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匣子，一不足寸長的暗金色的匕首映入眼底。到最後，是不是唯一可以保護自己，也隻剩下了這把匕首？

咚咚地敲門聲響起。她略顯慌亂地將匕首用絲帕包裹好放入懷中。她端起梳妝台旁的茶杯，佯裝著喝茶的樣子，道了聲進來。

房門推開，進來的是她意想不到的人。紫色束帶的青衣，腰懸綴成球狀的白色玉佩，肆意張狂容顏帶著嘲弄的笑意。清洛，她低呼一聲，手微顫，茶杯握立不住，哐當落地，碎了。

清洛半依在門沿，雙目微合，嘴角噙著一抹淡淡的笑。

四目相對，道不儘是無情，亦或是有情？

文書嫻怔怔的望著眼前的人，分不清是喜是憂。

“你？”話才出口，文書嫻就望見了清洛右手中提著的藍色化妝盒，剩下的話便咽在喉中。

“我是來為你上裝的。”狹長的眉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情緒。

房門被輕聲的掩上，隻剩下兩人。

清洛走到她身旁彎腰將茶杯的碎片撿起，扔進廢紙筐中。她的動作很慢，然每一個動作都是那樣優美，文書嫻定定地看在她，轉不開眼。今天的清洛似乎有些不同，儘管是青衣束帶，然那眉眼間的神態卻是耀眼。

蝴蝶。文書嫻想到了秋天的蝴蝶。明知道冬天的到來，依然努力地煽動著翅膀飛舞，伴隨著美麗的花朵綻放最後的生命。

在文書嫻發呆的時候，清洛已經打開化妝的匣子，開始為她上裝。

清洛白皙的手指劃過她的櫻%e5%94%87，枚紅色的胭脂輕柔地塗抹在她的%e5%94%87上。清洛的手指帶有微微的涼意，清爽乾淨的涼意，如同秋天的藍天，如同冬天白雪。

一筆一劃地描眉，細細的眉筆輕輕地勾勒出她如黛的眸，書嫻透過清洛的眼看到了那慌亂無措的自己。

她就這樣一動不動地坐著梳妝台前，像個陶瓷娃娃，任由清洛將那些紅色、黑色的東西塗抹在臉頰和眉間。

“好了。”放下眉筆，清洛點頭。

轉過頭，鏡中的人粉麵桃腮，眉目如畫，容顏秀麗，仿若不食人間煙火般清雅動人。這個人是自己嗎？她笑，鏡中人笑，那淺笑嫣然的摸樣如同一幅畫卷。

“謝謝。”文書嫻輕聲道。抬眼，不經意間她望見了鏡中照映的另一雙眼眸，如海般深邃的眼眸。

“你不用謝我。我隻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清洛的手劃過她的臉頰，輕柔地，仿佛在對待一件易碎品般。“我想明白了，如果這就是你想要的幸福，我就為你做到最好。即使……我這樣做，對不起我的哥。”

清洛的聲音低沉沙啞，眼中卻清亮無比。

“為什麼？”文書嫻的心在顫唞，有沙粒迷糊了她的視線。

“嗬嗬。為什麼？我也問了自己很多次，為什麼。”清洛輕笑，帶著幾分她熟悉的張狂和孤傲。“我雖然是個戲子，但是自視甚高，從來未曾對任何人動心，更不用說如此低聲下氣過。但，隻從遇見了你，一切都變了。或許，喜歡一個人，根本沒有理由。”清洛的笑帶著苦澀。

“可是，我，因為我，你大哥……你，不恨我嗎？”文書嫻的手握緊了紅色的嫁衣，她突然間覺得異常的虛弱，仿佛身體一直支持的力量被抽空了般無助。

“恨，我恨你。恨你的絕情，恨你如此對我大哥。可是，我越是恨你，心底卻是越是空洞的厲害。我真的想和你一起死。可惜……我被海棠敲暈了。”清洛的手停留在了她的的%e5%94%87邊，流連忘返，那本已豔紅的%e5%94%87在輕輕她的撫摸下更加鮮豔欲滴。

