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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斷魂街 九重門 4346 字 3個月前

影子耷拉在地上,被周軌的腳尖踩踏。男人不是精神病人,也不是嚴格意義上的流浪漢。他隻是有些飛高了,欣慰飄然地走著,像一個孤獨夢遊的鬼魂。

男人剛從一個廢棄的停車場裡翻牆出來,靠在牆壁烤著錫箔紙上的白色粉末,享受完畢後便成了準受害者。

周軌衝他打了個招呼,男人打著晃轉了個身。周軌吃吃笑著:“給我也來一點?”

男人轉過身的時候打著擺,嘴上還不忘罵臟。狗雜種,滾一邊去。

周軌加快了步伐趕了上去。男人掄起虛弱的拳頭,還沒衝到周軌的臉上,口鼻就被蒙住,兩秒鐘後軟了下去。周軌從口袋裡掏出一條麻繩,套住他的脖子,一腳蹬在男人的背上,把繩子的兩端往後猛扯。粗糙的繩索吃進男人的脖頸,男人開始掙紮,兩手無助地劃著空氣,半條%e8%88%8c頭探出了嘴%e5%94%87。儈子手下手狠絕,受害者連倒氣的聲響都發不出來。

半分鐘後,男人死了。周軌拖著一具嶙峋的死屍走在小路上,這裡離旮旯酒店有些遠,周軌身體並不健壯,還沒從大病中完全恢複,半夜的風貓爪似的蹭在臉上,他出著虛汗。

他原路返回,又經過了那個停車場。停車場被封起來了,政府要重建成辦公樓。周軌手臂發酸,速度減慢,半天才勉強把死去的男人從停車場一邊拖到另一邊。黑幕中有風聲,他的輕微喘熄,還有死者僵硬的下肢擦滑地麵的聲音。又有聲音混了進來,聲音來自於停車場外的牆頭。周軌把屍體拖進一個角落,伸著腦袋看過去。牆頭上躥下兩個男人,口袋裡鼓鼓囊囊。有個人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包東西,像死去的男人,饑渴無比地點燃,嗅著。

第二天早上賈成舟起晚了,他趕到餐廳,裡麵空無一人。周軌躺在吧台上,對著天花板吞雲吐霧,他的腦袋邊上放了一攢包裝紙,裡麵還沾著布朗尼的碎末子。

賈成舟問他:“今天不開門?”

周軌頭往後仰,賈成舟倒立在他的視野中。他把一隻手掛下桌台。“你打算怎麼還債?”

“不知道。”

周軌翻身起來,跳下吧台。“辦法還是有的,關鍵是你還要不要這條胳膊。”

“什麼意思?”

“你有沒有...”周軌挑揀著詞彙。“販毒的經驗?”

小蔥坐在公園的長椅上,他的父%e4%ba%b2去買報紙了,座椅的另一邊是空的。有人做了下來,吸了兩下鼻子,把頭轉向了小東西。“你的大人呢?”

那人很高,小蔥揚起腦袋看了上去。男人的胡須和頭發有些泛白了,可精神麵容上卻並不顯老。小蔥拿手指了指椅背後。男人回頭看了下,給他一個大大的笑。“這麼冷的天,你爸給你穿那麼點?”

小蔥拉了把他的袖子:“你比我穿得少!”

男人笑了笑:“因為我比你大。”

對麵的長椅剛剛上了漆,一個胖子蹣跚著走到那裡坐了下去。小蔥抖著肩膀,咯咯地笑了出來。尖尖的孩童音。男人噓了聲:“彆笑那麼大聲!”

胖子早就聽到了,滿臉狐疑地站了起來。他的白色羽絨服上綠幽幽地染了一大片,%e5%b1%81%e8%82%a1上也全是。胖子蹣跚著走到他們跟前,像隻憤怒的火%e9%b8%a1,呱呱地對男人叫著:“混蛋!管好你的小鬼,沒教養的小雜種。”

男人撓了兩下小蔥的腦袋瓜。“你說的是。”胖子轉過身罵罵咧咧地往回走,不時轉過頭瞪他們。小蔥用兩根食指把臉皮向下拉,衝他扮著鬼臉。他指著胖子的%e5%b1%81%e8%82%a1,笑成一團:“快看!他%e5%b1%81%e8%82%a1上那塊像不像胖大象?”

