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麼?”

黛玉再次搖了搖頭,“顰兒愛著二哥哥,永遠愛著二哥哥。”愛得,以淚報恩,魂歸離恨天了啊。

“好好好,死而無憾,死而無憾了。”寶玉笑著,竟是咳嗽起來。

看著寶玉自嘴角流下的血絲,黛玉睜大眼睛,“二哥哥,你……怎麼了?”

寶玉抓住黛玉的手,極力穩住他的身子,“顰兒,聽我說。”看了眼還在熟睡的林天鈺,“二哥哥,二哥哥隻怕……隻怕不久於人世了。”

“胡說,胡說,怎麼可能?”

“噓,小聲些,小聲些。”寶玉示意黛玉不要驚醒小天鈺,繼而,又猛烈的咳嗽起來。

黛玉急忙伸出手,輕拍著寶玉的背部,卻引來寶玉一陣陣的呲牙裂嘴的。急忙抽回手,這方發現,滿手的烏血,“這是什麼?這是什麼?”急忙將寶玉轉了過去,這方發現,寶玉的背部有三個大大的傷口,血肉模糊的,“怎麼回事,怎麼回事?二哥哥什麼時候受傷的?”

寶玉轉過身,“不怕、不怕!”將黛玉的手抓住,“聽我說,我這受的是箭傷。”

箭傷?黛玉繼而清醒,明白,那天,追捕他們的人放了箭的,這樣說來,“你……你那天就中箭了?”

寶玉點了點頭,“而且,有毒。”

黛玉本懂醫,才剛看了背部,已是有些清楚了,如今被寶玉證實,更是驚駭,看那傷口,隻怕,以她的醫術,是不能起死回生的,何況,她因懷孕,身上再很少帶藥了,“為什麼不早說,為什麼?你可以沿著小溪走出去,求治的。”

“沒用的。”寶玉再次示意黛玉小聲些,“再說,我放心不下你,你……又不能動彈的。”

“都是我,都是我,拖累了二哥哥!”

“不是,不是!”寶玉急忙勸慰著黛玉,“是我,是我拖累了你,如果不是我的事,你不會到烏州,就不會碰到這一亂攤子事了。”

“是我,是我,我就是想要一個、二個%e4%ba%b2人在身邊的,才拖累了二哥哥的,都怪我。”

“好了,顰兒。”寶玉從懷中拿出一布帛,展了開,是他連夜趕寫的血書,“這個上麵,寫著的,都是事情的經過,對你,我沒有提及,你若能回到京中,一定要想辦法將它交與西寧王爺,讓他……讓他鏟除葉寒江和沙無忌。”

又從懷中掏出二樣物什,“這裡,還有文碟和官印,你都幫我送回京中。”再次將通靈寶玉交到黛玉的手中,“拿著,這是我的一片心。”

黛玉猛地將寶玉一應交到她手中的物什丟掉,撲到寶玉的懷中,“顰兒什麼都不要,隻要二哥哥好好的活著,我們一起活著,回京,殺了葉寒江,殺了沙無忌。”

“傻顰兒……”寶玉輕歎一聲,輕拍黛玉的背,“二哥哥自覺大限已到,隻怕撐不了多久了,隻是不想嚇著你,方將這些事講與你聽的,要你做好準備而已。”將黛玉從懷中推開,仔細盯著黛玉的眼睛,“現在,我知道了,我的顰兒不是原來那個柔柔弱弱的顰兒了,是個有主見、有作為的顰兒了,我……很開心、很放心。”

眼見著寶玉似乎極力的掩飾著身體的痛苦,黛玉急忙從腰間的藥囊中取出一粒藥丸,“二哥哥,吃下它,可以止痛。”這是她唯一準備的,預備生產時用來鎮痛的藥。

寶玉笑著接過,放入口中,“顰兒真厲害,你還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

“我……我不是二哥哥原來喜愛的那個顰兒了。”

寶玉點了點頭,“我知道。”

“你知道?”

