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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想到望老太爺了,竟然沒有害怕的情緒。甚至望老太爺的笑也感染了我,我心裡莫名地覺得很開心,一開心,我也笑起來。

望老太爺念的那些古怪語言,雖然我聽不懂,但我卻又無比熟悉,我不由自主地跟著望老太爺念起來:“比開幺貴……出山代普……活跳跳無失……乍浦桃……因某比米米索寞……儘歸看目連……四散枝骨死綿……”

嗬嗬,念得我好開心,心情好愉快。

這時候,怪事發生了。阿金突然從%e5%b1%81%e8%82%a1下麵,抽出木凳子,舉起來,對我狂毆。我還沉浸在無來由的喜悅中,對阿金的暴力毫無防備,被阿金用木凳子砸了好幾下,頭都流出血了,自己都不知道。

平時懦弱孱瘦的阿金,此時完全變了個人,兩眼發紅,眼眶像是要滴出血來。拿著木凳子,瘋狂地打我。嘴裡喊著:“叫你咒,叫你咒,叫你咒……”

以上都是後來旁人說給我聽的。我當時也昏頭昏腦,估計比阿金好不了多少。

聽說阿金後來被人拉開,還在地上打滾,手腳抽搐,口吐白沫。衣服都被自己扯爛了,然後就躲到廁所裡,在廁所裡怪叫。像是哭,又像是笑。

原來他是個間歇性的精神分裂患者。

從頭至尾,他老婆都沒說話,隻是把他守著,等他鬨夠了,替他收拾。

我知道阿金的突然瘋狂,必定和我學望老太爺的語言有必然的關聯。就不太介意阿金打我的事情。相反,我對阿金說的兩個詞有很大的興趣。因為是他說的這兩句詞,才引出我回憶起望老太爺說的詭異語言。

我找了個機會,沒人的時候,我把阿金請到我的值班室。阿金對當天的事很抱歉,說不好意思,他從小就有癲癇。就是我們宜昌人說的母豬瘋。

我沒單刀直入的問他。就故作輕鬆地跟他閒聊。問他,“坎大豬”是什麼意思。

阿金說,這是我們福建話,就是傻瓜的意思。

我嗬嗬的笑,“那你就是說我是傻瓜嘍。”

阿金也笑:“誰叫你講得那麼假。每次說的都不一樣。”

我又問:“無半撇呢?”

阿金說:“就是沒得用的意思,跟傻瓜差不多。”

我又說:“那我當天講的話,是不是也是福建話。而且是不好聽的福建話,你才打我。”

阿金沉默了,掏出煙來抽,手抖得很厲害。半天點不上火。阿金緩緩說:“其實我聽不懂。”

我看見他的眼睛又開始變紅。心想不好。連忙跟他扯彆的:“你昨天看見你到百樂門去了,聽說裡麵的小姐很漂亮哦。”

阿金一聽到我說這些,馬上就來了精神,兩眼放光,“那是那是,你想不想去看看。我給你好介紹,我請客。”

我打了個哈哈。找個由頭走了。

這事總是個疑問,老是憋在我心裡,想去問阿金,但又怕把他的母豬瘋搞發作了。那段時間,一直悶悶不樂。

剛好商場附近一家人的女兒吸毒死了。那家人覺得自己的姑娘死的很怪。請了望德厚來做法事。

我本來不想再跟望德厚有什麼來往。但我還是在望德厚路過商場的時候,跟他打了個招呼,然後問他:“我當時中邪,嘴裡叫的那些話,你聽得懂嗎?”

望德厚說:“我聽不懂。”

“你沒騙我?”

“我還有甚麼道理騙你呢?”

我把阿金的事情說了。

望德厚抽了一口冷氣。說:“你帶我看看他。”

可我們找不到阿金,不知道他到那裡風流去了。

不過望德厚看見了阿金的媳婦,隔著很遠看了一眼,就拉著我走開。望德厚對我說:“不用看他本人了。”望德厚臉陰得很重,“光看他媳婦就夠了,這兩口子,你離他們遠點。”

我好奇心大增,忙問望德厚怎麼回事。

望德厚說:“他媳婦身上有股黑氣,蠻濃。”望德厚想了想:“估計你說的阿金,身上的黑氣更凶。”

我把望德厚看著,很疑惑,我看阿金的老婆一點問題都沒有麼。

望德厚說:“黑氣在頭頂,這種邪好治,我整的好。可是這個女的,黑氣就圍在腰間,不上不下,不是一般的邪,蠻凶。”

我還要問望德厚,望德厚擺擺手,“你莫問我了,你命很硬,自己去打聽去,不要拖上我,我沒幾年好活了,不想多事。”

我見這事情連望德厚都不敢摻和,心裡的擔憂就彌漫起來,惴惴不安,畢竟阿金發瘋和我講的那些古怪的話,還是有點聯係。

我不強求望德厚了,我們這種人,最好是不要在一起,這個我們都明白。看著望德厚輕飄飄的走了,這麼大太陽,連個影子都看不清楚。

這個事情,又悶在我心裡半年,鬱悶的很。平時看見阿金了,總覺得怪怪的,也許是聽了望德厚的衷告,先入為主了吧。

這時候,我讀書時候的同學王八因為一件事情,專門從市內過來找我。要我跟他去市內,幫點忙。(這個忙不好幫,我以後再講。)

王八讀書比我強些,懂得很多,以前在一起的時候,都是我跟個學生一樣的向他學習。我們好久不見,我就把自己說鬼話的事情對他說了,也把阿金的事情說了。

王八聽了,大罵我:“你這個暴傻逼!怎麼不早點跟我說,這麼淺顯的事情,都想不清楚,當年上學時,不好好讀書。跟個苕一樣,沒得文化。”

“你狗日的當年學習好,學習好怎麼每個學期還要跟我一樣掛科啊。”我回罵他:“再說這個事情,跟學習有什麼關係,跟文化有什麼關係?”

