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笳樂的聲音嚇住。我儘量讓自己%e8%84%b1離恐懼,說服自己,“這隻是自然現象……自然現象。”可背心還是一陣又一陣的發寒,手心冰涼。

我勉強自己相信科學的念頭馬上就打消,因為我的注意力轉移了。

我看見了演奏笳樂的人。

我分明看見了那個老太婆的墳頭,有一隊打笳樂的藝人,敲鈸的敲鈸,打鼓的打鼓。吹嗩呐的是個四十歲左右的瘦個男人,嘴巴鼓著大包,正搖著頭用力的吹,他是個蒜頭鼻子,通紅通紅。敲鈸的年輕點,臉上笑眯眯的,雙手拿著鈸,等著節奏到了,就合上鈸,是個豁子。打平鼓的麵無表情,就手上仿佛無意識的隨著樂聲不急不慢的敲鼓。

買鴨子送了頭鵝。今天我們這些人來,可真的不枉此行。不僅聽到笳樂聲,並且看到打笳樂的影像。我隱隱有點興奮。忘了害怕,對跟我一起來的同事說:“你看見打笳樂後麵那個坐在椅子上的人沒有,裝束好奇怪。”

我的同事正在仔細的聽笳樂聲音,不耐煩的回答我:“你瞎說什麼呢!”

我懶得再問,也不去關注幾個打笳樂的人,我被那個坐打笳樂班子後麵的那個人給吸引了。那個人是個肥胖老頭,跟個彌勒佛一樣的大肚子,臉上肉很多,但看起來並不滑稽可笑,板的死死的。身上穿了見那種老式的軍裝,這種衣服,我小時候還曾經看見有人穿過,並不是軍人穿的正式軍裝,而是普通人照著軍裝的樣式縫剪出的衣服。很多地處偏僻的人都還是這樣的穿著。但我至少有10幾年沒看見了。

我在注意他,他也注意我。也朝著我看。嘴裡念念有詞:

“……比開幺貴……出山代普……活跳跳無失……乍浦桃……因某比米米索寞……儘歸看目連……四散枝骨死綿……行短路……如抖抖來……”

那個胖子念的詞,我一句都聽不懂。我現在能寫出來的就是我當時勉力記憶下的一些發音。那胖子念了好長時間,我能記住就這麼多。其餘的一些,要麼我隨即忘了,但更多的是,我根本就聽不清楚他的發音。

不過我能夠確定,那胖子念叨的肯定不是外語。因為他念的每一個字都是單音節,雖然我聽不懂,但我能確定這是我們漢語特有的發音。而且從我對母語本身的感受上來講,我能從那胖子說話的節奏上,確定,他念的的確是漢語,隻是我聽不懂。

我認定胖子念得不是外國話,上麵的理由並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這些跟咒語一般的語言,我好像聽到過。

到底是什麼時候,我曾經聽到過呢?我拚命回憶。但有時候記憶這個行為,也很奇怪,明明我覺得自己馬上就要想到了,可就是差那麼一點,就如同隔了一張紙的距離一樣。那記憶已經能夠模模糊糊的看見了,但就是無法想的起。

那胖子坐在椅子上,好像覺得累了,就換了個姿勢,手揚起一隻。嘴裡念的更快了。他念得越多,我就越發覺得自己聽過。雖然聽不懂,但越來越覺得熟悉。

我想聽得更明白點,就往打笳樂和那個胖子的方向走了幾步。還沒走多遠,我的同事,就把我給抓住了,“瘋子,你乾嘛?”

“我想聽那胖子到底在說什麼。”

“那個胖子啊?什麼胖子啊?”

“你看不見嗎!”我被同事打擾去聽胖子念的詞,心裡無來由的一股怒氣生起:“你媽逼的看不到嗎?那群打笳樂的後麵坐的那個胖子!”

同事猛的把手鬆了,“什麼胖子……什麼打笳樂的……我怎麼看不到?”

