”

我拿起碗筷擺在他麵前,“嗯,你先嘗嘗。”

“對啊,對啊。”李宇宙熱絡地從紅鍋裡挑出一串魚丸,放進他的碗裡,自信道,“放心,我做的麻辣燙絕對正宗一流。”

要說他自吹自擂,還真算不上。一年前中國話已經說得賊溜的李宇宙,曾受邀到新東方當老師,婉言拒絕後,人家立馬進了另一個新東方當學生。

李宇宙窮極一生的偉大追求不過是近距離接觸最勤勞淳樸的中國普通老百姓。身負夢想,一個月前他學以致用開起路邊攤。生意好壞且不論,也不講是否真能貼近群眾,事實上,李宇宙倒是挺近距離接觸人民城管的。

一個月無照經營的小商小販當下來,他最長進的還就數躲城管了。耳朵裡聽著城管車聒噪的喇叭聲,李宇宙還可以慢慢悠悠地收好圍裙,往自己小攤前一坐,土豆萵筍塞滿嘴,再故意操起荒腔走板的中國話對氣急敗壞趕來的城管們佯裝無事地說,他往那邊跑了。

單憑他那張隱約顯現國際友人品貌的臉,城管們無人能及的政治覺悟力就不允許他們打擾外國朋友的用餐雅興。一個勁兒道歉的有之,點頭哈腰請他慢吃的有之,更有甚者,直接搬把小凳和他一起吃。等城管前腳走,他再後腳收攤回家休息,想出攤的時候照出不誤。

此法屢試不爽,李宇宙也引以為豪,一而再再而三跟我和黃尚麵前窮顯擺,說人民城管是中國特色文化,一遇到他這個外來文化就不靈光死火了。

李宇宙是個奇才,我和黃尚對他的言行不予置評,隻要吃他的麻辣燙不收錢就成,因為他的手藝的確不錯,特彆是對於新客人,他總是顯得特彆迫切需要表揚。

此時,他兩眼圓溜溜地盯著江璿睿夾起魚丸咬了小小一口,急忙問:

“怎麼樣,味道如何?”

江璿睿爽快道了聲不錯,李宇宙如釋重負地舒口氣,邊又串起土豆邊問我:“黃尚去了ATC企劃部,你呢?”

我滿嘴包著豆腐皮朝江璿睿努了努,嚼了兩下含糊道:“給他當助理。你呢?”

他不答深沉起一張臉,用手裡的竹簽指引我們看向對街不遠處一個靠在烤紅薯小車邊的年輕人,

“看見沒,那男的可是你們學校學自動化的研究生。快畢業了連工作也不找,直接跑這兒來賣烤紅薯。聽他說前兩天開張,一幫子研究生同學來給他捧場。好家夥,忙乎了一上午愣沒把那烤紅薯的大鐵皮桶子裡的火給點燃。你說說,有意思嗎?沒意思。”

“你什麼意思?”我問。

“我的意思是,到底自己要什麼得早點想好,彆浪費時間。我想好了,ATC的工作不適合我,我還是想做個自由自在的老外。而且,我覺得我真喜歡尤麥菜菜子,我要去日本找她,娶她當老婆。”

江璿睿似有若無地淡撇我一眼,立刻對李宇宙豎起大拇指,“好,有膽識,有魄力!”

“承讓承讓。”李宇宙握拳推推腕子回禮,又語重心長地對我道,“武勝男,不是我瞧不起你。既然進了ATC想追徐陌舟就趕緊去追,千萬彆再折磨自己了,沒意思。”

“她不敢。”江璿睿篤定地接下話,睨著我,“你敢嗎?”

“……”

我不喜歡自己的感情問題被他們當佐麻辣燙的開胃小菜,轉好的心情頃刻瓦解。回避他們令人生厭的期待目光,我轉移視線到那研究生的烤紅薯攤子,突然看見路邊有幾個穿著我們學校附屬小學校服的女學生正對著我們這兒指指點點,臉上儘是雀躍興奮的表情。

該不會是遇到江璿睿的小粉絲了吧……

我估摸想著沒等出口,那邊已經拔高嗓子眼兒傳來一聲銳利尖叫:

“江璿睿!”

隻聽江璿睿低咒一句,帶回眼鏡不由我反應便握緊我的手帶我起身往巷子裡跑,身後立刻響起各種扯破喉嚨的驚聲呼喚,瘋狂地形影相隨。

江璿睿拉著我的手奔跑在無人的小巷子裡,兩邊是倒退的灰瓦色牆壁。我明明跑得很快,卻感覺像是進入時間靜止的奇幻長廊,周遭景物像被隻畫筆塗抹地混為一體,唯有前麵那個緊握我手的男人背影定格眼中,清晰明了。

不知是不是跑累了呼吸困難,我的心跳紊亂,毫無章法的跳躍節奏激起陣陣悸動,和打亂的呼吸一樣不受控製。

落入這種奇異的感官幻覺,我徹底失神,隻會隨慣性任由江璿睿帶領向前,仿佛偌大的世界裡隻剩下他和我,還有我們步調一致的奔跑動作。

也許我們跑了很久,久到我們此時此刻蹲在一間貌似辦公室的房間裡大口喘氣,我的心神還掉在灰色牆壁築攏的巷子裡收不回來。多吸入幾口重啟大腦的空氣,我漸漸想起剛才江璿睿帶我跑進個老式小區,看見一扇敞開的小門就直接衝了進去。

