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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兄妹 ...

“啊——”若有似無的女子尖叫突然從密林深處傳來,在這月圓風高的黑夜裡,顯得格外駭人。

“停!”與此同時,樹林外一隊神秘兵馬也聞聲止步,領頭的黑衣身影猛一抬手下令,他的駿馬也被主人的急促勒馬拉得長身直立,暴發出了一陣不耐煩的嘶鳴...男子低喝一聲,一邊控馬一邊按緊了腰間佩劍,一片被殺氣摧落的樹葉飛到了他的臉上,隻見這男子披一件破舊鎧甲,身形健碩魁偉,目若寒星。月光映著他古銅色的肌膚,棱角分明的俊容上殘留著傷痕,一雙劍眉凜凜微蹙,神情冷肅而警覺。

近百人的小分隊在他的號令下停住腳步,黑衣男子目不轉睛地望著聲音方向,稍一抬手,身後就傳來一個沙啞沉鬱的女聲:“你做什麼!”一個身姿窈窕玲瓏,懷抱雙劍,卻用一層深黑紗幔遮住容貌的女子策馬而來:“我們九死一生才逃回中原,大部隊還在渝州城外等著,看樣子那些人不是衝我們來,你彆節外生枝!”

男子並不理會,手中韁繩一抖,竟是朝密林深處策馬奔去!

“高逸幽!”女子怒極,喚著他的名諱急追上去,他們身後的兵馬護著一輛朱漆銅頂的馬車,也快速策馬跟上。

——原來,就在慕緋和南雪衣到渝州城共度中秋時,被流放西昆侖整整四年的臨江王世子高逸幽也在同一時間逃回中原,準備過渝州,再下湘西封地。與他同行的正是半年前,在即將坍塌的礦山裡一起逃出的滄浪閣閣主千麵巫宗,以及巫宗的愛徒戀姬與傾歡。曾經叱吒風雲的巫宗現在隻是個身體孱弱的老人,而戀姬與傾歡兩姐妹也是被命運捉弄,本是美貌佳人,卻生下來姐妹連體,脖頸上兩顆小小頭顱緊密挨著,不得不遮緊了畸形容貌。

高逸幽旗下五千將士就駐紮在幾裡外,本來一切平安,今夜高逸幽卻發現他們行軍經過的地方有許多奇怪的足跡,他和雙頭姐妹都是習武之人,一看就懷疑被高手跟蹤,這才帶上了一個百人小分隊出來,想追上他們,阻止行蹤暴露。

於是三人就這樣循聲趕去,%e4%ba%b2眼撞見了慕緋、南雪衣、墨成香被圍困的慘烈場麵...

“墨成香...墨成香!”南雪衣驚呼著攬住墨成香,方才還揮鞭如魔的女子在中箭後頃刻癱軟,激烈的打鬥也再度終止...墨成香迷迷糊糊撐開雙眼,撲入眼簾的是那張朝思暮想的臉,那皓腕玉臂摟在她腰間攙扶,南雪衣神色複雜,冷若冰雪的眸中透著無儘的驚怒、困惑,甚至也有一絲她期盼的關切。

墨成香溫柔地凝視著她,那不染纖塵的清麗懾人,仿若月下垂落的霜華,美得難以描摹...墨成香忽然覺得身周的一切聲音都已消失,甚至連沈慕緋那死丫頭都不存在了。她為了這個不愛她的女子眾叛%e4%ba%b2離,這樣死了也是種解%e8%84%b1。“劍仙姐姐...”墨成香吃力地喃喃道:“逃...快逃...”

話音未落,她已在南雪衣懷裡昏死過去。

“我殺了你們!”白鹿瘋了般咆哮起來,他完全沒料到自己失手傷了侯爺的千金。無痕箭穿透身體的重傷非同小可,當今之計唯有立刻殺了沈慕緋和南雪衣,不然怎向墨天詔交代!白鹿突然雙掌錯合,一陣妖異掌風倏地朝慕緋拍來...慕緋猛然回眸,不知是不是被墨成香激起了妒火,練至上乘的曼若陀羅真氣如潮汐般湧向掌心...少女突然怒叱一聲,手中的寶劍自覺%e8%84%b1鞘飛出,淩空就朝白鹿刺去!

