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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蘭亦是有些傷心的,“二嬸子說的似乎是一首賦之類的。”

“賦?”

“都道是金玉良緣,俺隻念木石前盟。空對著,山中高士晶瑩雪;終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歎人間,美中不足今方信。縱然是齊眉舉案,到底意難平。”

“終身誤!”黛玉知道,這是紅樓十二曲中的曲子。

“姑姑說什麼?”

“原來如此!”黛玉猛然驚醒,“不但誤了良緣終身,也誤了母女終身,二嫂子,你的命,好苦!”

賈寶玉臨終前的交代,黛玉多多少少告訴了賈蘭一些,“姑姑,你打算,替靈兒取什麼名字?”

“天上神瑛侍者,人間怡紅公子!”黛玉閉上眼睛,繼而睜開,“怡紅,賈怡紅,待靈兒長大,要讓她知道,她的父%e4%ba%b2是人間的怡紅公子,天朝的工部員外郎,為天朝丟了命的員外郎,要她以她的父%e4%ba%b2為驕傲,要她以她苦命的母%e4%ba%b2為驕傲,因為,她的母%e4%ba%b2是才冠大觀園的蘅蕪君!一個終於守到女兒歸來的心力憔悴的母%e4%ba%b2!”

“賈怡紅?嗯,好!”賈蘭的眼中似乎也有淚了,看了遠處一眼,“靈兒還小,一時隻怕接受不了,一般的,我們還是喊她靈兒,權當她的小名,待大些,就告訴她一切。”

“這一次,你要帶著靈兒、雲丫頭她們去懷州麼?”

賈蘭點了點頭,“巧兒習慣了鄉下的生活,劉姥姥也老了,走不得遠路了,他們不願意去。靈兒,我打算,%e4%ba%b2自教導她,所以,我要帶著她回懷州,正好,雲姑姑無處可去,她念及她先前相公待她的好,必是不再嫁人的,膝下無子無女的,她打算,就帶著靈兒,權當她的女兒罷!”

“都道是金玉良緣,金麒麟、金麒麟,麒麟緣,原來……”黛玉猛地看向史湘雲的方向,“原來,她和二哥哥也是有緣的,卻是隱在身後的,是帶大二哥哥的孩子啊!”

“姑姑,你說些什麼呢?”

“噢,沒,沒什麼?”

“姑姑,你再打算做什麼,難道在京中,一直做刑部尚書?”賈蘭有些不放心的看著黛玉,“要知道,時間長了,終有露出馬腳的時候,何況天鈺現在一直在北王爺的身邊。”

“知道麼?”黛玉慘笑一聲,“如今,我也不知道,我這般對他,是對是錯了,聽說,他現在很悲傷,對於母%e4%ba%b2,他說他是不孝的兒子!對於妻子,他說他是不忠的丈夫,可我聽著,怎麼就是那般的難受!”說到這裡,黛玉的眼淚又將掉下,“要知道,他是一朝王爺,為了我,他讓兒子姓了林姓,氣死了自己的母%e4%ba%b2。為了我,他好生料理了他所有的美姬、小妾,讓她們在外有活路,如今,他的身邊一個人都沒有了,沒有了,若非天鈺,我想,依他的脾性……”

說到這裡,黛玉居然說不出話了,似乎,她感覺到了自己的罪惡,可是,她認為她沒有錯的啊,隻是事情,都打了自己一個措手不及,好像事情是沒有錯,隻是處理事情的方式卻不該這般的極端。

她可以體會一個古代人的思想,可一個古代的人,是不能體會得到她這個有著現代人的意識的思想的,當初,她要他改變,是不是急迫了些?

