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難之後,眾人的精神不再那麼緊張。海洋也變得溫和寧靜,全然沒了剛才的凶險。
老楊和約翰遜兩個人,商量了一會兒,各自告訴自己的同胞,可以休息了,但是要有兩個人留下值守。當然是一個中國人和一個美國人同時值夜。
“OK”約翰遜走到船頭甲板上,靠著欄杆站定,拿出望遠鏡看著遠處的海麵,“風平浪靜,大家好好回艙休息吧。喬伊,你什麼時候能修好船上的衛星導航係統?”
“順利的話,明天早上。”喬伊說道。
“好吧,那明天再用衛星導航係統確定我們的位置。實驗已經成功,也許我們現在正在印度洋某個地方也說不定。”
眾人都開心起來,約瑟夫和艾倫相互擊掌。不過還有幾個人沒有被這個情緒感染,細妹仍舊是不屑的表情,老楊不動聲色。曹滄內心感到疑惑。
“各位……”約翰遜轉過身來,向大家說道,“為了慶祝我們實驗成功……”
約翰遜說不下去了,因為他看見麵對自己的眾人,都露出驚愕的神情。
約翰遜知道一定是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問道:“怎麼了?”
“快離開這裡!”約書亞對約翰遜喊道。
可是遲了,約翰遜到死都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在約翰遜身後,一股海水直挺挺地升了起來,是個不規則的晶瑩透明的水柱——上部的直徑是下部的幾倍,就如同一個蘑菇。水柱中伸出了無數的條狀物,細絲般的條狀物。這些條狀的物體,把約翰遜纏繞起來。
就那麼一瞬間,約翰遜被拉入水柱中。
眾人看得清清楚楚,約翰遜被拉入水柱之後,拚命地蹬踏,想從裡麵掙紮出來。
眾人衝到船舷,想營救約翰遜,可是水柱已經移到船體幾米之外。曹滄看見約翰遜漸漸窒息。水柱慢慢地沉入海麵之下。
艾倫和卡林想要跳下海去救約翰遜,被老楊拉住。
“他已經死了。”老楊說道,“你們沒看見,他的身體已經變色。”
海麵恢複了寧靜,眾人探著身體,往海麵看去。
“都回來!”老楊喊道,“快回船艙。”
老楊的提醒非常及時,海麵上又升起了水柱,這次,不止一個。
所有人都退到船中間的甲板上,不一會兒,這些平緩移動的水柱,就移動到船邊,把科考船團團圍住。但是它們伸出的條狀物,不能長距離伸展,所以隻是在船邊的甲板上晃動著來回摸索,甲板被弄得濕漉漉的。
“這是些什麼東西?”周姐驚慌地問道。
沒人回答她。
水柱在船邊挺立一陣子之後,觸須沒有得到任何收獲,慢慢地退下,沉到海麵下。
眾人臉色凝重,都不做聲。這個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大家的心情頓時變得沉重。
“從現在開始,”老楊分彆用漢語和英語說道,“大家不要在甲板上走動,都回到艙內安全的地方。”
“你這是在命令我們嗎?”約書亞問道。
“我們十二個人中,隻有兩個人在海上生活了一輩子。我和約翰遜一樣,也是一個船長,如果有誰的航海經驗比我更加豐富,可以站出來。”
美國人不再提出意見。沉默一會兒之後,老楊說道:“現在留下兩個人,約書亞和我一起值夜,喬伊修理設備。兩小時後,曹滄和艾倫替換我們,然後是小周和約瑟夫……明天早上,等我們確定了位置,聯係上參與實驗的外部人員之後,再來搜尋約翰遜。”
眾人不說話了,都向船艙走去,約書亞留了下來。大家都默認了老楊的安排。
“離船舷遠點兒!”老楊再一次提醒。其實不用他說,大家也知道要貼著船艙室的邊上行走。
兩小時後,曹滄和艾倫替換老楊和約書亞來到舵艙。
科考船沒有使用動力行駛,就這麼靜靜地待在海麵上,甚至連一絲晃動都沒有。無邊無際的大海,隻有孤零零的一條船,靜靜漂在其中。海麵安靜到了極點,也壓抑到了極點。
艾倫心神不寧,曹滄很想用英語來詢問艾倫,他很想知道,關於這項實驗,美國人到底知道多少。
艾倫在自言自語,說得很模糊,曹滄聽得也不是很清楚。
曹滄拍了拍艾倫的肩膀,在艙室裡找到紙筆,開始用圖畫跟艾倫溝通。
曹滄在紙上畫了一個地球的地圖,平麵展開的那種。然後曹滄分彆在印度洋、太平洋和大西洋上各自畫了一個問號。
艾倫看了,明白曹滄的意思。但他兩手一攤,隨即苦笑一下,在地圖的邊緣畫了個月牙,然後在月牙上畫了問號。
曹滄也笑了一下,看來艾倫是真的不知道船在什麼地方。
曹滄使用漢語對艾倫說道:“你來自什麼地方?”
艾倫回答:“我三十一歲。”
曹滄忍住笑,“你以前是乾什麼的?”
