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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園無此聲 魅如初 4364 字 3個月前

他身邊是空蕩蕩的,而非一個有血有肉的身軀。

天邊的灰色漸漸退去,天際處的白色易發的變得明顯。風依舊像是頑皮的孩子,在漫天的雪地裡翻滾著,那乾枯的枝椏似乎也經受不住它的鬨騰,無奈的發出嘎嘎輕響。

雪未融化,空氣中清冷而潮濕,一如此時的莫翰哲的心情。

遠處傳來了噠噠的腳步聲,皮靴踏在雪地裡驚起了四周樹枝上棲息的小鳥,文書嫻一直望著天邊的目光終於收了回來,她朝著聲音的方向望去。

莫翰哲的目光也同樣朝向這聲音的方向望去,待他瞧見那一行人中的那抹淡青色的身影,他的身體忽然繃緊。

清洛,他竟然看到了清洛。

文書嫻的目光也落到那熟悉的人影身上。她,多久沒有瞧見清洛了?似乎很長,似乎又很近。

莫翰哲忍不住回頭望了文書嫻一眼。然這樣的一眼,卻讓他移不開目光。文書嫻清淡的靠著車窗,她的身體沒有任何動作,甚至連嘴角都沒有抽[dòng]半分。可是,那是一雙怎麼複雜的眼睛?他在她那雙黑色如水般沉靜的眼眸,竟然中看到了太多不同的色彩。

這,是需要如何的隱忍,才可以如此?這,是需要多大的勇氣,才可以如此?這,是要多少的深情,才可以如此?

可以,有這樣的一雙眼眸。

莫翰哲忽然明白了那個女子的用意,她是要文書嫻徹底的心死,要她隻能如此遠遠的瞧見而無能為力。他,也是知道的,知道文書嫻想要清洛的命。

想到這,他忽的一愣。他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關於清洛,關於文書嫻,關於那場血案的真相。

他倏地一下跳下馬車,他轉過身來望著文書嫻,深呼吸了數次後,他低沉的聲音緩緩道:“文姑娘,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告訴你。”

“嗯?”文書嫻的目光這才從遠處收回,那如天空般透明的眼眸裡除了淡漠,再也瞧不見其它。

“方家的血案的真相,其實是由於我的%e4%ba%b2身父%e4%ba%b2夏玉彪引起的。我父%e4%ba%b2莫老爺當年被方家的人所救,為了報恩,和我許配了婚事,定了娃娃%e4%ba%b2。可我母%e4%ba%b2不滿意我父%e4%ba%b2給我定下的婚事,找到我%e4%ba%b2身父%e4%ba%b2,也就是夏玉彪,讓他想辦法。”莫翰哲短短的幾句話,讓一直波瀾不驚的文書嫻忽然變了臉色,她望著莫翰哲有幾分不確信。

莫翰哲望著文書嫻遲疑的目光點點頭,繼續道:“我父%e4%ba%b2夏玉彪為了達成目的,他看中了你的父%e4%ba%b2,他利用了文老爺貪戀方夫人的美貌,故意安排了文老爺和方夫人會麵被方老爺瞧見。並且誣陷兩人有染。”

頓了頓,他繼續道:“文老爺為了怕事情敗露,就求教於夏玉彪。然後,夏玉彪便帶了軍隊中的人喬裝跟隨文家老爺,滅了方家。所以,其實,真正的殺人凶手不是你父%e4%ba%b2,而是夏玉彪。”言畢,莫翰哲忍不住歎息,這是怎樣的一場愛恨糾結。

“你說的是真的?”文書嫻的麵容依舊淡然,可她微微顫唞的身體卻出賣了她心中的想法。

“是。一字不假。否則,我也不會出家,為了給我父%e4%ba%b2贖罪。”莫翰哲點頭道。

文書嫻低下了頭,她握緊了拳頭,然後又放鬆了下來。

這好像是一場笑話,再好笑不過的笑話了。她和清洛,在這樣的報仇的戲碼中究竟充當了怎麼樣的角色?

她真的要清洛死嗎?