“我。”哽咽半響，文書嫻卻說不出一句話。清洛身上清爽的氣息纏繞在她周圍，她的手不知道何時攀上了清洛的臉頰。狹長的細眉，月亮般皎潔眼，溫暖的氣息，清洛身上閃耀著她向往的太陽光芒。

她想抓住這樣耀眼的光，然而，此刻她想起了海棠的臉孔，想起了那天驚心動魄的一幕，想起了夏玉彪□%e8%a3%b8的威脅，她的手垂了下來。

君不見，殘夢早醒，無言悔薄情。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會修改之前的文章，可能會出現更新，望諒。

天氣變冷了，又感冒了~~~

捉蟲~~~

☆、第十四章 大婚（二）

大年初三的天，竟然又下起了小雪，小朵小朵是雪花漫天飛舞，映襯得那紅火的喜字更加的奪目耀眼。

文書嫻望著鏡前倒映下的紅色喜字，眼神黯淡。清洛的話讓她想起了方紹傑。

“你在想什麼？”清洛溫柔地抬起她低垂的下顎，輕聲道。

“我……”文書嫻嘴%e5%94%87微微翕動，又黯然無聲。她能說什麼，她輕笑著搖頭，不敢看清洛的眼睛。

“你還是不願意相信我。”清洛的手抬起文書嫻的臉頰，讓她的眼睛直視自己。

“我，沒有。”文書嫻側過頭，避開清洛探究的目光。

“你連看都不願意多看我一眼，還說沒有？”清洛嗬嗬的笑起來，眼角似有淚痕，那絕望的眼神比墨濃黑，比寂寞還深刻。

“洛，你哭了嗎？”文書嫻遲疑地伸出手掠過清洛的眼角，冰涼的水珠讓她的手驀然縮了回去，像是被燙傷般。

簷角有蜘蛛在結網，一絲一絲，文書嫻的心就如同那絲絲纏繞的網，每一絲都刻著一個名字，清洛。視線迷蒙，她嘴角翕動，卻不知該說什麼。

“是你在哭，傻瓜！”清洛心疼地捧起書嫻的臉蛋，目光溫柔，冰涼的手指輕柔地劃過眼角，那神情仿佛捧著世間最珍貴的瓷器，生怕一不小心變會碎裂。

文書嫻含著淚，想笑，想擺出冷凝的神情，而所有的努力卻融合在清洛含情脈脈又憂傷的眼眸中。清洛的臉在她眼底放大，緩慢地，然後……

“嗯~”

冰涼的%e5%94%87劃過她的%e5%94%87齒，含著澀澀的苦，又帶著她喜歡的橙子味道，酸酸的，迷蒙了她的眼，迷蒙了她的心。

“嫻，……”耳畔回響的是清洛低沉魅惑的聲音，%e5%94%87齒間熾熱的氣息如同火焰般將她冰冷的心漸漸融化，她捏緊拳頭，想要抗拒那誘惑人心的溫暖，然，她的掙紮最終隻是化為一聲低低的□。

清洛的%e5%90%bb從%e5%94%87落到了臉頰，有從臉頰落到了眼角。溫柔的允吸，讓文書嫻的心酸酸澀澀地疼痛，緊咬朱%e5%94%87，那朱紅色的%e5%94%87似乎要滲出血一般豔紅。

良久，清洛才眷念地放開了她。

“我們離開這裡好嗎？我記得你說過，你喜歡開滿鶯尾花的花園，我們找一個地方，種滿鶯尾花，你和我，還有海棠，我們一起開心的生活，好嗎？”清洛溫柔的擁著文書嫻，在她耳畔低語，那期冀的眼眸清晰而明亮。

如果這一切可以成為真實，那該是多美的畫麵！文書嫻仿佛聞到了綻放的鶯尾花淡淡的幽香，她仿佛聽到了清洛爽朗的笑聲，她仿佛看到海棠望著清洛展開的笑顏。然而，她知道，這些對她隻是夢想。夏玉彪森冷的威脅，方紹傑的生死，還有表妹常淑婕的命案，這些都是一個有一個是死結困擾著她，讓她寸步難行。