“原來的顰兒柔弱,現在的顰兒剛強;原來的顰兒好哭,現在的顰兒喜笑;原來的顰兒有很多的心事,現在的顰兒我行我素;原來的顰兒詩詞歌賦冠金陵,現在的顰兒是商務能力通天下……”說到這裡,寶玉不覺再次咳嗽起來,“可,不管是什麼樣的顰兒,都是二哥哥喜歡的、喜愛的顰兒。”

見寶玉咳嗽連連的,黛玉急忙扶著寶玉躺下,“二哥哥,保存體力,我們馬上就走,出去,找大夫,為二哥哥治病。”

“沒用的。”自己的身體,他最清楚,再說,黛玉一個人,不可能背得動他,他已經沒有絲毫的力氣了,何況,還有一個時時要照顧的小孩,更甚者,沙無忌若看到他和黛玉一起,黛玉母子的命隻怕……“我隻想,在這裡,好好的陪著顰兒,陪著顰兒說說話,知道麼?一輩子,就是和顰兒在一起的這段日子,是我今生最開心的時候,可以想我所想,做我所做,真正的照顧著我想照顧的人。”

眼見著寶玉無力、眼見著寶玉兩眼無神的,黛玉心中明白,隻怕剩下的時間真的不多了,是她大意了,沉浸在初為人母的興奮中的她忽略了寶玉的一切,哽咽之極的,“嗯,好,好,顰兒在這裡陪著二哥哥,說話。”

接著,寶玉說的什麼,她聽不真切了,聞到鐵壺中飄來的魚香,黛玉急忙倒了一碗,扶著寶玉起來,遞到他的%e5%94%87邊,“二哥哥,趁熱喝,你就會舒服些的。”

寶玉下意識的喝了些,再次躺下,臉含笑意的舒服之極。

黛玉試了試他的額頭,燙極,明白,隻怕時間不多了,淚,無形中就落了下來,“二哥哥,二哥哥,你是天上的神瑛侍者,若真去了,不再有病痛,不會再有病痛的。”

雖如此說,但黛玉仍緊張的盯著寶玉熟睡的臉,生怕,生怕他不再醒來!如果他不醒,就隻剩下她和天鈺了,她不怕隻剩下她們母子,她怕的,是又少了一個%e4%ba%b2人,她身邊的%e4%ba%b2人越來越少了。

“顰兒……”寶玉的聲音微弱的傳來。

“二哥哥,我在。”

聽到黛玉的聲音,寶玉猛地睜開眼睛,似乎相當清醒的,“顰兒,還記得,你初到賈府時的模樣麼?”

“嗯,二哥哥還說妹妹像神仙呢。”

“是啊……”寶玉似回到了過往,“第一眼,我就覺得,這個妹妹,我見過的,好熟悉呀,熟悉得,讓人心痛。可是,你沒有玉,我呢,也不要了,就砸了玉,還把你嚇哭了。”

“從此後,我們一處吃、一處喝、一處睡的,一起玩九連環,一起講故事,一起作詩、作詞,偶爾,我還能聽妹妹撫琴。那段日子,真好啊,真好。”

“後來,她來了,府中盛傳金玉良緣,我知你心中難受,於是,又砸了它幾次,其實,是故意砸給他們看的,也是砸給你看的,你冰雪聰慧的,我知道,你肯定明白我砸玉的意思,就是不想作實那金玉良緣,證明,我的心中隻有一個你。”

“還記不記得沁芳橋下,那座桃林,知道麼?後來,那裡,成了我的最愛,因為,那裡,我們一起看書,一起葬花,有,太多美好的回憶,而這些回憶,是我自聽聞懿旨賜婚就想死去時活下來的勇氣,從此,哪怕隻看你一眼也好,也好。”

“弱水三千,我本想隻取一瓢飲。”寶玉說到此,居然笑了起來,“可沒有想到,我的弱水換了人,換了人,可我是俗世的濁物,如何能汙了你們這些潔淨的女兒家,所以,所以,我已對不起你,就不能對不起她。”

“如今,知道我最不放心的是什麼麼?是你,是你啊,打小,你寄居賈府,處處小心,如今,你又處身於江湖,仍舊要處處小心,如果我還活著,必護佑著你,可我……所以,聽二哥哥一句勸,回去吧,回到他的身邊,這世上,隻有他,能給你幸福。”

黛玉知道,這是寶玉回光返照的跡象了,哽咽之極的,“嗯,二哥哥,你放心,我會回去的,會回去的。”回到京城,為你報仇,殺了葉寒江、殺了沙無忌,滅了東瀛流寇!