忽然間,文書嫻覺得她在做一件多麼愚蠢的事情。

清洛就在不遠的前方,她們之間的愛恨是不是真的該放下了。

眼睛再次溼潤起來,文書嫻吃驚的用手輕輕擦拭眼角,她再次感到了溫熱的氣息,那點點的溫暖似一股清泉融入到心田,那本來比雪水還要寒冷的氣息竟然被輕輕的包裹起來,再漸漸的便淡。

文書嫻笑了起來,她望著遠處的人影輕輕微笑起來。

“帶我離開這裡吧。莫翰哲。”文書嫻輕聲淺笑,那柔然的笑容比落雪還要輕,比羽毛還柔。

這次,是真的結束了。

文書嫻再癡癡的瞧了一眼遠處的人影,輕輕的閉上眼睛。讓愛恨,都隨著這滿地的白雪一樣,都靜靜的消散吧。

鏡裡世界境外花,因果原來早分明。

夢裡桃花隨流水,白雪茫茫真乾淨。

作者有話要說:  故事快要結束了。

有種茫然的失措感。或許,這個故事真的寫了太久太久了。久到變成了一種習慣,所以如今才生出了這些許莫名的情感。

習慣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讓人不知不覺中便沉迷~~

☆、第十八章 凝眸儘處

風時緩時急,樹枝上的堆積的白雪簌簌的墜落到地麵,落在積雪的青石板上留下一個又一個的小小的坑。雪未曾融化前的黎明,最是清寒。

風很冷,未融化的雪花亦然。可是,比這些都還要寒涼的是什麼?

文書嫻閉著眼睛,她明明將所有的一切景象都隔離在了世界之外,可為何那道淡淡的影子卻依舊如此清晰。

清醒的人總的比糊塗的人感到難過,不是因為他們不懂得糊塗,而是要糊塗就首先要將自己的心掏空。千般心,萬般心,都不該留下一分。

聽到腳步漸漸遠去,文書嫻身體裡的寒意更重了些。眼眸微微顫唞,依舊固執的不肯睜開。黎明的陽光是溫暖的,五彩繽紛,千差萬彆,而夜卻總是一樣的黑。

既然終究是錯過,不如就這樣簡單的斷了念想。斷了彼此牽念的唯一。

聽得到風的聲音,聽得到鳥兒飛翔的聲音,聽得到大地呼吸的聲音,文書嫻唯獨聽不到自己的心跳聲。心空了一般,空蕩蕩的,像是虛無的一片。那荒蕪的景色比漫天白雪籠罩下的大地更為慘淡,更為黯然。

會難過嗎?文書嫻問自己,她搖頭,當然不會。將心掏空了,那些所謂的煩惱和憂傷都不再屬於她。白色的世界乾淨明晰,沒有花香芬芳,沒有流水小鳥,沒有盛世繁華,卻有著一樣她喜歡的東西,寧靜。

如此,甚好。文書嫻默默的叨念,一遍一遍,又一遍。

腳步聲終是消失在街道的儘頭,消失的乾淨,消失的如同從來都未曾出現過一般。*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莫翰哲瞧著清洛一行人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街口,他仿佛有巨大的石頭壓住心口般,難受得幾乎無法呼吸。他微微測身,目光停留在閉著雙目的文書嫻身上,像是要將她看透。

“你,真的不後悔?現在追過去,還來得及。”莫翰哲不知的自己為何要這樣說,或許隻有這樣那心底堆積的石頭才不會如此沉重,如此難受。

文書嫻緩緩的睜開眼睛,她漆黑的目光停留在莫翰哲身上,沉默片刻後,她淡淡道:“追逐一場,我們都逃不過命。即使,我追上去能改變什麼?清洛有她要麵對的東西,而我有自己要麵對的東西。我們如果不能勘破這些,一切都是枉然。”

說到這,文書嫻停頓片刻,嘴角勾出一道淺淺的笑,道:“正如同你一般,你勘破了,出家便是清淨之地,若看不破,處處都是一樣。如今的我,便是一樣。”

