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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女上位手冊 容光 4040 字 3個月前

的太陽。

她又想起了家人,想起了長順,默默無言半晌,手無意識地落在了平坦的肚子上,倏地一怔。

她記得昨夜皇上說的那句話——“為朕生個孩子。”

心裡湧上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浪頭——她失去了家人,失去了長順,如今連珠玉也失去了一半,隻剩下孑然一身了,若是能有個孩子……

她慢慢地露出一個微笑,也許,這個世界上真的可以多出一個值得她用一生去牽掛的人,那麼此生便不再是為了自己而奮鬥,還有她的孩子。

這不是很好麼。

外麵的雪暫時停了,顧淵坐在車輦裡,忽地想起了什麼,撩開簾子對外麵跟著的鄭安道,“傳朕旨意,吩咐敬事房的人今後不用再給容婕妤送避子湯了。”

鄭安領旨,心裡卻是駭然,這容婕妤真是好本事,踏入後宮才多久?竟然能讓皇上有了這份心……

當今皇上子嗣少,但並非因為生育不好,而是因為他不願輕易讓妃嬪育子。先帝生性風流,後宮妃嬪無數,自然子嗣繁茂,可是那麼多的人虎視眈眈地盯著這一個寶座,勾心鬥角爾虞我詐已經上升到了一種難以想象的地步。很多人都成了政治鬥爭裡的犧牲品,骨肉相殘,兄弟反目,顧淵深有體會,走到今天也是踏著很多手足的鮮血上位的,所以對這樣的事情深惡痛絕。

他之所以不願輕易留下血脈,恐怕大部分就是出於這個原因,寧願子嗣少一些,也好過見到自己的%e4%ba%b2生骨肉為了名利權勢反目成仇。

不一會兒,車裡又傳出顧淵的聲音,“如今長順死了,還有個宮女也被送走了,惜華宮的人少了兩個,一旦有什麼事也缺把手,你去內務府挑幾個伶俐的人來。”

“是。”

“挑之前查查看有沒有和什麼人接觸過,清清白白的最好,莫要讓些居心不良的人進了惜華宮。”

鄭安領旨,心下卻默默地思量了片刻,皇上什麼時候連這樣芝麻大的小事都要%e4%ba%b2自理順了?隻是挑選宮人罷了,也要確保萬無一失,他對容婕妤真的是與眾不同的。

黃色的車輦緩緩地在清晨的日光下行駛著,鄭安走在車旁一時無語,心裡卻是一陣感歎。

希望皇上生命裡的那束日光是真的到來了。

容真知道珠玉病了的消息時,已經是很多天以後了。

因為顧慮到她還沉浸在長順去世的痛楚裡,顧淵吩咐了惜華宮的所有人,沒有要緊事就不要去煩她,哪怕是外麵有什麼紛繁雜事,無關緊要的也都不用通知了,免得她心煩。

於是華儀派來的宮女連著來了好幾天都沒能見到容婕妤,值守的太監隻知道珠玉是被主子送回尚食局的,權當主子對她惱急了,才會有此舉,理所當然地把那宮女攔在了外麵。

“勞煩公公行行好,讓我進去吧,華儀姑姑是真的有要緊事要告訴容婕妤!”那宮女已不知是第幾次來了,在外麵好言相求,卻屢遭拒絕。

那太監很是為難,“姑娘還請回吧,皇上吩咐了,無關緊要的小事情一律不能進去打擾主子,我也隻是聽從命令行事,不能壞了規矩。”

兩個人就這樣在惜華宮門前說著話,若非閒雲去偏殿添些炭火來,回來時看見了這一幕,恐怕珠玉的事情仍舊傳不到容真耳裡。

閒雲皺眉來到大殿前,“主子在裡麵午睡,有什麼事情值得在此大聲喧嘩?”

