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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快彆這麼說,我們也都感動於姑娘對三姑娘的一片姐妹之情呢,姑娘這般仁義,我們是打定主意的,一輩子跟著姑娘,不離不棄的。”

黛玉聞言感動之極,可紫鵑,終是賈府的丫頭,再怎麼情如姐妹,自己卻是不能將她帶走的。

二人又敘了會子話,紫鵑仍舊一如既往般的陪黛玉睡下。黛玉思緒翻轉,睡不著。自己回來看王夫人她們那討好的眼神,明白,隻怕元春在賜婚這件事上又對她們透露了些什麼的,有什麼眉目了,那……自己再該怎麼辦?揚州的事還沒有安排好靄!

“如果拿出爹爹的手書,讓甄寶玉娶了我,可……仍舊被束縛住了,不好,不好。”

猛地,眼睛一亮,“沈大哥,我真傻,當初隻想著怎麼躲避這件事,如何躲到你那裡去。若真是北王爺,他可有神捕營呀,我如何躲避得了,隻怕,追查下去,還會查到你沈府,連累你。”

“即如此,倒不如順了二邊的意,然後,在王府失蹤,那樣的話,人是在王府失蹤的,隻怕,王府不找我林府,我林府還要找他王府要人的。”

“如此一來,六個姨母也不用承受背井離鄉之苦……”

想到這裡,黛玉恨不能大笑起來,直歎她原來是傻瓜,隻想著怎麼逃,現在,方想到絕好的點子,她要讓這婚姻為她的失蹤埋單,讓水溶來背這個黑鍋,這樣的話,從此她可以以林玉的身份逍遙世上,不再受林黛玉身份的禁錮,而且,還可以時不時的回揚州,看看父母的墳墓,看看揚州的%e4%ba%b2人。

想到這裡,長時間壓在黛玉心頭的結已是解開,現在她考慮的是,如果真有和北靜王聯姻一事,那麼,她該如何在大婚之日,能從從容容的從北靜王府跑掉,而且要跑得毫無漏洞。

翌日,大雨紛飛,老天似也在為探春的遠嫁抹一把同情淚,不都說今天是黃道吉日麼?天怎麼說變就變了。

輕紗幔帳,鳳鸞顯赫,探春披羅衣璀璨,珥瑤碧華琚。戴金翠首飾,綴明珠耀軀的端坐鳳鸞之內,淚似乎也哭儘了,不再有淚。

早有皇宮、北靜王府、東平王府、南安王府、西寧王府的人前來送行,當然,是以女眷為主。

作為北靜王府的義女兒,北靜太妃、莫子桐等人亦是一大早的就趕到了驛站。

雨越下越大,大得分不清數米外的人影是誰,送行的隊伍隻好在臨近海邊的一個驛站停了下來,將一應送行的人請了進去,隻說雨太大,等雨停了再起航。

也許被人間又添離彆所感動,一時後,雨越來越小了。

見雨小了,驛站的人紛紛的出來,隻留下探春和皇宮的、幾個王府的女眷在裡麵,待雨徹底停歇後,送探春起程。

雨終於停了,探春望了望官道,心中祈盼著能見老祖宗、母%e4%ba%b2一麵,再見黛玉一麵,但同時也知道,老祖宗、母%e4%ba%b2……探春歎了口氣,隻怕也見不到了,老祖宗那麼大把年紀,又這麼大的雨的,未見得趕得過來,母%e4%ba%b2的身份……唉……

至於黛玉,這個祈盼是多麼的渺小,彆說那封告彆的信要花半個月的時間送到黛玉手上,僅黛玉的身體,隻怕沒有個把月是趕不到的,否則,連夜奔波,她的身子一定受不了。

想到這裡,探春不僅又後悔起來,早知道,不寫了,若黛玉真的趕回來了,她不就又要過寄人籬下的日子麼?自己不就又將她拖入萬劫不複了麼?