如今,就算她想承認她活著,也許,他都不會原諒她了,因為,北靜太妃的死和她有著極密切的關係啊。她不殺伯仁,伯仁卻因她而死,依他的孝義,他肯定不會原諒她,再也不會原諒她了。

“沈盟主要我告訴你一聲,他回青海湖了。”

“是麼?”黛玉苦笑一聲,“連他,我也不能見。”

“是啊,沈盟主說,擔心你身邊他安排的人發現,這樣就會讓他認出你,所以,還是不和你見麵的好。”看著黛玉遺憾的目光,賈蘭歎了聲,“沈盟主臨走前說,殺手樓他必不會放過,要你放心,那殺手樓刺殺你二次了,他必不讓殺手樓在江湖存在的。”

“沈大哥待我真好。”若沒有沈燦,她現在應該不過一堆白骨了吧?很多事情就塵歸塵、土歸土了吧。

“沈盟主還說,拿得起就應該放得下,放下也是一種放過,放過自己,放過他人。”

黛玉聞言,有些哽咽,明白,沈燦是在勸她放棄原來,重新開始!“嗯,再說現在,我也沒有想好,該如何麵對他。”似乎越來越怕,怕一旦相見,他們的所有就會灰飛煙滅!她不希望他們的所有會灰飛煙滅,在外闖蕩了這麼些年,她想得最多的還是他啊!

“妙公!四姑姑!”

賈蘭的聲音,將沉浸在悲痛中的黛玉叫醒,往遠處看去,果見二個穿著緇衣的道姑打扮的人往這邊行來。

待眾人打過招呼,惜春看向賈蘭,“貧道法號花悟!”

賈蘭忍住心中的悲痛,以掌合十,“花悟大師好!”

“嗯!”惜春點了點頭,“世事無常,誰能料到。”指了指身旁的妙玉,“她塵緣未儘,一定要來拜一拜工部員外郎,所以,貧尼陪著她來了。”

但見妙玉摸著賈寶玉的石碑,口中輕聲唱道:“氣質美如蘭,才華阜比仙,天生成孤癖人皆罕。你道是啖肉食腥膻,視綺羅俗厭;卻不知太高人愈妒,過潔世同嫌。可歎這,青燈古殿人將老;辜負了,紅粉朱樓春色闌。到頭來,依舊是風塵肮臟違心願,好一似,無瑕白玉遭泥陷;又何須,王孫公子歎無緣。”

聞言,黛玉心中震動不已,她知道,這是紅樓十二曲中的《世難容》,原來,一如賈寶玉的思想不容與這個時代般的,妙玉的感情也不容於空門?

想到這裡,黛玉震驚的看著妙玉,但見妙玉眼中悲傷外露、柔情十分,繼而,猛地清醒,‘莫非,妙玉喜歡二哥哥!’想一想也是啊,大觀園中,隻有寶玉一名男子,能夠引得妙玉‘欲潔何曾潔,雲空未必空’的,應該也隻有他了。

“臟也好,潔也罷,本來無一物,何處染塵埃?”惜春擺動手中的拂塵,以掌合十,“妙玉,我們該走啦。”

妙玉聞言,擦了擦眼中的淚,看向黛玉的方向,“當初,我曾說,我們有緣還會再見,如今,終是再見了。”

難道,妙玉認出她了?黛玉心中猛震,隻見妙玉朝她一笑,“人世間,若有真情,一定要珍惜,不要等到天人永隔的,想後悔,都來不及。”再次用手摸著石碑,“如今,我仍伴青燈古佛,隻為他一人,修行誦經!”

語畢,不再看黛玉震驚的臉,僅以掌合十鞠躬,亦是擺了擺手中的拂塵,隨了惜春而去!

待賈蘭、黛玉等一眾人走遠,夕陽的餘暈映染著一新一舊的兩座墳塋,似在訴說著人世的一應滄桑變化。

一頂非常普通的素色軟轎停在了賈寶玉夫婦的墓前。

“娘娘,到了!”

隻見轎內走下一穿素色衣物的女子,容顏嬌好,麗質天成,隻是眉間,有揮不去的憂愁,輕聲咳嗽著,提著香燭,終是站在了賈寶玉的墓前。

女子忍不住咳嗽的點上香燭,躬身敬了敬,“寶玉,你為賈門爭光了,姐姐以你為榮。”說著,眼中掉下淚來。

“姐姐無能,這麼多年了,不能為你做些什麼,不知道你去得這般淒慘,更不知道你的女兒被人調包,姐姐沒用,真沒用。你……可怨姐姐?”