不待值守的太監說話,那宮女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似的,慌忙解釋道,“閒雲姐姐,我是從尚食局來的,華儀姑姑派我來通知容婕妤,珠玉病了,眼下已經被送去淩芳閣好些天了!”

閒雲一聽,頓時一驚。

珠玉病了?是病得有多嚴重才會被送去淩芳閣?

惜華宮上上下下,就隻有她一人知道容真把珠玉送回尚食局的緣由,她穩了穩心神,沉聲道,“是什麼病?進去幾天了?”

那宮女道,“已經五六日了,似乎是染了風寒,怎麼也治不好,還牽連到了肺,好幾次咳出血來。太醫的藥也不管用了,沒有上頭的主子吩咐,又不能去太醫院請太醫來整治,華儀姑姑也沒法子,不能壞了規矩,才任人將她送去了淩芳閣,想著隻要快些來通知容婕妤,她就很快能出來了——”

“那為何拖到今日才說?”閒雲的心緊巴巴的。

“奴婢每日都來求見容婕妤,可是一直被攔在外麵進不來……”那宮女小聲囁嚅著,頻頻朝值守的太監看去。

見閒雲忽地瞪過來,那太監也慌忙解釋道,“閒雲姐姐,這事兒不是奴才自作主張啊,是皇上有令,閒雜人等一律攔在外麵,不讓進去打擾了主子。奴才也是謹遵聖旨,不然哪裡敢私自把人扣在外麵啊?”

閒雲腳一跺,一邊皺眉一邊往大殿裡走,踏進屋子之前回頭朝那宮女飛快地說了句,“你先在這兒等著,我立馬進去告訴主子。”

容真原本還在午睡,珠玉病了的消息猶如晴天霹靂,將她從頭到腳都給凍得沒了知覺,她慌忙從床上爬起來,胡亂地穿著衣服,“去淩芳閣!”

這麼些日子以來,她終於再一次踏出了這個圍城,外麵冰天雪地的,與殿內的溫暖如春全然相悖。

她手腳發涼,隻能神經緊張地坐在車輦裡,不斷掀起車簾看著外麵,希望快些,再快些。

淩芳閣是比冷宮還要破敗沒落的地方,因為裡麵住的都是病弱的宮人,無權無勢,身體孱弱,幾乎每隔幾日進去的人都會在不久以後被躺著抬出來。

車輦停在門外,容真猛地掀開簾子跳了下來,看見這樣死氣沉沉的院落時,心頭一顫,快步往裡走去。

四周本應種滿花叢的草地上野草叢生,又被盈盈積雪覆蓋住,一片荒蕪的景象。大殿裡的秋嬤嬤聽見動靜,朝外看來,忙放下手裡的活計上前行禮,“奴婢參見主子。”

她常年守在這淩芳閣裡,未曾出去,自然也不知道容真是誰,但僅憑衣著還是能分辨出對方的身份一定是個宮妃。

閒雲道,“這是惜華宮的容婕妤,今兒是來探望前些日子被送來的貼身宮女的。”

秋嬤嬤一怔,“貼身宮女?”

若是主子們身邊的人,但凡病了,主子都會叫來太醫,以為自己診脈為由,“順便”幫宮女也給治治,又怎會送來這淩芳閣?而眼下幾乎每隔幾日都有人被送進來,哪一個又會是容婕妤身邊的宮女?

她雖然閉門不出,但總歸身在宮中,不會不知道眼前的這個容婕妤正是皇上身邊的大紅人,當下隻得誠惶誠恐地問了句,“這些日子一直有人進來,敢問婕妤身邊的宮女……是哪一位姑娘?”

容真毫不遲疑地答道,“閒雲。”

秋嬤嬤一驚,原來是那個病怏怏的宮女!

她忙不迭地帶路,“婕妤請這邊走,奴婢立馬帶您去見她。”

走在長廊上,穿過一間又一間破敗的屋子,外麵是一地肮臟的混了泥土的冰雪,無人打掃。房簷和窗台都臟兮兮的,不知蒙了多厚的灰了。

容真的臉色蒼白得可怕……珠玉病了這麼久,竟然一直住在這種地方!從前兩人在尚食局的時候,最怕的便是進來這裡,如今……如今她竟然讓珠玉一人住了進來!

