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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園無此聲 魅如初 4304 字 3個月前

十章緣生已空

來來往往,人一生要遇到多少的人,然後,又要在遇到後將其遺忘?生命是不是就是

一場相識、遺忘的過程?書嫻在雨中慢慢地朝著文府的方向前進,可是,她卻覺得文府離她的距離不是越來越近,而是越來越遠。

“小姐,買張報紙吧。”有報童拉著她的衣袖,單薄的身體在雨中凍得瑟瑟發抖。

“你的報紙,我買了。”書嫻從包裡掏出一個銀元,道:“不用找了。”報童歡天喜地地接過錢,將報紙遞給書嫻跑開了。

回到文府,翠兒發現她衣服和發梢都是雨水,慌忙地將她將外套換下,遞上乾的毛巾。書嫻接過毛巾將頭發擦乾,想起剛剛買來的報紙,翻開看了過去。

紅色的大標題:日軍擬近期攻打蘇州,元帥夏玉彪約見日軍將領。

文中詳細地介紹了最近日軍的動向,對本城元帥夏玉彪的%e4%ba%b2日舉動做了闡述。

“小姐,你的表情很嚴肅,是不是報紙上說了什麼?夏將軍是不是要和日本人合作?”翠兒放下手中的衣服,擔憂道。

“你是不是聽到什麼了?”書嫻放下報紙,問道。

“也沒有什麼,就是,就是——”翠兒吞吞吐吐,一副欲言又止的摸樣。

“翠兒,有話就直接說。不用這樣的。你知道我把你當%e4%ba%b2人一樣。”書嫻拍拍翠兒的肩頭,鼓勵道。

“是這樣的,我聽說日本人要來了。有人說如果將軍打開城門方日本人進來,那他,他——”翠兒說到這猶豫地望向書嫻,不知道該不該繼續下去。

“他怎麼了?”書嫻用眼神鼓勵翠兒說下去。

“有人說,那他就是賣國賊,小姐嫁給賣國賊,也是賣國。”翠兒鼓起勇氣,好不容易把話說完。

“賣國?”書嫻反複地叨念著這兩個字。

她要嫁給一個賣國賊嗎?她的思緒突然間很混亂起來。

要做出一個決定,似乎是困難的。書嫻這些天一直呆在文府,她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要嫁給那個男人。為了母%e4%ba%b2,為了文家,她似乎該嫁過去,如同其她的女子一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心底的反抗的聲音卻越來越濃。

在她猶豫不決的時候,文府來了一個讓她很意外的人。秋海棠。

半夜時分,秋海棠不知道買通了文家的哪個下人,出現在她的房門外。淡淡的桂花酒的味道在秋海棠身上飄散。

她打發走翠兒,她想深夜到訪,必然有事。何況,秋海棠對清洛的心意,她一直看得明白。

“請坐。”書嫻給秋海棠遞過一杯茶水。

秋海棠看著眼前這個淡然自若的女子,心底泛起一絲佩服。她深夜到訪,文書嫻開口並沒有問她為何而來,而是從容大方的邀請她進入房間。遞上一杯茶後,文書嫻就這樣安靜地坐在秋海棠的對麵,不急不躁,仿佛在等一個朋友小歇片刻。

“你不問我為何深夜前來?”秋海棠喝了一口茶,緩緩開口。

“你來不是有話要說嗎?如果不是,我即使再怎麼問,我想你也不會說的,不是嗎?”書嫻望著海棠慵懶的樣子,淡淡道。

“你還真的沉得住氣啊?”海棠淺笑。“如果,我說,我來說的事情是和清洛有關呢?”