胖子又走了回來,幾乎大吼大叫起來:“死小鬼,你他媽的在說什麼?”

男人衝他打著哈哈:“跟孩子計較什麼呀,再不回去洗就結住了,%e5%b1%81%e8%82%a1上沾著個大象到處走可不大好。”

胖子掄起了圓滾滾的拳頭揮向了男人,被男人抓了個正著。小蔥咯咯地笑著,跳下了椅子。他忽然停止了笑,對一個方向叫;“爸爸!他要揍我!”

胖子和男人停止爭持,胖子麵泛窘色,罵了兩句離開了。唐晉北拍了兩下小蔥的頭頂,嗬斥了句:“又不聽話。”眼神卻對上了杭潮生。

小蔥搶先說:“這個爺爺可好玩了。”

唐晉北有點不好意思。“叫叔叔,怎麼能叫爺爺呢!”

“他的頭發是白的,白頭發的不是得叫爺爺嗎?”

杭潮生撓了撓自己的頭發,嗬嗬笑著:“孩子長那麼大了呀。”

唐晉北隨意笑笑:“是呀,九歲了。”

小蔥仰頭看看他父%e4%ba%b2,又瞅瞅杭潮生,不明所以。

杭潮生端詳著他的警服:“你轉行了,還是?”

唐晉北望了眼四周。“我什麼都做的,你明白。”

“他沒有放你?”

“我自己沒走。”唐晉北的手在小蔥的肩上捏了捏。“就這樣吧,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杭潮生對著唐晉北和男孩離去的背影噯了聲,不知是回答還是歎氣。唐晉北回過頭又看了他兩眼。今年的冬天特彆冷,肅殺。他蹬了兩下腳,朝反方向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白色粉末

停車場比從外麵看上去要大得多,矩形,兩層。兩層之間連著狹窄的車道和一架鋼筋欄成的樓梯。樓梯已經被封死,難於攀爬。時間是淩晨一點鐘,周軌和賈成舟像書架上的兩個小人,打著手電筒,走在停車庫黑暗空曠的第二層。手電筒的光打在水泥鋼筋上,照亮一大片黑漬漬的鏽斑。賈成舟咧著半邊嘴,一臉嫌棄地嘀咕著:“黑洞洞的,哪裡有貨啊?”

周軌悶聲不響地走著,左右上下地晃著手電。他朝四周窺看,嘀咕著問了句;“走進來沒看見監視器吧?”賈成舟嗯了聲,吸了吸鼻子。今年冬天特彆冷。

刺黃的光來回在停車庫四周掃射,最後聚在一個角落上。那裡有小山高的一堆滅火沙,是這裡唯一的白色。他拖著腳步走到沙堆邊上,撈起一把搓了搓。是最平常不過的滅火沙。周軌輕歎了口氣,張開手掌,白沙從指縫裡澆落。就這樣了嗎?他問自己。

賈成舟的笑聲從背後傳來:“你看見的是鬼吧?”閉嘴!周軌罵了句,心裡想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賈成舟左右晃著腦袋,忽然哦了聲,蹲下`身去。他把手伸進沙堆最下麵,在裡麵上下地翻著。

“你乾什麼?”周軌問他。

賈成舟顧自掏著,沒多久又加上另外隻手,一把把將白沙往外麵扒著。周軌好奇地看著他,此時的賈成舟就像剛解決完如廁問題的專注的貓。

“要幫忙嗎?”周軌問他。賈成舟喘著氣咽了口口水:“把沙堆推翻。”

周軌拿手電往沙堆四周照了照,撿起一塊硬紙板,將沙子一堆堆往下翻。“當心!”賈成舟抬起隻手示意他停止。$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裡麵的沙子顆粒要大許多,用燈光一照,也沒那麼白。周軌用手撚了把,往這些小磚摸去,淺褐小磚和滅火沙之間還夾了一層細膩的白粉,堆得相當厚,同上麵的滅火沙一起把可卡因埋在了最下麵。他忍不住用手指沾了些放在%e8%88%8c尖,有淺淡的騷味,勁道不能說特彆大。賈成舟湊過來看了眼:“這是什麼?”