這樣的地方,莫說是病人好不起來,哪怕就是個健康的人,恐怕也會得病!

秋嬤嬤一路帶她們來到了長廊儘頭的那扇門外,還不待她推開門,容真已然從破破爛爛的窗紙裡看見了屋內的光景。┆思┆兔┆網┆

蛛網遍布的泛黃牆壁,沒法擋風的破爛門窗,窗內是一張黑漆漆的木桌,已經看不清原來的顏色了。桌子上麵擺了一隻沒有洗過的空碗,還有一隻碗裡則盛滿了粥,雖說是粥,卻壓根看不見幾粒米,而裡麵的東西顯然一口都沒有動過。

屋裡擺了兩張床,外麵那張床上躺著個滿頭銀發的老嬤嬤,閉著眼睛在打盹,容真的視線僵硬地移到了靠牆的那張床上,腳下忽地生了根,哪怕秋嬤嬤推開了門,她也再邁不動步子。

破爛的門吱呀一聲開了,一陣冷風灌進去,靠牆的床上,那個背對她們躺在其上的人忽然抑製不住地咳嗽起來,一聲比一聲厲害,好似要把肺都咳出來一樣。

她的身子消瘦的可怕,咳嗽起來渾身顫唞,重重地躬著背,像隻瘦弱的蝦。

容真的臉色已經隻能用死灰來形容了,當下如遭雷殛,頭也不回地對珠玉說,“快去請太醫!”然後快步走進屋內,急切地幫床上的人拍著背,“這樣好些了麼?”

珠玉背對她,卻自打聽見她聲音的那一刻起,就渾身僵硬了,好不容易停下咳嗽,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容真想哭,想重重扇自己一耳光,最終隻能咬%e5%94%87拉住了她的手,低低地哽咽道,“是我害苦了你……”

她的手還是一如從前的溫暖,握著珠玉,好像過去的日子都回來了。

可是珠玉神情恍惚地笑了笑,還是保持著麵對牆的姿勢,一點一點把手掙%e8%84%b1出來。

把自己從尚食局帶去惜華宮的是她,說著要做一輩子好姐妹的人是她,瞞著自己什麼事情都不說的是她,最先出爾反爾不顧姐妹之情的也是她。

若非她將自己送回尚食局,自己又怎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珠玉的眼眶熱了起來,這些日子她每一天都窩在這裡,咳得撕心裂肺,咽不下一粒米。她渾渾噩噩地發著燒,夢見從前生病時容真在身邊的場景,可是斷斷續續地清醒過來時,身邊隻有一個一臉不耐煩地罵她不讓人睡覺的老嬤嬤。

那個說要患難與共不離不棄的人在哪裡?那個說會一輩子記著她對她好的人又在哪裡?

——那個人,在惜華宮溫暖的室內醉生夢死,做著尊貴的婕妤,享受著帝王的寵愛!

絕望和病痛苦苦折磨了她這麼多日日夜夜,她一邊感受著身體傳來的痛楚,一邊幻想著那日在惜華宮見到的那一幕——容真與皇上默默相擁,幸福得好似神仙眷侶。

一顆心死了又活過來,活了又再死去,最後終於千瘡百孔,又被仇恨的力量填補滿了。

她要活下去,活下去看那個背信棄義的女人會是什麼表情!會是什麼下場!

她要將自己今日所有的痛苦,百倍千倍地還給那個人。

可是容真不知道,不知道珠玉的心裡是怎樣慘淡的光景,隻是看著自己被甩開的手,熱淚盈眶。

是她對不起珠玉,她不知道自以為是的保護竟然會造成這樣的後果,珠玉病了這麼多日子,被送來這樣的地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