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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茶,然後忽然間笑了。

賈母一愣,隨即陪笑道:“公主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兒,也說給我們聽聽,讓我們也跟著高興高興?”

黛玉搖頭笑道:“倒沒什麼有趣的事兒。隻是覺得有些彆扭。原來我來了,大家有說有笑,鳳姐姐還能說些笑話湊趣,姐妹們也都有詩詞助興。今兒卻都這樣啞口無言的,想來都是這身份弄的鬼。原本是至%e4%ba%b2,如今卻如陌路之人。”

“公主說的很是。隻是國體國製在,我們不敢僭越。”

黛玉聽賈母這樣說,少不得搖搖頭,笑道:“既然是家宴,這裡又沒有外人。我們大家關起門來,隻論%e4%ba%b2戚情分,有說有笑的,豈不更好?”

賈母等人自然是巴不得這句話,忙起身答應著。恰好外邊賴大家的給鳳姐兒回話,說宴席已經準備好了,請公主移駕後花園賞菊。

黛玉便扶著雪雁的手起身,由賈母等眾人簇擁著往後麵走去。

既是賞菊,便少不了螃蟹。榮國府也算是幾代富貴,家裡也頗有些講究。幾大個兒的螃蟹用蒸籠蒸了,園子裡的席麵上先擺上一盤,一邊吃一邊拿,又熱又隨意。連洗手都是用菊花葉蒸的綠豆麵子,那些蔥薑調料更是精致無比。

賈母%e4%ba%b2自撿了個大個兒的團臍的螃蟹給黛玉。黛玉便推%e8%84%b1道:“我這身子,大夫素來不許多吃了這個。外祖母且不用忙了。”

賈母忙問:“公主的身體還沒有大好麼?原先恍惚聽說已經大好了。小時候的病根兒也去的乾淨了。難道竟是他們誤傳?公主如今越來越大了,這身體可是千萬重要的。切莫像你母%e4%ba%b2當年那樣,不知愛惜……”

賈母此話,一下子觸及黛玉心中最酸楚的傷痛。她坐在首席上,忽然間覺得心口鈍痛,似乎有一把冰淩似的尖刀在那裡來回的鋸,知道痛徹心扉了還不停手。

黛玉忽然間沉默不語臉色蒼白,邊上的雪雁急忙福身,輕聲問道:“主子,您那裡不舒服?”

不等黛玉說話,賈母等人便先慌了。王夫人立刻上前躬身詢問:“公主,可否需要傳太醫來?”

黛玉手裡拿著粉紫色的絹帕,悄悄地抵住心口的位置,以帕子遮住手指,不讓她們瞧出端倪。待心情稍微平靜了,方淡淡的笑道:“沒什麼,隻是外祖母剛才忽然提到母%e4%ba%b2,心中痛楚,不能自控而已。”

賈母便慢慢的低頭,落下淚來。

王夫人和鳳姐兒對視一眼,鳳姐兒忙道:“公主這會子沒什麼大礙了吧?”

“自然無礙。請兩位舅母和兩位嫂子不必擔心。”黛玉看看周圍的人已經放鬆了神情,心中更覺得人性涼薄。知道她們不過是擔心自己在這裡出了意外,他們沒辦法向皇上交代,未免全家夥最難逃乾係罷了。誰又是真正的心疼自己呢?

“是我多嘴了。勾起了公主的傷心事。”賈母忙用帕子擦乾了眼淚,強作歡顏對黛玉說道,“公主難得來一次,我們特地叫了京城最有名的兩個戲班子。不知公主喜歡聽哪出戲,儘管點來讓他們好好地唱來。”

“哦,也好。前兒聽人說‘蔣家班’不錯。西廂裡‘高平調’《木蘭花》一出唱的尤為出色。就讓他們裝扮了細細的唱吧。一直唱到‘大石調’《紅羅襖》,這時間也就差不多了。”黛玉的心情漸漸地平靜,說話的聲音也淡然起來。此刻她的臉色十分的平靜,倒叫賈母等人猜測不透了。

王夫人也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出身,早年在娘家的時候便聽戲。早把董解元的整出《西廂》看了幾十遍。黛玉點的這一段正是張生獻計退敵,到相國夫人悔婚那一段。黛玉的話一說完,王夫人的心裡便打了個激靈。心想這一段戲素來不被人所喜歡,尤其是十五六歲的女孩子,最不喜歡看這樣的戲。不知黛玉今日單單點出來,到底是什麼意思?