周軌抖了抖手,聳聳肩。“ 不知道,喵喵?那幫人挖到的應該是這個,真是蠢材。”

賈成舟已經掏出了黑色塑料袋。“分開來裝?”

寒冬的天亮的很遲,小路上依然是漆黑一片。幾個鐘頭前剛下過雨,道路在路燈的映照下黑一片亮一片。他們的腳掌踏在地上,每一記都發出輕微的脆響,帶著難以名狀的喜悅。周軌輕聲哼著歌,嘣,嘣,棒極了,嘣,嘣。

旮旯酒店又停業了一天。食客趴在窗口,看著店門口牌子上“關門”兩個字暗自神傷。毒蟲的肉果然同他鼻孔裡的東西一樣,讓人上癮。

賈成舟坐在周軌的臥室的沙發上,他的老板正在清點昨晚的勞動成果。興奮像日出的光片,紮破了他臉上終年不散的陰雲。“來一點?”他對賈成舟說。

“你先請吧。”賈成舟叫著雙手,靠在沙發背上。周軌把桌麵上的一撮白粉推成一堆,從口袋裡掏出張鈔票,卷成一管紙卷,捏著一邊的鼻子,把粉末一吸而光。

賈成舟俯下`身看著他的臉:“怎麼樣?”

操,周軌捏了捏鼻子,笑得要蕩漾起來,這貨很純,吸的時候要當心,彆太多。

賈成舟對虛無的飄飄欲仙沒太大興趣。他吸了點喵喵,呷了口吉尼斯生啤。周軌的聲音輕飄飄的,從他背後傳來。“你看,我跳過去!”

賈成舟微微坐起身。掉過頭去。

周軌貓一般蜷縮在沙發的一角,臉上笑著,眼睛裡仿佛有什麼不穩定的東西,上下浮動。賈成舟心裡一凜,撲上去掰著他的雙肩。“你沒事吧?”周軌有氣無力地眨了兩下眼:“你應該試一試.....很爽的.....”他緩緩地闔上眼,靠在沙發邊上暈了過去。

冷汗騰地從賈成舟額頭上冒了出來。他拍打著周軌的臉,又捏了把他的雙手。手和臉都是冰涼的。賈成舟又將手探到他的鼻孔下,還有氣,但很微弱。警長跳上沙發,圍著周軌打轉,又嗅又咬。

賈成舟審視了下周軌動過的那袋可卡因,嚇得六神無主。他幾乎是在狂扇周軌的巴掌:“你腦子被驢踢了啊!他媽的你死了還得搭上我!”他的手臂起伏太大,警長哀鳴一聲,被掃落到了地上。

周軌緊閉著眼睛,軟趴趴掛在沙發上。賈成舟抱起他,使他躺平,兩手交疊,對著周軌的%e8%83%b8腔狠命往下摁。周軌不為所動,像條停止掙紮的魚,被人用手一撣,做著被迫性的翻動。

賈成舟蠻乾了大約一刻鐘,差點把周軌捶成一塊肉乾,而周軌自始至終都是塊死氣沉沉的肉乾。

賈成舟滿頭大汗,汗都是冰冷的汗。他抬起頭,目光對上了書架上滿肚子都是骨灰的套娃,念了聲:“周軌他爺爺的爺爺老人家,他不是故意把你弄丟的,你彆讓他就這麼死了啊。”

肉乾依然一聲不吭,而且慢慢冷下去。賈成舟暗罵了句,求死人就是沒用,看來要找活人幫忙了。他伸出十指,一根手指頭一根手指頭地扳著。他的酒肉朋友很多,可這些人能發揮功能的地方非常有限,僅在於嘴巴和下`身。

賈成舟悲歎一聲,收回了扳出的九根手指頭,隻留下一根。這個人是林禮。

林禮經營著一家古著店,店鋪的原址是一個巨大的公用廁所,於是試衣間的椅子全是封死的馬桶。林禮三十七歲,早過了年少輕狂的日子。他過去是個癮君子,後來戒了毒癮,暗地裡做著各種接線工作。彆人稱呼他“線人林禮。”林禮在戒毒前和周軌一個體型,瘦得像個不懷好意的鬼魂,戒毒後便像個充氣魚似的腫脹起來,如今和張飛一個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