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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人來說都是不同的、特彆的存在,第一次直麵這種事情,看著死神的鐮刀高高地懸空眼看著就要奪走眼前這個年輕、漂亮的少年的生命。

明明下午還信誓旦旦地說,不能讓父母哭著將他的屍體帶回去。

明明下午還那麼堅定地發誓,無論如何要好好地活下去。

是的。

在這一刻,阮向遠幾乎將湯姆下午所說的話詳細到每一個標點符號都記了起來,於是,當這些話和那些有關於“有罪論”的內容整理清晰,重新組合變成了一封像是遺書一樣的東西排列在腦海中時,那一刻恍然大悟的黑發年輕人後悔得幾乎想抓著自己的頭發把自己從十樓扔下去——那麼明顯的自殺意向暗示,自己為什麼就沒有發現!

“阮向遠,啊,那個新人小鬼,你到了嗎?”

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下意識張口就像回答,卻猛地一下,被人從後麵捂住嘴拖回人群裡!

“——不要回答他,你想害死他嗎?”

“嗚!”

阮向遠掙紮著回頭,卻發現站在他身後的居然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白雀,兩人瞬間被淹沒在人群當中,湯姆將黑發年輕人的名字重複了三遍,在他念著名字的這三遍的時間裡,阮向遠站在人群中,瞪著他,嘴被白雀死死地捂住,這短短的、不到三十秒的時間,對於黑發年輕人來說,卻仿佛足足有一個世紀那麼長……

終於,當湯姆將MT的名字叫了七八次之後,他終於消停了下來。

阮向遠回過頭,卻發現白雀遞給他了一個“還沒有完”的眼神。

他急忙轉過頭去看湯姆,果然,就好像要證實白雀的猜測似的,似乎徹底無視了之前有那麼多個人沒有直接回應他的事兒,此時此刻,站在圍牆邊緣,搖搖晃晃的少年咯咯地笑了起來,他笑得似乎非常開心,露出了潔白的牙齒,他在眾人緊張的目光中,悠哉地以可怕的姿勢轉了個圈,之後猛地停下來,背著手,腦袋微微偏斜,用在場所有人都能聽見的聲音問——

“十二點了,所有的人都到齊了嗎?”

沒有人敢回答他。

“你看,我不像某些人那樣不要臉——我做錯了事情,就必須承擔這些後果,”仿佛自然自語一般,湯姆繼續說著,他緩緩地在牆邊蹲了下來,大半個腳掌都令人心驚膽戰地懸空在外麵,他抬起頭,看著不遠處,“你們看,小狗來了,它就在哪裡蹲著,嘻嘻,你們放心好了,等我跳下去了,等米拉也慘死掉了,它就再也不會回來了——聽,你們聽見狗叫了嗎?非常清晰的“汪汪”叫聲。”

“…………”

在場的一部分犯人在瞬間臉刷地一下變得無比蒼白,他們顫唞著,瞪著驚恐的眼睛,相互交換著詭異的眼神——就好像他們真的聽見了什麼。

而奇怪的是,另一部分犯人,卻對這個現象有些莫名其妙。

阮向遠順著湯姆的目光望去,最開始,確確實實似乎看見了毛茸茸的生物讓他心裡咯噔猛地沉了一下,但是,當那隻“生物”蹲在原地,微微眯起眼回看他的時候,黑發年輕人的麵部表情反而整個兒放鬆了下來。

“扯談。”此時,白雀的聲音也在阮向遠的耳邊響起,聲音中充滿了輕蔑,“雷切養的那隻蠢狗是哈士奇,哈士奇是狼類最近的近期,這種狗性格雖然蠢,但是從來不會發出‘汪’的蠢叫。”

阮向遠:“………………”

如果不是此時此刻現場條件完全不允許開玩笑或者講冷笑話,他大概會覺得白雀學狗叫的聲音還挺喜感。

這時候,湯姆找到了人群中麵色陰沉的米拉,他發出一陣譏諷的輕笑,勾起%e5%94%87角,緩緩道:“你怕嗎,米拉,當初被你害死的小狗來了——你跑不掉的,我之後就到你了。”

米拉以一聲響亮的冷笑作為回答。

與此同時,絕翅館的大鐘咚地一聲,再次響起。

一點了。

“就沒有人把那個該死的鐘停一停?”這是雷伊斯的怒罵。

果然,就好像對這方麵特彆敏[gǎn]似的,湯姆的目光迅速從米拉身上挪開,他掃視了周圍一圈,先是問了一句“MT到了嗎”之後,緊接著又問,“已經一點了,人都來齊了嗎?”

不知道為什麼,已經被坑過一次的阮向遠覺得,這兩個被湯姆無數次重複的問題非常奇怪,仿佛……

帶有某種暗示。

就在這個時候,一名犯人氣喘籲籲地從樓梯間跑上來,大聲地呼叫著雷伊斯的名字,在所有人反應過來之前,這個犯人用幾乎所有人都能聽見的聲音說——

“氣墊什麼的都準備好了,樓下都已經安排好了!”