寶玉嘴角含笑的,“這就好,這就好。”又似帶有無限留戀的,看了黛玉一眼,“真可惜啊,這裡沒有琴,好想再聽一聽妹妹撫琴。”

“這裡沒有琴,但……妹妹會唱曲。”黛玉抹去臉上的眼淚,“二哥哥,還記得晴雯丫頭麼?”

“晴雯?”寶玉淒愴的笑了起來,“她是唯一一個不討好我的丫頭,脾性和你一般,賈府的人作踐了她,襲人她們……她們……可,我能怨襲人她們麼?不能,隻因,她們也是女孩兒家呀。”☆思☆兔☆網☆

“二哥哥可還記得,那一年,你曾遣晴雯丫頭給妹妹送來二方帕子。”

“記得。”寶玉的嘴角抹起一抹笑,“那是……我的心啊。”

“知道麼?妹妹在上麵,作了三首詩。”

寶玉的眼睛亮了起來,“真的?”

“二哥哥不是說,記得妹妹所有的詩麼?那麼……那麼……妹妹現在唱的這首《題帕三絕》,二哥哥一定要記住,一定要。”

“好!”寶玉笑著指了指他的腦袋,“妹妹所有的詩,都裝在這裡,忘不了。”又指了指他的心,“一如妹妹裝在這裡般,也……忘不了。”

“嗯,好!”黛玉抹去眼淚,按著二十一世紀《紅樓夢》中的曲譜,輕聲唱道:“眼空蓄淚淚空垂,暗灑閒拋卻為誰?尺幅鮫綃勞解贈,叫人焉得不傷悲。拋珠滾玉隻偷潸,鎮日無心鎮日閒;枕上袖邊難拂試,任他點點與斑斑。彩線難收麵上珠,湘江舊跡已模糊;窗前亦有千竿竹,不識香痕漬也無?”

寶玉笑看著黛玉,“原來,我的心,你懂,你懂,這樣,我無憾了,再也沒有一身的病了。”隻是,眼前的黛玉越來越模糊了,於是招了招手。

黛玉會意的靠近他,寶玉輕撫著她的臉頰,“答應我,不要難過,要堅強,一定要和天鈺活著走出這片林子,將血書送到京城,為二哥哥報仇。我相信,我的顰兒,一定能做到的,一定能!”隻有這樣,她方會懷著信念走出這林子,活下來吧!

“嗯,我答應你。”

“替我的孩子取個名字。”

“嗯,好!”

“告訴她,我對不起她,負了她,讓她……再嫁吧。”寶玉儘力的睜著混沌的眼,“因為,我忘不了你呀,忘不了!”手終是無力的掉下,被黛玉一把抓到懷中,隻聽他低聲輕喃道:“滴不儘……相思血淚拋紅豆,開不完春柳春花滿畫樓,睡不穩紗窗風雨黃昏後,忘不了新愁與舊愁,咽不下玉粒金蓴噎滿喉,照不見菱花鏡裡形容瘦。展不開的眉頭,捱不明的更漏。呀!恰便似遮不住的青山隱隱,流不斷的……綠水……悠……悠。”

《紅豆曲》!是他為她流儘一生的相思血淚!

黛玉淚水如飛而下,原來,賈寶玉為了她,魂返天界!

當絳珠還淚而儘之後,也是賈寶玉還血而亡之時!

想起這段時間,寶玉對她的一言一行,寶玉關愛著她的一舉一動,寶玉對她的嗬護倍至,還有,即使是死,也還考慮著她的飲食,更是悲從中來,有多少是這身體原來主人的,有多少是她今世感受到的,都無需分得那麼清楚了,“二哥哥,二哥哥,你永遠是顰兒的二哥哥,唯一的二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