艾倫一本正經地說道:“我有兩個兒子,很可愛。”
曹滄和艾倫就這樣不搭界地聊起天來,直到周姐和約瑟夫來替換,兩人才回艙睡覺。
天亮了,曹滄走到甲板上,其他人也都慢慢走到一起,大家都等著喬伊來告訴他們科考船現在的位置。
太陽在海平麵上升起,曹滄發現了一個很讓他不解的現象:太陽升起的時候,不是通紅的,而是從海平麵上出現的那一刻,就十分明亮。
這個現象,很難解釋。而且,太陽的光芒一曬到人的身上,就讓人感覺難受。更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是,雖然太陽的光芒強烈,但是四周並沒有跟著明亮起來。大家都很詫異這個奇特的現象。
半個小時之後,天色才開始漸漸亮起來,但是亮度遠遠不夠,不是平時那種明晰的光亮,更像是類似於傍晚的那種昏暗光線,可是太陽卻十分熾熱。
“難道我們現在在赤道附近?”終於有人開口說話。說話的是周姐。
“我航海了一輩子,”老楊說道,“沒見過這種太陽。”
天上沒有雲,為什麼光線如此昏暗。這個疑問,在眾人心裡同時升起,大家都相互看著,希望從旁人臉上找出答案。
\文\喬伊這時走進了人群。
\人\“我們現在在什麼方位?”老楊問道。
\書\“對不起。”喬伊說道,“我不知道。”
\屋\“衛星導航的設備沒有修好嗎?”
“不是,船長,我修好了。”喬伊說道,“可是我還是無法確定我們在什麼地方。”
“能給我一個明確的答案嗎?”
“是這樣的,”喬伊回答,“衛星導航係統接收不到任何信號,現在這套設備,就是個廢鐵。”
美國人都震驚了。老楊把喬伊的話說給中國人聽。
“為什麼接受不到衛星的信號。”老羅說道,“是不是波段的問題……啊,我明白了。”老羅隨即住口。
老楊對喬伊說道:“你的意思是,衛星導航係統和天上的衛星完全失去了聯絡?”
“是的。”
眾人都明白了這一問一答的意思——實驗仍在繼續,沒有結束。
“我能說嗎?”老羅看著老楊,遲疑地問道。
“說吧,”老楊說道,“既然國家安排我們和美國人合作,這種情況,應該告訴大家。你說得儘量簡潔一點。”
“還是費城實驗。”老羅說道。老楊同聲給美國人翻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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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船……”喬伊問道,“是不是已經被強大的電磁流給包圍,外界任何設備都無法探察到我們,包括衛星?”
老羅把自己的想法說給老楊聽。老楊對美國人說道:“我不知道你們是否真的清楚實驗的目的,但是就現在的情況來看,這次實驗絕對比費城實驗更加複雜。”
老羅飛快地表達自己的想法,老楊一點都不隱瞞,如實告訴美國人:“這項實驗,改變的不是船,改變的是——這片海洋。”
“上帝!”美國人躁動起來。
曹滄內心也震動一下,把一片海域(到現在還不能確定到底有多大的海域)用磁力封閉,形成一個獨立空間,這需要多大的能量?
但是老羅這個說法,不能夠解釋四周環境的詭異,還有定位係統的癱瘓。
“我們該怎麼辦?”美國人問道。
“等天黑。”老楊冷冷說道,“我們要回到大航海時代了,用星座來確定方位。”
“那我們該去什麼地方?”這次是老宋在問。
“現在我們隻有一個目的地,就是回到我們出發的地方。希望不要太遠。”
在太陽的照射下,天色又明亮一些。曹滄又發現一個問題:“雖然太陽很毒辣,可是氣溫並沒有改變多少。這就是在電磁力作用下,產生的環境變化嗎?”
還有一個問題,曹滄想到:“這片被電磁改變的海域,究竟有多大。十平方海裡?一百平方海裡?一千平方海裡?……還是整個大洋?”
科考船繼續停留在海麵上,在方位未知的情況下,最佳的選擇,就是不要移動。
一如既往,海麵仍舊平靜,一絲風都沒有。現在所有人都聚在一起,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孤獨,這種被世界拋棄的孤獨,籠罩在每個人的心中。
現在所有人,不論是美國人,還是中國人,都湊在一起說話,不再在意語言和國家之間的隔閡。
現在所有的話題,都圍繞著現在科考船到底在什麼地方,到底距離實驗開始的位置有多遠,什麼時候科考船才能找回原來的位置……
大家都隱隱感覺,也許永遠都回不去了。但是每個人都小心翼翼地沒有說出這句話。
終於,挨到了晚上,刺目的烈日落入海平麵之下。太陽一消失,天空頓時暗下來,取而代之的是耀眼的星光,掛在穹廬之上。
老楊抬頭望天,看了很久。
約瑟夫從船艙搬出一個長筒狀的物體,擺在甲板上,然後開始觀察天空。從他嫻熟的動作來看,他至少是個天文愛好者。
老楊看了很久,對約瑟夫說道:“我們進入漩渦的方位,能再告訴我一次嗎?”
約瑟夫答道:“北緯20度-40度、西經35度-75度。”
老楊一言不發,沉默半晌。
旁人都焦急地等著老楊說出科考船現在的方位,然後根據現在判斷的大致方位,往北緯20度-40度、西經35度-75度行駛。
約瑟夫慢慢收起天文望遠鏡,也和老楊一樣,不理會眾人期盼的目光。
老楊終於開口了:“我要告訴各位一個不太好的消息。”
眾人都沒有追問,等著老楊用兩種語言說下去。
“我能根據天上星辰的方位,判斷船隻所在的位置。大家相信我……我從小就在海上生活。”老楊頓了頓,繼續說道,“我們現在所在的位置,就在北緯20度-40度、西經35度-75度,就算是不在這個位置,也不會距離太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