手仍被他牢牢握著,我實在沒有力氣掙%e8%84%b1更沒有力氣說話,僅有的餘力悉數用儘隻為續命的氧氣。他比起我倒是顯得輕鬆許多,%e8%83%b8膛略顯起伏不定。隻是那副大墨鏡可笑地滑至他被汗水打濕的高挺的鼻子中間,像個舉幡測字的時髦算命先生。

我一下樂出聲倒黴地又岔上了氣兒,捂嘴咳嗽起來。他摸不到我為何而笑,反倒關切地開口問我怎麼了。

不及我說話,辦公室裡忽然響起個有些年紀的女聲:

“你們乾什麼?”

一同尋向聲源,我們視線裡迎進位戴著副老花鏡華發叢生的老大媽。她用紙巾擦著沾水的雙手,走到我們對麵辦公桌後的椅子坐下,狐疑地審視我們,

“這裡是小區居委會,你們有事嗎?”

我咳過之後總算緩過勁兒,指著門外說:“阿姨,有人追我們,沒地方躲,才無意間跑到你這兒來的。”

“追你們?”大媽似乎不太相信抻頭往門外瞅了兩眼,拉開手邊的辦公桌抽屜,拿出個紅袖標慢慢套到手臂上,又淡定地喝了口茶,然後一板一眼地對我們說:

“想不開,私奔?”

看見她故意亮給我們瞻仰的紅袖標上“治安巡邏”四個亮黃大字,再聽見她有如天外之筆的兩字定論,我和江璿睿當場懵了,啞口無言。

好一會兒我才回神,扒拉下江璿睿的眼鏡,指著他的臉忙對老大媽說:

“阿姨,他是明星。”

她聞言摘下老花鏡,眯著眼又把江璿睿打量好一陣,波瀾微動後回複嚴肅模樣,拿過來人的口%e5%90%bb淡定對我說道:

“戲子無情,是不是父母不同意你們搞對象,他找上門被你家裡人打了,所以你們一氣之下要私奔。”

“……”?思?兔?在?線?閱?讀?

怪不得現在國內的電視產業這麼遭人詬病呢!原來從業人員都入錯行,讓真正的編劇高手流落民間了!

我這廂再次無語,江璿睿那廂冷不丁開了口:“阿姨,要是您閨女和明星談戀愛,您會同意嗎?”

大概江璿睿被不認識的老大媽“戲子無情”那四個字深深刺傷,口氣決絕像是非要和她理論清楚。我偷偷扯動他的衣袖想勸他算了,他立刻回給我一個淩冽眼神害我不敢張嘴。

我一個人乾著急,老大媽反而真當回事斂神思索了會兒,又緩緩呷一口茶,

“隻要她覺得幸福,再苦再難都能自己扛著,彆哭哭啼啼找我說她後悔了,我就不反對。”

初聽隻覺這老大媽是看透世態炎涼的冷漠,仔細一品不就是這個道理嘛!

彆人的尺子永遠無法丈量自己的幸福,唯有自己無怨無悔,甘苦自知,幸福自品。

下意識地看向身旁的江璿睿,他好像也陷進老大媽這句樸實在理的話中,微微蹙著眉。總認為他比我小是個孩子,再怎麼穩重也像在照模學樣裝大人。可此刻,恰巧一束日光投灑為他英俊的麵龐鍍一層明媚,好似光陰歲月染指上他的眉目,令他瞬間長大,有了男人的擔當和內斂,頓生一種氣質,叫男人味。

他忽而扭頭,目光與我相撞,我也頓生出一種不該有的小姑娘般的羞澀,忙收回視線急急對老大媽說明原委,本想告訴她其實我是江璿睿的姑姑,卻不知怎的開不了口。從剛才到現在,我始終被種陌生而恍惚的感覺圍繞,這不好,一點兒也不好。

誤會解除,老大媽熱情地送我們出小區與我們道彆。走出很遠回首,她仍站在原地朝我們揮手。仿佛站在人生道路上的兩個節點,我們是這一頭的無知年少,她是那一頭的千帆過儘,中間牽起的有熱血衝動,有彷徨無助,有執著追求,有我的暗戀癡迷,有江璿睿的一夜長大。

默默無言,走著走著,江璿睿突然駐足對我伸出右手,

“武勝男,我不會再瞧不起你了,咱們好好合作吧。”

我微微一愣後,握住他的手,“好。”

藍天白雲下,他綻放笑容,“那明天記得給我買早點!”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卷完……

☆、番外很短

有一些風景,有一些人,有一些場景,此刻陌生,恍惚間又熟悉得似曾相識。翻遍回憶,想不起,在心底。

江璿睿實在料不到,那個兒時印象中有雙倔強明亮大眼睛的小姑姑,會在ATC的地下室裡當上盜版A.V的女配音。

十八歲就投身娛樂圈,光怪陸離,形色百態,一股腦嵌入四周空氣中,來不及呼吸,人已經瘋躥而長。以為不會再對任何事產生興趣,動了凡心。小姑姑那張初聽秘密泄露氣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