當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這個在一片沉默之中唯一一個說話的人,有一些人甚至因為這名犯人的話兒露出鬆了一口氣的表情。

隻有時時刻刻盯著湯姆沒有移開過視線的阮向遠清楚看見,當聽見這名犯人所說的話時,原本還完全沒有露出要跳下去預兆的湯姆臉上的微笑猛地收攏了起來,當阮向遠身後的白雀大呼一聲“糟糕拉住他”時,阮向遠看見,那名年輕、漂亮、本應該充滿了活力的年輕人,整個兒就像是失了線的風箏似的,往後倒去——

人們被這忽如其來的變故驚得呆立在原地。

好半天,沒有一個人反應過來。

直到人們聽見,站在人群之後的鷹眼發出一聲清晰的歎息,其中夾雜著米拉刺耳的嗤笑,所有的犯人都炸開了鍋,然後他們聽到一聲“咚”地悶響傳入耳朵,就好像是有一樣重物,狠狠地砸在了柔軟的物體上似的聲音。

有點兒常識的人都知道,對於跳樓者來說,氣墊不一定能起到絕對安全的作用——

有時候是因為跳樓的人選擇的樓層太高,有時候是因為,跳樓的人落到氣墊上的姿勢不對直接擰斷了脖子或者弄碎了肋骨紮破內臟,又或者,有時候,是因為跳樓者本人的身體素質問題。

此時,阮向遠這才想起,為什麼之前湯姆頻繁地點名,為什麼湯姆幾乎所有的問題都圍繞著一些似乎圍繞著某些特定的、從某種方麵可以轉化為“已經結束了”的回答作為答案的問題,比如時間,比如問全員是否到齊——

他之前感覺到的奇怪完全沒有錯,這幾乎都是一種時間上的暗示。

仿佛是要自殺的人在等待,等待人們告訴他——“你的時間到了上路吧”。

“……”阮向遠幾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順著人群跟下樓的,此時,他滿腦子都在嗡嗡作響,隻聽到有人在他耳邊一輪,一號樓今晚也不怎麼太平,因為打架鬥毆之類的事情,三號樓這邊出事的時候,醫護人員都在那裡處理事務,趕過來還要十分鐘左右的時間——

“艾莎他們還沒來?”

阮向遠抬起頭,有些迷茫地問前麵那個拽著他走的高大灰發男人——他甚至已經沒有腦力再去思考,這種問題,一直和他站在一起的白雀怎麼可能知道。

“沒有,你也聽見了,大約十分鐘到。”白雀拽著阮向遠,然後想了想後,%e8%84%b1口而出說出了一句今後讓他後悔了很久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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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也是醫護人員嗎?暫時可以撐一會兒吧?”

阮向遠麻木地點點頭,這個時候,他們已經站在了一樓的走廊上——

人們層層疊疊地圍在氣墊周圍,似乎沒有人去提醒他們此時應該給湯姆留下足夠的空間保持呼吸順暢,當阮向遠拚了老命地往裡麵擠,甚至一邊擠一邊大聲呼叫著“我是醫護人員”,他卻發現,不知道為什麼,今天的人牆似乎意外地難以突破——

當他停下來,終於看清楚,在周圍看似散亂的人群裡,其實是有規律地隔著三兩個人,就會站著一些熟悉的麵孔,這些人混在人群之中,看似不經意,其實卻在無形地阻擋著人們靠近湯姆——

這些人的主子,此時此刻是唯二兩名和湯姆一塊兒呆在墊子上的人。

隻見鷹眼扶了扶鼻梁上的金絲框眼鏡,他將手輕輕地貼在湯姆%e8%83%b8口的左邊位置,等了一會兒後,他站起來宣布了湯姆的死訊。

那一刻,阮向遠感覺到渾身的怒火的都快將他燒成灰燼,血液從腳底一路衝上腦袋,他不管不顧地甩開一個死死地抓著他的人,憤怒地在吵雜的人群人大叫著湯姆是鏡麵人的事實,他無意義地重複著“我是醫護人員讓我進去”這樣的話語——

儘管他知道,這些人指揮將他更加牢靠地攔住。

因為他們的目的,本來就是要湯姆死。

阮向遠終於明白,所有的一切這樣看來統統都可以串聯起來——

什麼狗%e5%b1%81動物靈,那隻不過就是從米拉最開始心理暗示,那個所謂的動物靈的外表,最初就是從他的口中被描述出來的,然後一傳十,十傳百,以訛傳訛,然後,哪一些本來就跟他是一夥的人混入人群當中,假裝出事,之後,越來越多的人對於這件事信以為真——

那句話怎麼說的來著?越小心地走路,就越容易摔。

最後,一部分完全不相關的人,他們因為過於相信,將本來就跟這個扯不上關係的事情都跟他聯係了起來,然後因為夜長夢多,他們潛意識地在走樓梯的時候摔傷自己,然後告訴自己是動物靈在作祟——

這就是為什麼,阮向遠也能看見所謂的動物靈。

這也是為什麼,當阮向遠第一次看見所謂的動物靈時,對方是哈士奇,但是,當他下意識地主管去改變自己的潛在意識的時候,剛才他在十樓花園裡看見的,卻是一隻擁有渾身雪白的皮毛的薩摩耶。

雷切說,不要相信自己的眼睛,有時候,眼睛也會騙人。

雷切說,如果不小心,你就會變成羊群中的一員。

是啊。

人群總有一種“從眾效應”,個體在群體中會喪失大部分判斷力,盲目遵循他人的意見——這種情況,通常有另一種名稱,“羊群效應”。

黑發年輕人終於放棄了再突破那被刻意建造起來的人牆,他隔著人群,清清楚楚地看著湯姆,從所謂“被宣告死亡”,慢吞吞地,就像是一個老人一樣腳步蹣跚地,遲疑著走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