她的劍如匹練般落下,吞吐的劍芒竟從白鹿的喉嚨穿出,頭顱斜拋,轉瞬已經落在了青崖腳下...剩餘的五劍大驚失色,慕緋已飛身奪回寶劍,她眉心染血,雪膚蒼白,麵無表情地瞥了南雪衣和墨成香一眼,雕塑似的站著不動。

“可惜啊...”青崖似笑非笑地歎息道:“你的劍再快,也永遠做不了%e8%84%b1韁的野馬快意江湖。你骨子裡淌著皇族的血,你就必須死!”

高逸幽悚然一驚,皇族的血...是誰?那被圍困的人究竟是誰?!他想著,竟顧不得被人察覺的危險突然跳下馬,想要將那少女的容貌再看清楚些...就在此時,隻聽青袍老人一陣狂笑出掌,十個枯槁的手指淩空畫著,指尖驀然牽起一道道虛無的勁氣,“嘩——”地一聲就朝慕緋的頭頂散去!

“彈指虛發,踏雪無痕!”麵紗後的兩張臉駭然變色,戀姬與傾歡兩姐妹異口同聲,認出了青崖閣老的招數。她們懷中的七星龍淵雙劍都起了顫栗:“師父,”兩姐妹朝那朱漆銅頂的馬車喚道,“是滄浪閣的人!”

“嗬...”車簾後發出一聲低啞模糊的笑聲,滄浪閣真正的閣主就坐在裡麵,沒有絲毫反應。

慕緋的身子隻退了半步,體內狂湧的曼若陀羅真氣令她猶如炙烤在烈焰之中,寶劍懸出手掌,迎著無痕箭的疾射,劍尖流水般蕩漾開去。然而青崖的絕殺之計根本不容逃%e8%84%b1,慕緋奮力防守,仍不能阻止數道箭氣擦過身體,嘴角很快沁出血來...“緋兒!”南雪衣心中劇痛,放開昏死的墨成香。隻見她試水劍轟然卷來,劍風如浪...

“緋兒...緋兒?!”高逸幽喃喃念著這個名字,突然雙眸一凝,目光緊緊盯著那劍陣中央交錯的清影,染血的衣袂,精致素潔的臉龐...難道是她?是她...沒死嗎?!

戎裝男子隻覺渾身血液都慢慢湧向頭頂,衝開了年少時模糊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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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華十二年,先帝駕崩的前一年。

青碧如茵的山坡上,十四歲的他乘著山風揮劍而起,劍影虛虛實實,招式反複變幻。他是個倨傲而又自閉的少年,父%e4%ba%b2對他寄予厚望,自幼就隱姓埋名送入驍騎軍磨練。他手中握劍,心中卻恨劍。什麼男兒功業、征戰沙場、精忠報國,生在一個被皇帝猜忌打壓的世族,哪怕他將武功練得再好,兵法運用再爐火純青,也不過是過眼雲煙,甚至連他能不能順利世襲臨江王的爵位,都要看那皇帝%e4%ba%b2舅舅的嘴臉...

落日熔金,暮雲四合。少年高逸幽在怒氣中縱劍狂舞,突然,一束嬌小玲瓏的影子鬼魅似地竄到了他的身後,“誰!”少年暴喝一聲,慌忙收劍避開。眼前一個雪玉似的小人兒笑眯了眼,她一身貂裘流雲襖,鬢發垂髫,黑亮的瞳眸猶帶著嬰兒似的淺藍。肌膚瑩白剔透,那雙小手竟還不知天高地厚地撫上了高逸幽的劍尖,殊不知剛才有多危險。

“逸哥哥,是我呀!”那小孩笑著抬眸,酒窩嫣然:“我是緋兒啊,你不記得了麼?”

少年蹙眉不語,他當然認出來了,記憶中的她分明還是那個被容貴妃抱在懷裡,綿綿軟軟的小娃娃,一晃眼長得倒挺快!可惜皇帝收回了高家兵權,連帶著他對沈慕緋也並無好感。

“看起來很好玩的樣子...”她的小手撫著冰涼的劍刃,好奇地彈來彈去:“逸哥哥陪我玩兒吧,我也要玩這把劍!”“就知道玩,”少年冷哼一聲,俊秀的眉宇透出不耐:“快放手,割破了我可不管!”