文書嫻垂下睫毛，輕輕搖頭。她不知道該如何告訴清洛，她是如何的向往著她描繪的美景，她卻隻能強忍心底的期望，艱難地吐出兩個字：“不行。”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你還是不肯原諒我。”清洛麵如枯槁，低聲淺笑，擁著文書嫻的手放了開來，最後一絲希望被無情地澆滅，隻剩下灰燼。

文書嫻凝望著清洛深邃的眉眼，憂傷的表情，濃濃的悲涼在她心底散開，像是墨汁滴落在宣紙上侵染出的痕跡，一圈一圈緩緩地暈開。

淚痕未乾，心卻濕。

文書嫻緊抿著嘴角，側過頭去，半晌幽幽道：“過去的事情，就讓讓過去吧。”她頓了頓，接著道：“今天之後，我是將軍夫人，你，就忘記我吧，當世間從來沒有我這樣一個人。”

清洛腳下虛浮，倒退半步，嘴角牽起一個微笑的弧度，眼底卻是死灰一片。她抬眼望向窗外，白茫茫一片。天空的顏色是白色，地麵上的路是白色，連同正在飛舞的雪花也是白色。所有的顏色都是那樣的慘淡，仿佛是一場早已安排好的預謀，預謀了她此刻的蒼白無力。

她終究什麼也做不了，除了將文書嫻打扮得漂亮送上花轎。這世間沒有什麼比此時的她更加可笑。

沉默片刻，清洛從懷中取出一錦帕，放在手心攤開，取出精致的木讚，修長的手指劃過木讚的表麵，似是在懷念，又似是在歎息。

“我沒有什麼賀禮。這木簪就當是我送給你的新婚禮物。”似有還無的惆悵，清洛一邊說著，一邊將取出的木簪為文書嫻插上。

說到這，清洛頓了頓，繼續道：“希望，即使有一天我去另一個世界了，你看到木簪還能想起我。對我而言，你是唯一可以讓我交付生命的人，也是唯一可以救我的人。”

文書嫻怔怔的望著清洛，這一瞬間她忘記了一切，她忘記了對秋海棠的承諾，忘記了夏玉彪的威脅，忘記了文家和方家的世仇，她隻想要和清洛一起，即使前方是萬丈懸崖，即使前方是刀山血海。

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洛，我……”文書嫻急急地站起來，拉起清洛的衣袖。

然，咚咚的敲門聲驀然響起，窗外傳來了嬤嬤蒼老低沉的聲音：“大小姐，要到起轎的時候了，不知道裝上好了沒？再晚了耽誤了吉時，將軍怪下來就不好交代了。”

文書嫻的手鬆了開來，心底剛剛升騰起的火苗被無情澆滅，話咽在喉嚨裡最終隻變成一聲深深的歎息。

“已經好了。”文書嫻輕輕越過清洛，打開房門，不敢回頭去看清洛那眼底瞬間升起又滅下的期盼。

嬤嬤走了進來，取出大紅色的蓋頭為文書嫻蓋上。紅色的布簾在文書嫻眼底緩緩落下，她最後看到是清洛修長的背影，那背影落在白色的雪地裡如此的孤單，又是如此落寞。嬤嬤扶著她一步一搖地走著，一路上歡聲笑語，鞭炮齊鳴，她卻什麼也聽不到，什麼也看不到。眼底除了猩紅色一片，再也剩不下什麼。

“白鷗問我泊孤舟，是身留，是心留？心若留時，何事鎖眉頭？風拍小簾燈暈舞，對閒影，冷清清，憶舊遊。舊遊舊遊今在否？”文書嫻的心底默默念道，她的眼裡終是忍耐不住順著眼角肆意地流了下來。

“新娘跨火盆，萬事吉祥又如意。”嬤嬤扶著文書嫻跨過一焚著炭火、香料的火熜，來到花轎前。

“新娘上花轎，鞭炮鑼鼓響。”文書嫻被攙扶著上了紅色的大花轎。

“起轎。”

拉長的聲音響起，大紅色的花轎被緩緩抬起，在一片鞭炮和鑼鼓聲中朝著將軍府出發。

窗外，雪花越下越大，鵝毛般片片散落，如同妙齡少女曼妙的舞姿將所見的一切都舞動上一抹純潔的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