第109章

賈母聽黛玉說完,心中也若有所思,隻是黛玉已經沉默著吃茶,她又不好繼續沉默下去。便笑道:“這幾段戲卻不常聽。想不到公主倒是知道這個。”

“我也沒聽過,隻是上次在外邊路過,偶爾聽見有人說起,所以今兒才想著要聽聽。不過是借著外祖母的光兒罷了。”黛玉笑笑,把手中茶盞放到一邊。

幾人又說了幾句閒話,那邊戲台上便響起了細樂。那扮張生的小生便敞開喉嚨唱起來。

眾人細心地聽,黛玉之漫不經心坐在那裡,目光不時的掃過眾人的臉。

聽了一會子,賈母便笑道:“這個張生也真是有些本事。一個弱書生居然懂得兵法,可以救人於水火之中。這也是那崔家的一段造化。”

“隻是可惜那位相國夫人並不是慧眼識珠,反倒出爾反爾,因為這書生的身份看低了他。生出了悔婚的念頭來。”黛玉說著,便用眼睛看著賈母,目光中明明帶著淡淡的笑,卻讓賈母和王夫人等覺得有些寒意,秋風一吹,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王夫人見賈母有些沉默,恐怕冷了場。便轉頭笑道:“也不是相國夫人悔婚。怪隻怪那位鶯鶯小姐原是許過人家的。”

黛玉便看了一眼王夫人,冷笑道:“這也奇了。為何她許下諾言聲稱誰退了敵人便把她的女兒許配給誰的時候,就忘了她的女兒是曾經許過人家的?偏偏張生救了她們母女之後,卻又想起自家女兒曾經許過人家?可是被那些強敵給嚇得糊塗了?”

“這……”王夫人被黛玉問住,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薛姨媽忙陪笑道:“總是她們孤兒寡母的,可憐見兒的。其實讓鶯鶯小姐認下張生為兄也是不錯的主意。隻是不知道果然那樣認了兄妹,這戲文將來還怎麼唱下去。”

眾人聽了這話,皆微微一笑。

黛玉便看了一眼賈母,賈母正要笑著接薛姨媽的話茬兒,忽然見黛玉回頭看自己,忙道:“公主可有什麼話說?”

“也沒什麼話說。我隻是覺得這位相國夫人不過是活命之後又想著自家的女兒若是嫁給那個禮部侍郎的公子,總比嫁給布衣書生張君瑞的好。她一心拿著自己的女兒去換取榮華富貴,卻還有人說她是孤兒寡母失了勢力,不過是給女兒找個可以托付終身的門第。”黛玉說完,便轉過頭去繼續看戲。

賈母的臉色一變,不由得觸動心事,目光便在王夫人身上悄悄地掠過。

“公主高見。”寶釵一直坐在迎春姐妹三人之間沉默不語,此時見賈母等人的臉上有些下不來,便輕聲笑道:“隻是這終身之事從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卻從來沒有誰是自作主張的,這樣的戲本不該是我們女孩兒家聽的。卻不如換一出的好。”

此言一出,賈母和王夫人等皆暗暗地點頭,又征詢的看著黛玉。

黛玉冷冷一笑,把手中的茶盞往桌子上一放,看著寶釵問道:“你是誰?”

寶釵一愣,茫然回道:“公主怎麼會不記得我?”

黛玉立刻變了聲音,厲聲喝道:“雪雁!”

“奴婢在。”雪雁忙轉身跪倒在黛玉跟前。

黛玉冷聲說道:“你是素來跟著我的人,難道沒聽見她的話嗎?還等著我去問她?”