“逸兒,不得對公主殿下無禮。”身後傳來的母%e4%ba%b2溫柔的聲音,他循聲一望,山坡上兩個雍容端莊的女子攜手而來。一個是他的母%e4%ba%b2,韓陽夫人沈孝君,一個便是深受皇寵的貴妃容兮然。容貴妃今日衣著素雅,含煙柳眉氤著淡淡憂傷,她清瘦了許多,那絕世美麗的容貌在夕陽下猶顯得蒼白憔悴。

“娘——”慕緋撲入了香軟的懷中,容兮然輕摟著她,喃喃道:“緋兒不該打擾哥哥練劍,我們該回宮了。”慕緋撅了撅小嘴,不依不饒地撲騰起來:“不嘛不嘛,我要玩兒哥哥的劍,玩一下就好!”

韓陽夫人寵溺地摸了摸那粉嫩臉蛋,哄道:“緋兒乖,女孩子家舞槍弄棒不好看,姑姑給你做桂花糕好不好?”慕緋小臉漲紅,忽然掙%e8%84%b1開母%e4%ba%b2的懷抱,任性地哭了起來:“都騙我都騙我,哥哥不理我,姑姑也不讓我玩!我不要來了,我回宮找若情蕩秋千!”@思@兔@在@線@閱@讀@

絕美的素顏霎時慘白,容兮然的身子晃了晃,韓陽夫人忙將她扶住,容兮然俯身扼住慕緋纖細的肩,厲聲質問:“你說若情,東方若情?你說你偶爾去西苑找一個小宮女蕩秋千,原來是東方若情?!”

慕緋忙捂住嘴,從來不見她溫柔慧質的母%e4%ba%b2有這樣可怕的怒色,支吾著道:“是...是她叫我彆說的,母妃和父皇會生氣...”“住口!”容兮然氣得雙眸通紅:“不許你去找那賤種,永遠不許!”

“她不是賤種!”慕緋急忙辯解,委屈得梨花帶雨:“她和我一樣是公主啊...”“她不是,她不是你父皇的女兒也不是你的姐妹!”容兮然竟是失控地搖著女兒的身子,淒聲笑道:“緋兒,你知道東方端華怎麼對待容家麼,她害你外公病死獄中,害你舅舅貶官七品,她恨不得容家滿門抄斬!她在你還是個嬰兒時就差點掐死你,她甚至要害你父皇!”

“娘娘...”韓陽夫人流著淚製止,“你嚇著緋兒了。”

“讓我說完!緋兒,你不能和她女兒有絲毫瓜葛,乖乖聽話,再也不許見她!”

慕緋僵立著,懵懂而清澈的眼裡溢滿淚水,她低頭走開,忽然甩開眾人,哭著跑遠:“我不信你,我回宮去,我偏要找她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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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女爭吵的記憶忽然在眼前散去...

那是最後一次見到容貴妃母女,次年的宮變之後,女皇東方端華宣布貴妃已薨,甚至有棺木隨先帝葬入了皇陵。

眼前,仍是那一片血光飛濺的廝殺。高逸幽難以置信地看著慕緋,五年了,難道她一直活在這樣的追殺與逃亡中嗎?當年任性哭鬨的小娃兒,現在劍技驚人的絕色少女...他嫡%e4%ba%b2的表妹!

高逸幽突然怒喝一聲,縱身跨上駿馬,那烈馬嘶鳴著就橫空衝入了劍陣...“啊?!”青崖閣老與五劍大驚失色,剛重傷一個墨成香,竟又殺出一個程咬金!男子內力深沉,他身形仿佛化作一條黑蟒竄來,暴漲的劍氣極有力地劃開一道驚天氣浪,全力擋在慕緋身前,劍鋒直逼青崖閣老的眉睫!“緋兒小心!”南雪衣低呼一聲,不知來者是善是惡,白影一動,捉住了慕緋的手腕。

高逸幽對著身後喝道:“你元氣大傷,快退下去!”

“你...”慕緋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