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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他的身體已活不了多久,自幾年前開始更是有了咳血之症,近年來越來越嚴重,但他還是無法習慣成自然,更無法似他一般對自己毫不在意,每次見他吐血,便心痛難忍,恨不得以身相代。

原本這樣的天氣他是不該出來的,這樣的話,或許還可以多拖些日子,如今這般,他是存了必死之心吧!

刻骨的疼痛湧上心頭,狹長的鳳目泛著柔和的光芒,如此也罷,反正我們都是要在一起的!

車廂的角落處燃著火熱的暖爐,寬大的棉被將躺著的人裹得嚴嚴實實,隻露出一頭枯燥斑白的發絲和一隻瘦骨伶仃的手,那隻手真的非常瘦,瘦得隻有一層皮裹著青色的脈絡和慘白的骨頭,怪異猙獰,沒有絲毫生氣。

洛君望將那隻手塞回被中,攏了攏逶地的發絲,語音輕柔的說道:“快了,我們很快就要到了,你再忍一忍,很快一切都會好了......”

日暮西斜,層層積雪在夕陽下漸漸融化,反射著水樣的光澤,橘黃色的暖忙鋪蓋大地,給堆積的殘雪渡上了一層金光。

殘垣斷壁,雜草叢生,乾枯的樹木如地獄深處的魔抓般探向天際,呼嘯的北風怒吼著穿梭而過,發出陣陣鬼魅的低%e5%90%9f,讓人毛骨悚然,膽顫心驚,無數殘簷建築坍塌斷裂,匍匐臥地,在白雪掩映下露出大片大片焦黑的痕跡,顯然這裡曾被大火無情地肆虐過,但從那殘留著的片岩斷壁中依稀仍可看出當年的輝煌繁華!

洛君望背著肩上的人艱難地行走在殘垣斷瓦間,樓絕華走在他的身邊,臉上神情莫測,他從來沒有想過,此生還有機會再次回到這裡,可惜此處再也不是當年的摸樣了,曾今人人向往的武林聖地已然被一把火燃燒殆儘,而這一切的起因都是他自己造成的。

細密的汗珠順著緊繃的臉頰滴落而下,洛君望緊了緊背上嚴嚴包裹著的人,腳下急走了幾步,重重斷壁穿梭而過,一陣清寒香氣撲鼻而來,眼前豁然開朗,他微微抬頭,一片花瓣被風吹拂,劃著優美的弧度飄落在他眼前。

麵前是一片不大的空曠之地,一棵寒梅傲然而立,滿樹的紅梅開得如火如荼,殘留的積雪停留在火紅的花瓣上,點點晶瑩,美如夢幻。

冬季的紅梅傲骨錚然,迎寒而綻,幽幽的暗香似有似無,飄過鼻尖,清新自然,待要去尋卻又消散在風中,了無痕跡,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這株梅樹一半肆意綻放,豔麗逼人,另一半卻焦黑扭曲,如行將朽木的老者,毫無半點生氣,但它能從無情的大火中逃%e8%84%b1幸存,在這片荒蕪淒涼的殘垣斷壁中傲然盛放,生存至今,已然是個奇跡,錚錚傲骨,凜然風姿,令人心佩!

修長白皙的手伸向空中,迎向飄落的紅梅,離枝的梅嬌豔欲滴,鮮豔似火,粉嫩的花蕊間夾雜著晶瑩的殘雪,美得像一幅絕世的畫卷,卻無一畫能裝得下那錚然的風骨,絕麗的豔色,勃勃的生機。

鮮紅的梅被風輕拂著,追逐著,打著旋兒飛舞而下,穿過如玉的手,潔白的袖,輕輕地飄落在雪地上。

樓絕華麵如止水,下頜微抬,搖搖地望著這一樹的酴醾,狹長的鳳眸閃過一抹惆悵之色。

這株紅梅是當年殤%e4%ba%b2自種下,送給若流的生辰禮物,若流一直寶貝得不得了,平日裡的清理維護,鋤草施肥都是自己%e4%ba%b2自照料,不許任何人碰上一碰,為此不知被潮卿他們取笑過多少回,他卻依然故我,若流那個人,一生風流多情,自命不凡,但隻要一遇到殤的事就腦袋打結,什麼陰謀詭計的統統拋到了九霄雲外,當初他會引火自焚定是因為知曉了殤的死訊心如死灰吧,不然以他的聰明狡猾便是寒衣樓已毀,他也定然能夠安然逃%e8%84%b1的。