“奴婢該死!”雪雁忙磕了個頭,從容站起來,看了一眼站在一側的春纖,春纖便隨著雪雁二人一起走到寶釵跟前,雪雁喝道:“薛氏寶釵,不懂規矩,目無尊卑,竟敢對公主不敬,想來連皇上也沒放在眼裡,給我掌嘴二十,以儆效尤。”

“是。”春纖答應著,上前兩步,猛然伸手抓住寶釵的衣領,一把拉過來揚手要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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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間眾人包括賈母在內皆嚇得變了顏色,慌慌張張的起身離座,跪倒在黛玉麵前。連聲請罪。

“慢著。”黛玉一抬手,輕輕地兩個字如珠玉般彈出。

春纖揚起來的手便停在空中,等候黛玉的指令。

“拖出去打。我見不得這個。”黛玉冷冷的看了賈母一眼,想到母%e4%ba%b2死時的容顏,心中的怒氣越來越盛。絞著帕子的雙手忍不住輕輕地顫唞,心裡一遍遍的問自己:天下果然有這樣的父母嗎?他們真的是母%e4%ba%b2的母%e4%ba%b2和兄嫂嗎??

席間發生這樣的事情,戲台上的戲子早就嚇得不知所措,一個個擠到戲台一角站在那裡,又好奇的看著下麵。

“公主饒命!公主饒命啊……”薛姨媽見有人過來拖著自己的女兒往外走,急忙跪著往前挪了幾步,撲倒在黛玉腳下,哭著求饒。

黛玉看著薛姨媽淚流滿麵的樣子,心中忽然一動,便問道:“你也是做母%e4%ba%b2的人。如今我且讓你選擇一回。據說你的女兒也要選入宮中做公主郡主的伴讀宮女。這會兒你又在這裡求我。我隻給你兩條路,第一,你女兒今天目無尊卑,竟敢對我說話都指三指四,態度輕慢,我隻按照規矩掌嘴二十也就罷了。第二,我不叫人打她,也不罰她,隻差人去內務府說一聲,免了你女兒的入選之名。你如何選擇?”

薛姨媽一愣,忍不住止了哭聲,回頭去看。

寶釵尚沒有被帶下去,兩個婆子架著她站在一旁,聽了這話,她卻怔怔的看著薛姨媽,滿心期待的等待著,似乎已經篤定她的母%e4%ba%b2會選擇保全她而放棄入選宮女的機會。

薛姨媽愧疚的看了一眼寶釵,心中萬分不舍。

王夫人也沒了主意,邢夫人更是抱定了看熱鬨的心情,絕不多說一句話。

賈母沉默不言,她似乎也明白,這件事原本就是寶釵心中起了輕慢之心對黛玉不敬,隻想著此事莫要禍及賈府也就罷了,個人造的孽個人去受,這也天經地義,誰也沒什麼話說。

薛姨媽回頭看了又看,最終還是跪倒在地上,一邊忍著眼淚一邊說道:“小女無知,冒犯了公主。請公主責罰,以正君威!”

寶釵錯愕,傻傻的看著自己的母%e4%ba%b2,不敢相信自己聽見的話。

黛玉冷笑,看看薛姨媽大義凜然的麵孔,又看看寶釵失了顏色的雪白的臉,歎了口氣,說道:“怪不得你說相國夫人做的不錯,原來你們是一個鼻孔裡喘氣的。都是不顧自家女兒的死活,硬生生要拿著女兒換榮華富貴的母%e4%ba%b2。”

此言一出,眾人皆暗暗地吃驚。想不到黛玉今日所來,卻是另有打算,瞧這陣勢,似乎她已經知道了什麼。尤其是賈母和王夫人,想著當年之事許是已經瞞不住了,便各自暗暗地打算今日之事如何收場。

薛姨媽卻還跪在地上,聽了黛玉這番話,又羞有愧,隻是無言以對。

寶釵卻把心一橫,掙開兩邊的婆子,疾走兩步跪倒薛姨媽身邊,對著黛玉叩頭道:“公主明鑒。待選入宮是我寶釵平生夙願,絕非母%e4%ba%b2之意。古話說得好,人生在世無非‘忠孝節義’四個字。而‘忠’字排在首位,自然是忠君最大。我寶釵雖然是一介女流,但也不想輸給男兒。公主剛才既然已經給了我們母女兩條路選,而且我母%e4%ba%b2也已經做出了選擇,就請公主執行諾言。待寶釵領完責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