我莫名的火氣很大,非常不耐煩,大聲對同事說道:“你看不見嗎,打笳樂的幾個人,不都在墳頭上嗎?”

我說完,就繼續向那胖子走去。我看見那胖子和打笳樂的幾個人,都把我給看著,嘴裡留著微笑。連吹嗩呐的都不例外,鼓囊囊的腮幫子也看著是笑的樣子。

刹那,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我在那裡聽過這胖子的稀奇古怪的語言了。

魏瞎子曾經念過。

魏瞎子當年也是嘴角這麼一絲微笑,被我牢牢的記住。這個微笑表情,如今正掛在打笳樂的藝人(鬼人)和那胖子的臉上。

胖子的嘴裡仍舊在念那古怪的語言。

我對同事說:“那個胖子說的話很奇怪,我去聽個清楚。”然後繼續向胖子走去。

我這句話一講,身邊的眾人中就有人尖叫起來,聽聲音害怕之極。接著就有人死死把我給拖住。

有人就在喊:“這個兒中邪啦。他看到陰司啦”

難道他們看不到嗎,這麼明顯,他們竟然看不到?

我被控製了行動,眼看著,想聽明白胖子的語言無望,心裡憤恨,大聲罵起來:“你們搞莫比啊,格老子鬆開,我操你們姆媽……幺收歸,凶介介,如大細目,歹狗遠哉……”

我也念出了那些古怪的語言,我自己都莫名其妙,癡癡的愣住,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說出這聽不懂的話來。這下我和旁人都突然冷靜,這太怪異,我自己也無法解釋。他們聽到我說出這詭異的語言,都不做聲,隻是更加用力地把我架起。

我被幾個大漢,往大路上拖,和那墳墓越來越遠。可是不管多遠,我都能看到那幾個打笳樂的人,他們仍然一如既往的打著笳樂,胖子還在看著我笑,越笑越開心。眼睛朝著我,眼光漸漸變成磷火。我還要看仔細,卻被人拖過了轉角,上了大路,什麼都看不見了。

鬨了這一出,沒人還敢再呆在墳地聽熱鬨啦。都呼啦啦的往回走。二十幾個人在一起,氣氛卻更加緊張。原來恐懼這個情緒是會傳染的,而且這麼多人都一起害怕,恐懼感疊加在一起,遠遠甚於一個人的害怕。有的人哆哆嗦多的連麻木都坐不上去。山澗的貓頭鷹叫一聲,都會引起某人的叫喊。

我被架上摩托,一群摩托車載著這二十多人,從來路騎回去。我在麻木上被冷風吹了一會,腦袋慢慢的冷靜下來,不再像剛才那樣,感覺有種莫名情緒支配自己的思維了。我開始回想適才的事情,詫異自己看見那胖子的時候,為什麼一點都不害怕呢,而且還不由自主的想靠近他。彆人都看不見打笳樂的人和胖子,隻有我看的見,為什麼就挑中我呢。如果當時彆人嚇破膽了,不敢攔著我走到墳墓去,我現在會是什麼結果呢。

我想到這裡,渾身發麻,身上跟篩糠似的戰栗,我強烈的恐懼感,雖然是後怕,但也把我嚇的瑟瑟發抖。

還好回去的路上沒出什麼怪事。半夜不到兩點的樣子,我們又回到幺棚子。幺棚子是樂天溪以前的鎮政府所在。人煙密集,晚上還有人在街上的夜市攤上吃燒烤和宵夜。那些吃宵夜的人看見我們回來,有的看見熟人,就打招呼:“今天看到什麼稀奇沒有啊?”

沒人回答他們,都無話。

人群在幺棚子分散各自回家。

第二天開始,整個壩區,又開始傳開了打笳樂更新鮮的奇事:某某商場的保安,去看熱鬨的時候,看見打笳樂的陰司,還差點被陰司收過去……

沒想到我也成了這怪事的一個談資。心情異常鬱悶。

甚至一些不知情的人,不知道那保安就是我,還在我麵前訴說那晚的事情,說的天花亂墜,比實際情況誇張幾倍,好像%e4%ba%b2見一般。還一個勁的問我信不信。我呸!