所愛之人已死,這世上便再也沒有了生存的理由,他看似風流瀟灑,卻一直是他們之中最執著的一個。

洛君望將身上的人輕輕的放在梅樹下,厚重的毯子微微掀開,露出一張瘦骨嶙峋,麵色蠟黃,醜如厲鬼的臉,眼瞼緊閉,睫毛微顫,裹在毯中的身軀微微的抖動著,鬢邊的發絲被汗水打濕,寒風吹過,結成冰淩。

洛君望撫了撫昏睡中的人額上那因痛楚而溢出的汗水,清秀的眉宇間滿是心疼,柔軟的語音在呼嘯的寒風中略顯沙啞,“莫怕,一會兒就好,很快就能解%e8%84%b1了......”

修長的指尖,一根細長的銀針閃爍著森冷的寒芒。

樓絕華悠然一驚,卻在下一刻釋然,這樣的結局在他不顧病體,長途跋涉趕路來此,心下就已經隱隱有些了然,對於父%e4%ba%b2來說,與其讓他每日生活在痛苦之中,每時每刻都承受著撕裂的痛楚,不如幫他徹底解%e8%84%b1吧,隻是對於洛君望來說,%e4%ba%b2自斷送一個人的性命,且是他照顧了十幾年的人,算是他在世上唯一在乎的人,又是何其的殘忍!

持針的手在微微顫唞,失血蒼白的%e5%94%87緊緊地抿著,秀雅的雙眉擰成痛苦的弧度,他這一生心軟慈悲,活人無數,從來不曾害過任何人,雙手更是乾淨的沒有沾染過絲毫血腥。而現在卻是要%e4%ba%b2自取一個人的性命,撇開樓絕華的關係不談,這人是他照顧相處了十多年的人,他早已將他當做了長輩%e4%ba%b2人,要他%e4%ba%b2自殺了他,他要如何下的了手。可是若不動手,他便要一直這般生不如死的活著,無時無刻的承受著這世上最殘忍的折磨,與其如此,不如由他%e4%ba%b2自送他離開,讓他獲得解%e8%84%b1。

朦朧的霧氣在漆黑的雙目中漸漸聚氣,凝結成豆大的淚珠順著臉頰滑落而下,銀白色的長針在夕陽餘暉的反射下閃爍著嗜血的寒芒,顫唞的手緩緩舉起,驟然落下,如一首琴曲嘎然而止,在靜謐的空氣中殘留下點點餘音。

散發著暖意的橘黃色斜陽終於落下,暗沉的黑幕掛上蒼穹,刺骨的寒意慢慢升起,淒厲的寒風呼嘯著,怒吼著,席卷著飛舞流動的瑩白衝刷而下。

枯瘦的身軀停止了顫動,微微起伏的%e8%83%b8膛再無動靜,點點餘溫漸漸的消散在空中,斑白枯燥的發絲被風吹舞者,如吐著信子的毒蛇一般詭異扭動的爬向空中,潔白的雪花簌簌的落在那具單薄死寂的軀體上,薄薄的一層,如天然晶瑩的冰棺。

手中的鋤頭舉起落下,雪下的泥土堅硬如鐵,“叮叮”的聲音一下又一下的響起,劇烈的咳嗽夾雜其中,更顯淒清。

寒風呼嘯,冰冷刺骨,漆黑的泥土淹沒了枯瘦詭異的容顏,淒冷的墳塋靜靜的佇立在梅樹下。

洛君望腰間筆挺的跪坐在墳塋前,手中的匕首在豎著的墓碑上比劃著繼而又放下,最後終究沒有刻上半個字。

蒼白冷硬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無暇的細雪飛舞而下,停留在緊翹的睫毛上,融化成水,偶爾輕眨,流動的水珠傾瀉而下,像是他的淚水一般。