平靜無波的水麵似乎投入了石子,書嫻微微一怔。片刻,她開口道:“海棠小姐,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我喜歡清洛。所以,我今天來,是想請你放手。以後不要再見清洛了。”秋海棠沉默片刻後道。

長久的寂靜。文書嫻靜靜地看著眼前這個略帶酒意的女子,說實在,她有時候,有些羨慕海棠,那樣的執著,那樣的敢愛敢恨。

“憑什麼?你有資格對我如此要求?”文書嫻站起來走到秋海棠身前,似乎想要看到她的心底。

“你知道你的大哥很喜歡我嗎?”海棠咯咯一笑,不答反問道。

“這關我大哥什麼事情?”書嫻一愣,在海棠身旁的椅子上坐下。她搞不懂海棠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其實,很簡單。”海棠從懷裡摸出一包東西來,遞給文書嫻。書嫻猶豫的接過,打開,手微微顫唞起來。“鴉片?”

“你讓我大哥抽鴉片?”書嫻激動地站起來。大哥雖然和她不同母,但是大哥對她還是不錯的,她怎麼能看到大哥走上抽鴉片的路。

“放心。現在還不多,不會成癮。但是,如果長時間的話,那就不好說了。”海棠拉文書嫻坐下,從她手中接過鴉片,放到懷中收起來。

“你做這麼多事情,都隻是為了清洛?”書嫻心底隱隱地痛起來,她不知道是為何而痛,或許隻是清洛兩個字,就足以讓她疼痛。

“你是大家小姐。你這輩子或許從來都是想要什麼就有什麼吧。你根本不會懂我的心情,也不會懂求而不得的痛苦。”海棠冷笑起來,“何況,你就要成為將軍夫人了,你如果繼續喝清洛糾纏下去,你隻會害了清洛。今天當我威脅你也好,當我求你也好,你放手吧。不要再見清洛了。不要再給她無謂的希望。”

“無謂的希望?”書嫻喃喃道。她給她無謂的希望了嗎?

“你隻要繼續見她,她就不會放棄。可你終究是將軍的妻子,你不可能像我一樣可以一直陪她,陪她變老,陪她到生命的最後。既然如此,你何不放她一馬,也放了自己。”秋海棠歎息一聲道。她也是個明白人,文書嫻對清洛,她看得清楚,如果文家小姐對清洛沒有任何情感,那今天眼底的那種熟悉的痛,她何嘗不懂。

“今天,你見了清洛吧。她回到府上,就一直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我不想看到如此不開心的她。”秋海棠道。

書嫻沒有開口。半響,她站起來,轉過身背對著海棠,悠長的月光透過窗戶將她的背影拉得很長很長。

“你能保證,不再給我大哥抽鴉片嗎?不再接近我大哥嗎?”書嫻問道。

“我秋海棠絕對不是言而無信的人。我保證。”秋海棠站起來,對著月光下的背影道。

“好。不過,我要你幫我一個忙。”文書嫻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她轉身來,望著秋海棠。

“你說。”秋海棠點頭道。

“幫我安排今晚離開蘇州。”書嫻緩緩道。“你認識的人比我多,你一定會有辦法,對吧?”

“你瘋了,你想逃婚?”秋海棠大驚。

“如果你可以辦到,我們今晚的交易就成交。”書嫻道,沒有回答海棠的話。

沉默。

片刻後,海棠道:“今晚,是不行了。太倉促。而且,你估計還不知道,不僅文家老爺派了人監視你,將軍府也派了人守著你。你貿然行動,除了自討苦吃,彆無好處。你等我通知,我給你安排。”

“好。一言為定。”書嫻點頭。

送走海棠,文書嫻癱倒在椅子上。她不知道這樣的決定是否正確,想起清洛,她的心就如同針紮入最柔軟的地方,生生的疼。“清洛,我將你賣了。知道嗎,我將你賣給了海棠,為了我大哥,為了我的自由。嗬嗬。”書嫻望著天邊漸漸泛白,她努力牽動嘴角,想勾起一個微笑,卻是一滴淚水滑落。

人一出生,就有了很多的選擇。就是這樣的選擇,構成了一個人生活的全部。翻開母%e4%ba%b2留下的佛經,緩緩念道:

佛說:今生種種皆是前生因果。

佛說:“一切有為法,儘是因緣合和,緣起時起,緣儘還無,不外如是。

佛說:萬發緣生,皆係緣分!偶然的相遇,驀然回首,注定了彼此的一生,隻為了眼光交會的刹那。

佛說:世間萬物皆空。唯其空,便能包容萬物。

佛說:凡事都是有定數的,不能強求。

佛說:忘記並不等於從未存在,一切自在來源於選擇,而不是刻意。不如放手,放下的越多,越覺得擁有的更多。

佛說:握緊拳頭,你的手裡是空的;伸開手掌,你擁有全世界。

佛說:菩提本非樹,明鏡亦無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染塵埃。

佛說:人就是苦今生修來生。

一邊念,書嫻感覺眼角越來越溼潤起來,閉上書。她伏在書案前失聲痛哭起來,哭聲越來越小,最後變成輕不可聞的抽泣聲,遠遠地透過窗戶傳到小院裡,驚得樹上的鳥兒似乎也不忍心聽,撲騰著翅膀飛走了,隻剩下幾根枯枝隨著北風搖曳。

遠遠地有丫鬟們的聲音傳來:“下雪了,下雪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今年的第一場雪,似乎來得太早了些。書嫻抬起頭,望著飄起的雪花,從所未有的涼意泛上心頭。

鋪紙,研墨,提筆。八個字揮筆而成。

“緣起即滅,緣生已空。”

筆落。

作者有話要說:  前幾天看了部電影,說到了佛經中的一些話。有點感觸,所以翻來看來看。引用了幾句~~嘿嘿

☆、第十一章 局中人

第十一章局中人

蘇州城的雪,一下就是一天,四下白皚皚一片,宛如另一個世界。文府如同往年一般安靜祥和,兩頭看門的大獅子被洗涮乾淨,暗紅色的琉璃瓦被翻新一翻,門庭掛上了嶄新的大紅燈籠,紅色的對聯整齊地貼在了大門兩側,即將過年的喜慶洋溢在文府。

文府,落梅閣,傍晚時分。

文府的喜慶並沒有為落梅閣這文府中最偏遠的小院帶了任何喜氣,院子中本來盛開的紅梅花被突如其來的大雪儘數打落,光禿禿的枝丫和著夜風,顯得分外冷清。

文書嫻坐在臥房中,正對鏡梳妝。黛色的眉,玫瑰色的胭脂,一襲淺紫色斜紋旗袍,淡藍色的發簪將長發輕輕挽起,兩顆晶瑩剔透的珍珠耳環掛著耳垂,嫵媚又不失清雅。

“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文書嫻低聲念道。

望著鏡中的人,文書嫻搖搖頭,女為悅己者容,她如此精心打扮,又是為了誰?

心底浮現出一抹清麗的身影,文書嫻突尤地推開梳妝台前的胭脂水粉,陡然站立起來,後退半步,梳妝台上搖晃的鏡子映照著白皙的麵容,如黛的眼眸中儘是慌亂。

罷了,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文書嫻深深吸了一口氣,拋開無謂的念想。抬頭,天色漸昏沉,她提著早已準備好的燈籠,走出文府,踏上了文府院外等候已久的黃包車。

“城外,荒林場。”

黃包車拉起人朝著城外的方向跑去,文府四周熟悉的一切緩緩地後退,繁華的小巷被荒涼的小路代替。當夜色全黑的時候,文書嫻到了荒林場。下車,文書嫻順著彎曲的小道,向後山懸崖走去。荒林場後山懸崖,蘇州城有名的荒蕪之地,就是今晚文書嫻要去的地方。

荒林場,後山懸崖。

漆黑的夜漫無邊際的鋪陳,雪溶後冰冷的山風如同利刃般呼嘯。懸崖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