王八說:“你個二球還犟,這個事情還不明白嗎,那裡什麼邪事,你狗日的,叫你讀書,你非要去放牛。”

我喊道:“你再跟老子打馬虎眼,老子就不跟你回去幫你忙噠。”

王八說:“你所說的阿金兩句話,坎大豬和無半撇是福建話是不是?”

“是啊”

“那好,我告訴你,你講的那些鬼話,的確不是福建話,但和福建話有關係。”

“你聽得懂啊!”我真的有些後悔沒早點問王八了。

“聽不懂。”

“媽逼的你聽不懂,在老子麵前拽個什麼!”

“我是聽不懂,但我知道,你說的話,肯定是跟福建話差不多,福建話也分很多種類,你說的那個福建人也許是真的聽不懂你說的話。”

“那他媽的聽了打我乾嘛。”

“我都說了有可能你說的不是福建話,但和福建話有點關係,你在聽什麼,你耳朵長著出氣的啊。”

“你在逗老子玩是不是,什麼又是又不是的。”我暈了,被王八說的二黃八調。

“福建話是漢語最古老的語言,”王八頓了頓,“我們現在講的是變化了千百年之後的漢語。雖然都是漢語,但發音已經完全迥異。”

我身上一陣冷氣冒起:“你是說,我聽鬼講的語言,是古漢語。從福建傳過來的古漢語?”

“不是。”王八皺著眉頭說:“正好相反,福建的古漢語是從我們這邊傳過去的。”

“而且很古老了。”

“應該是的。”

“比福建話還要古老,所以阿金聽不懂……”

“你變聰明了嘛。”王八雖然在笑,但氣氛卻變得更陰鬱,“古漢語在福建也會演變。”

“古老的語言,隻能一種人會講……”

“不是人會講。”王八糾正我:“是鬼會講,而且是存在了很長時間的鬼。”

“鬼講出來的話……”

“肯定不是好話。”王八幫我接上。②思②兔②網②

“所以阿金也聽不懂,但他知道不是好話。”

“因為,他曾經聽過。”王八接著說:“我想,他以前聽到的時候,受了很大的刺激。所以他犯病了,才打你。”

“也就是說,”我說道:“那些話,是……”

“邪咒!”我和王八同時想到。

這種對話,我當年和王八經常發生。我們兩個常常就在某個晚自習,在圖書室裡,坐在桌子上討論一些古怪問題。旁人都聽不懂,把我兩個當瘋子,在胡言亂語。

跟從前一樣,兩個人對這件事情慢慢地梳理。

“漢語的文字兩千年來,從小篆之後,沒怎麼改變。”王八這方麵的確很強,他接著說:“可是古漢語的發音,肯定已經變得麵目全非了。”

“是現在的新漢語發音變得麵目全非才對。”我抓住了王八說話的漏洞,總算找到機會日噘他:“你個苕。”

“古漢語的發音,現代的人,誰也沒聽到過,所以也無法推測古時候究竟是什麼發音,有的學者根據文字上變革的蛛絲馬跡,推斷古漢語的發音,也隻能推測到唐宋,更往前,就很難了。”

“推測到唐宋的語言發音,也不見得正確。反正那些教授有人發工資給他們胡謅,說什麼是什麼,一廂情願以為我們都會相信。”

“的確,聲音信息能被記錄下來的曆史太短,隻有百把年,可文字和圖像卻一直能夠保存,信息基本不會丟失。古漢語真的是怎麼說的,誰也不知道,除非坐時間機器回到過去,去%e4%ba%b2身聽一聽。”

“可讓我聽到了。”我忍不住逞能:“而且我還會講——丟普……扣波……”

“停。”王八打斷我:“你剛才說什麼,再說一遍。”

“丟普……扣波……歹狗……”

王八做了個手勢,我停了。

“扣波……扣波……”王八沉著聲音說:“我聽過這個話,前年。”

“你怎麼聽到的?”

“我聽一個老道士做法事,在一個凶宅裡說的。是一句咒語中的詞。”

“你知道什麼意思嗎?”

“知道。”

“什麼意思?”我看著王八的臉色,就知道這不是什麼好話。

果然王八額頭滲出汗,慢慢說道:“死絕!”

我無意識講的那些詭異語言,我雖然知道不是什麼好話,但反正不知道意思,也就懶得去體會其中意味。現在王八把那咒語的意思給說出來了。我心裡非常不好受。

僅僅隻有一個詞,就是如此惡毒的語言。那其他一些話,不是更惡毒?我可不想自己會說的惡咒,連意思都不明白。於是和王八相互望了望。

從王八的眼神,我看到他和我一樣的期待:也想把阿金的事情搞清楚。可他的目的和我不一樣:他好學,喜歡窺探天下各種奇門法術。從望德厚的嘴裡知道,阿金和他老婆身上肯定有大問題。王八興趣很大,不用我提議,他也會去主動詢問阿金的。

晚上下班後,王八經我介紹,認識了阿金和他媳婦。

“我是瘋子請來給他驅邪的。”王八又在滿口跑火車,邊說手上還在比劃:“我看你們也有點問題,順便幫你們做做法事。”

這種毫無邏輯性理由,也虧他說得出口。我在一旁想著:傻子才相信你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