夜色深沉,大雪紛飛。

“嘭”僵硬[tǐng]直的青影陡然倒地,劇烈的咳嗽聲撕心裂肺的響起,一聲一聲,如獸頻死的哀嚎,猩紅的血色流瀉而出,為這淒涼的雪夜更添了抹豔麗的絕望。

漆黑的雙目無神的望向漫天飛舞的瑩白,染血的%e5%94%87角掛了一抹如往常一樣的柔和微笑,這樣的結局在啟程之時就已決定好的,他並不如何遺憾,不僅是因為他已了無牽掛,也因他的身體再也支持不住了,能活到今日全靠他那一手出神入化的醫術和堅強不屈的意誌。

顫唞的手緩緩的伸向空中,潔白靈動的精靈在指尖飛舞穿梭,他已感覺不到絲毫暖意,全身一片麻木,連體內流動的血管似乎都已凍結成冰,腦中的意識漸漸模糊,眼前一片漆黑,一片銀白,斑駁交錯的如一幅劣質的水墨畫。畫中迅速的閃過一個有一個模糊的身影,嚴厲的祖父,儒雅的父%e4%ba%b2,溫婉的母%e4%ba%b2,豪爽的公胤,撒嬌的輕塵......最後定格為落涯閣上的傾城一舞!

紛飛的鵝毛大雪漸漸地落滿了臥倒在地上的青影,最終將其覆蓋,如包裹在繭中的蠶蛹。

孤獨地鬼魅悲傷絕望,卻並不痛苦,因為無論如何,他們都是要在一起的。

動人心魄的笑顏在%e5%94%87邊綻放,狹長的鳳眸閃爍著金紅色的光芒,經過十多年修煉下來的巨大力量在體內遊走掃蕩,如潮水一般一遍又一遍的衝撞著強橫的靈魂,金紅色的光芒漸漸地布滿全身,越來越盛,越來越烈,耀眼的讓人睜不開眼,待到熾烈到極處時陡然炸裂開來,刺目的光芒劃破黑暗,直衝天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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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焰熾芒,耀眼絕麗,轉瞬即逝,終歸湮沒於重重暗色之中......

作者有話要說:  前世完結啦!

你們說我到底要不要換個文案呢,也許會多點人看呢,唉~

☆、分離

寒風呼嘯,紛飛的雨雪已然停止,久違的太陽朦朧的掛在高空,微弱的陽光斜照大地,卻驅散不了絲毫的寒意。

稍稍融化的積雪順著屋簷滴落而下,發出滴滴答答的聲響,不大的四合院中寥寥的種了兩棵梅樹,紅白相間的花兒絢爛若錦,開得正盛,越過了有些斑駁的圍牆向著外麵探出了枝丫。

“砰砰”,粗重的敲門聲打破了小院的寂靜,樹梢的寒梅也似乎被驚動,簌簌的抖落覆蓋在身上的細雪,如漫天的煙雨。

“吱”,屋簷下的門被慢慢地打開,從裡麵輕快的走出一個穿著紫色棉襖的小姑娘,明亮的眼睛,挺翹的鼻子,嬌豔的嘴%e5%94%87,烏黑的秀發被編成辮子用紅色的發帶係著,隨著腳下的步伐一搖一搖的晃著。

緊閉的院門被打開,門外站著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冷峻的容顏,銳利的眸子,眉宇間的冰寒與這滿地的冰雪有得一比。一輛樸素簡約的馬車靜靜地停留在他身後。

“譚大哥,”紫襖的小女孩露出明亮的笑容,圓潤的小臉上顯出兩個可愛的小酒窩,璀璨的笑顏為這蒼白森冷的冬天添了幾分亮色,“你可回來了,主子可等好久啦!”

看著小女孩歡快的身影,男子冷峻的表情微微緩和,“主子如何?”

“有我照顧自然會很好,”女孩蹦蹦跳跳地走在他的身邊,語音清脆地說道:“對了,今天小少爺已經睜開眼啦,你沒看見,那雙眼睛可真漂亮,像極了主子!”

兩人來到門前,女孩直接開門走了進去,男子卻停在了門口,筆直的身形微彎,低朗的聲音穿過門簾沉沉響起,“主子,一切都已備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