“姐姐拖著這殘破之軀,苟延殘喘,無非是想知道你們活得好不好?現在看來,姐姐是最沒用的一個,一點忙都幫不上你們。”

“不過,幫不上麼?也好!原來的賈府因了我,他們做了太多太多老天都不能饒恕的事。也許,正是因了我的幫不上,你和蘭兒方走上了另外的一條路,一如林大人審案時所說的‘大道不滅、正義永存’的路。”

“娘娘!”

女子回過頭,看著一公公遞過來的古琴,接了過來,抱入懷中,繼而,走到薛寶釵的墓前,坐了下來,將古琴放在%e8%85%bf上,“寶丫頭,你會恨我麼?”

似乎沉醉在往事中,“要知道,以你的容顏、你的才華,你若進宮,必得他寵幸,很可能是三千寵愛,我……必不是你的對手。”

“所以,當母%e4%ba%b2露出金玉良緣的時候,我當即就允了,並且……”語畢,從懷中摸出一枝金簪,“這本是你選秀的憑證,也許,你到大去之日都不會知道,是母%e4%ba%b2從你那裡拿走了它,交予我做一個決定。”◆思◆兔◆網◆

“我的私心,造就了你一生的淒慘。”女子蹩眉說著,半晌,%e5%94%87角又勾起一抹笑,“要知道,現在,我不後悔了,一點也不!知道為什麼麼?因為,我知道,我原來成全了一段姻緣,一段好姻緣。”

“你是個好孩子,一輩子隱忍,直到現在我方知道,你愛著寶玉,深深的愛著寶玉。愛得一定見到他和你的孩子,你方噎下這口氣。”

“宮門,本就是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你沒有去,其實也是好事,畢竟,在宮外,你找到了真愛。不像我,宮中雖有真愛,卻不屬於我一人。”

“萬事有得有失,倒也不是我為自己開%e8%84%b1。如今我修行幾年,終是看透!”

輕拔琴弦,女子清聲唱道:“二十年來辨是非,榴花開處照宮闈。三春爭及初春景,虎兕相逢大夢歸!”

曲子似清泉、似清風,霎時間,引來片片楓葉,漫舞在女子的周圍,此情此景,令跟隨而來的公公和轎夫等人都震驚不以。

一曲彈罷,女子輕歎一聲,“僅以此曲,送蘅蕪君!”語畢,再次清聲咳嗽起來,嘴角那點點紅跡,瞬時間,似點點桃花映染在她素色的衣襟上。

傳聞,天子聽聞一直吃齋念佛的貴人賈元春薨,一時念起當初初識她時的情景,是在那個香櫞開遍的季節,更知她素愛香櫞,一時無限感慨,特賜諡號‘孝賢香櫞妃!’

景德十七年,秋,孝賢香櫞妃入葬皇陵,永伴帝旁!

“對一貴人尚且如此,天子聖恩,百姓肯定會念及聖上體恤之心。”

聽聞黛玉的話,龍嘯雲笑了笑,“難得我們的林尚書有說我這個天子好的時候。”

能說要眼前這天子廢了三宮六院就更好的話麼?不能啊,那樣,會有人說她是妖孽的,揖了揖手,“想賈妃九泉之下,當感念天子柔情。”

龍嘯雲輕歎一聲,“她的才華令朕刮目相看,終是她的父兄叔伯輩的誤了她,連累了她。”

“聖上節哀,過去的,就不要提及。”

龍嘯雲點了點頭,“母後要你來宮中替她拿脈,她老人家可有不妥的地方?”

“一切安好,我朝會出一百歲太後的。”

“好好好!”龍嘯雲聞言大喜,看向黛玉,“聽說,刑部這段時間,將原來大大小小的積壓的案子都審了,百姓都稱你為再世包青天了。”

再次躬了躬身,“百姓謬讚了。”見天子明顯對她的話有一絲不悅,黛玉笑道:“如果真要說是包青天,倒不如說聖上是青天的好。”

“哦!”龍嘯雲含笑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