過了兩三天,一個中年婦女來找我,是那晚我坐的麻木司機帶她來的。我不認識這個人,問她找我乾嘛。

那婦女說她是墓地傳出笳樂的那個老婆婆的姑娘。

我一聽就頭大了。媽逼的就隻是看了個熱鬨,誰知道遇上這麼邪性的事情。這兩天向我打聽怪事的人絡繹不絕。我都煩透了。我的一個同事還問我是不是陰陽眼,我沒好氣的回他:“你娘的還陰陽人咧。”

那個死去老婆婆的姑娘,想請我到她家裡去一下。

我說,去乾嘛,我又不認得你。

那個婦女就不停地邀請我去她家。一遍又一遍的邀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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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我一遍又一遍回絕了。

那個婦女見我態度堅決,看樣子就要哭了,“小兄弟,你就當做做善事,救救命撒。”

我說:“我真的什麼都不曉得,什麼都不會,怎麼能幫你做什麼事情。”

那婦女說:“你去我家,有人問你幾句話就完了,幫不幫的了,和你沒關係,你的心意,我們家一輩子都記得住的。”

我還想拒絕,可是那婦女的樣子已經很窘迫,彷佛我是一根救命稻草,滿眼都是乞求。

我心軟了,就同意去她家。

本來我撞了一次邪,不想再摻和這個事情,可事到如今,看這婦女說的這麼可憐。就當是做好事,去一趟算了。而且是大白天的去,能出什麼事情呢?

我跟著婦女坐麻木,去他家的時候,如此想著。

如果我能預見到以後的遭遇,我想我是肯定不會跟著那婦女走的。打死我也不會去她家!!

坐麻木往樂天溪望家坪路上走去,到了那婦女的家,也不是她自己的家,而是她的娘家——那個老婆婆生前的房子。很平凡的一個農村青瓦房,修建在一個山灣半坡上,屋後是崖壁,屋兩側種著成片的竹子,屋前一個平整的稻場,稻場邊緣是個陡坡,陡坡下就是連綿的梯田。

我跟著婦女走在梯田的田埂上,向那青瓦房走著。遠遠的就看見稻場上,支幾張桌子。還有一些人在屋前屋後的忙碌著。

我一看有這麼多人,心裡就踏實多了。人多氣旺。估計不會發生什麼太邪的事情。

我走到了稻場上,覺得口渴,就自己走到屋側的泉水流淌處,用手鞠兩捧泉水喝了。這時候屋裡走出一個人來,向我連連作揖。是個七十歲左右的老頭。我猜著就是那死去老太婆的老漢。

果然沒猜錯,那老漢的確是一家之主,他請我在稻場上坐下。禮貌的跟我打招呼,支使下輩給我遞煙,還要給我泡茶,我說喝不慣開水,再說已經喝過了。

我等著老漢跟我說,要我做些什麼。說實話,我自己都不知道怎麼才能幫到他們。我隻是個被嚇壞了的年輕人而已。自顧不暇,我現在天天晚上一個人都不敢單獨去巡夜,上廁所都疑神疑鬼的。那裡能幫到彆人呢。

那老漢把旁邊看熱鬨的都支開。把凳子搬得離我近些,臉色突然換了神色,鐵灰一樣難看,而且冷的瘮人老漢,輕輕的在我麵前說:

“莫幫他們,讓他們去死。”

“什麼?”我懷疑自己的聽錯了,剛點上的煙掉在地下,“你兒(宜昌方言:您)剛才說什麼?”

那喪妻的老漢,莫名其妙地給我來了這麼一句,把我說的黃裡希乎的,我有點暈。那老婆婆的姑娘是求著我幫忙,可老婆婆的老漢卻沒來由地說一句,不要幫。

這些都罷了,可他們到底要我來乾什麼啊,我能乾個什麼啊,我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