“你如今是勘破了?認命了?”莫翰哲的目光停頓在文書嫻嘴角那抹淺淺的笑容裡,沙啞的聲音問道。他不是刻意的想要打探什麼,而是他心底也在為文書嫻這樣女子的命運唏噓和感歎。或許,在他的心底,也是希望她能有個好的結局。

“嗬嗬。命?我知道命運的存在,可是我從來都不相信。憑什麼將一切交給命呢?所以,我才掙紮著逃出文府,掙紮著靠近清洛。她,我曾經以為是那個可以帶我離開的人,帶我去找自由的人。可是,你看,命運和我開了個很大的玩笑。我一直逃,最後還是沒有逃出它的掌心。翻雲覆雨,不過是它的一念之間。”文書嫻清冷的聲音像是嘲弄。

“現在,我累了。也看明白了,所以,我放下了。”沉眸片刻,文書嫻輕輕道。

“放下了?”莫翰哲一愣,望著文書嫻白如薄紙的臉孔,心忽然一緊,他張了張口,想多問些什麼,卻隻是吐出這一個字來。

“嗯,有些東西總歸是要放下的。”文書嫻輕聲道。

“我身體裡之前中了毒,後來我又喝了不少有毒的藥水。如今,雖然身體裡的毒很奇怪的解掉了,不會再有生命的危險,可是,我身體裡應該還有某種毒性的藥才存在。而這個藥的藥性,卻是沒法子。”文書嫻說的很緩慢,每個字都說得很清晰,似乎是為了讓莫翰哲更加明白。

“你喝毒藥?而且,現在你的意思是,你還中毒?”莫翰哲的聲音大了起來,他眉頭緊蹙,突然生出的煩躁讓他看上去像是變了一個人。這個女子,怎麼能如此傷害自己而毫不在意?即使作為一個和她無什麼關係的外人,他也有些心臟承受不住。

“是。我想反正都是要死,多喝點藥和少喝點藥,區彆不大。”文書嫻的聲音像是在安慰莫翰哲,而莫翰哲卻憤怒起來。他一拳打在車門上,低吼道:“你這樣不愛惜自己,你知不知道,這樣很傷人?如果讓清洛知道,她該是多傷心?”

文書嫻靜靜的望著莫翰哲握緊的拳頭,忽的低下眉梢,輕輕道:“你是個好人。”

莫翰哲還未曾發泄的的怒氣被這樣輕輕的一句話化去,那些盤旋在心底的怒意輕易的被抽空。他無奈的閉上眼,歎息一聲,他覺得自己像是個傻瓜,傻得不能再傻的傻瓜。

他有什麼資格來教訓文書嫻,她家的悲劇,不正是自己的父%e4%ba%b2造成的?

“你不恨我嗎?如果不是我的父%e4%ba%b2,根本不會有今天這些事情的發生。”莫翰哲深深吐了一口氣,歎息道。

“這隻是因果。和你沒有關係,何況你當時還是個孩子,什麼都不知道。我為何要恨你。你是你,你父%e4%ba%b2是你父%e4%ba%b2。”文書嫻輕聲道,眼眸清涼如水。

“我會因為你的話而得到救贖。我真的該謝謝你。”莫翰哲微微一愣,低下頭聲音沙啞,眼角一陣溼潤。

他沒有想到,清洛和文書嫻都說了同樣的話。簡單的一句話,他卻覺得是救贖。那個一直捆綁在心底的結,似乎為這樣的話而輕了許多。

“誰也救贖不了誰?除了自己。你如果想明白了,是你的造化,而非我。”文書嫻搖搖頭,她並不接受莫翰哲的一番謝意。

“對了,你說你身體裡還有毒?那是什麼?有不威脅性命的毒藥?”莫翰哲也不堅持再說什麼,有些東西自己明白便好。他如今隻是擔心文書嫻說的毒。

“說來,也許不是件壞事。”文書嫻垂下眉梢,嘴角輕輕勾出淺淺的笑,輕聲道,“我最近發現,我會忘記了一些事情。有些東西在腦海中越來越模糊起來。我想,我這毒,應該就是抹去記憶吧。”文書嫻抬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