“林姐姐,你千萬不要回來,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寫那封信給你的。”探春在心中又重新祈盼著,那封信最好是走失了,弄丟了。

吉時的號鼓響了一鼓,早有來迎的東瀛使者來到探春的麵前,躬身作揖,“恭請王妃登船。”

隻到此時,寶釵、惜春才忍不住的失聲痛哭,終於,將再也見不到那個意氣飛揚的三丫頭了,一輩子見不到了,雖在官驛陪了那麼多天,原來,離彆的時候,還是會這般心痛。

細樂響起,探春看了寶玉等人方向一眼,回過頭,緩緩向船的方向走去,不再回頭,回頭有太多的不舍。

然,此時,幾輛香車帶著鈴佩之聲,急急的趕來。

原來,賈母一早心心念念送探春,焦急之下摔了一跤,嚇壞了賈府的一應人,於是拖緩了行程,直至現在方是趕到。

耳聽得鈴佩之聲,望著轎子越來越近,探春不覺駐足抬眼望去,是你們麼?老祖宗、娘……

隻是為何,恍眼間,有一乘轎子邊上走著的是紫鵑,紫鵑不是在揚州麼?

“是你麼,林姐姐……你趕回來了,不要命的趕回來,為的就是見我一麵?”

探春懷著激動的心情,盯著一眾轎子行至官道,有皇宮的人阻了道,在轎外的老媽子、丫環們前後從轎上扶下數名身影,穿著朝服的賈府眾女眷出現在一應人的麵前。

一襲白衣的黛玉與那些穿朝服的女眷是絕然的不同,寶玉的眼睛亮了,“她回來了。”

賈府的女眷跪了一地,“請王妃恕罪,送駕來遲。”

探春哭著撲了過去,“快起來,快起來,你們想折煞我麼?”

早有東瀛的和皇宮的、幾個王府的宮女、丫環、婆子們相繼扶起了地上的賈府眾女眷。

趙姨娘痛哭得要癱軟在地上了,早有人扶著,雖說是探春的%e4%ba%b2媽,但從探春出生起,因小妾的身份,教養探春就不是自己的責任,所以,女兒與自己的感情一直很淡很淡,淡到這一次知道女兒將一輩子再也看不見了,竟似濃得化不開似的,原來,終究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呀。

探春瞧著快要哭倒的母%e4%ba%b2,走到趙姨娘的麵前,“娘,以後,好生保重,好生教導環弟。”

趙姨娘哭著點頭,想上前抱女兒,可被王熙鳳拉住了,她的身份卑微,現在不能抱已是王妃之尊的女兒了。

探春明白,隻是咬牙看了母%e4%ba%b2一眼,繼而,看了看驛站外,兩側站著好多送行的人,有皇宮的,有賈府的,有北靜王府的,排場真大呀,這是她一輩子最大的也最威風的時候了,可卻是分骨肉的排場,寧可不要的排場,又看向賈母,探春盈盈跪下,“老祖宗,保重。”

“好孩子!好孩子!”賈母顫顫微微的扶起了探春,“記得來信,在那裡保重身體。”除了信,人將是再也不見的。

送行的各王府的女眷見賈府的人不舍,心亦生了難受。

“天,那穿一襲白衣的女子是哪家的女兒?”北靜太妃指著黛玉的方向,遠遠觀去,海風吹起了黛玉的一襲白衣,裙裾輕揚,海風吹起她零亂的黑發,似洛神來到人間,似淩波仙子踏足此境,此番模樣,即使看不清真容,用風情萬種不足以形容,用傾城傾國似還有欠缺,“是天上的仙女麼?”

莫子桐沿著太妃手指方向,亦是看了過去,蹩了眉,果然,那白衣的女子,一身傲姿,吸引了其他各府送行女眷的目光,心起了一絲酸味,“她是誰?”

“咦,好像郡主與她感情極深的,獨拉了她講話。”南安太妃開了口,“不知是誰家的女兒。”看向下人們,“去,將老太君她們請過來,我倒要問一問。”

賈母率著一眾年青的媳婦,跪倒在各王府太妃、王妃的麵前,“送駕來遲,望請恕罪。”

“哪裡的話。”北靜太妃含笑,%e4%ba%b2自扶起賈母,示意其她的人站了起來,“先就聽聞你賈府的人派人來說老太君一大早就摔了跤,我們擔心得緊,隻說,這大雨天的,不趕來也罷,可……太君疼孫女兒呀,終是趕來了。”

賈母聞言,“有勞太妃關愛了,如今一彆,不知何時再見的,哪有不趕來之理?再說,太妃們、王妃們以萬般尊貴之體都趕來了,賈府不來,豈不是要折煞賈府麼?”

“好啦,好啦。”北靜太妃拍著賈母的手,指著黛玉的方向,“那個,和探丫頭一起的,穿白衣的女孩是誰?”

“玉兒麼?”賈母眯起了眼,看向北靜太妃,“她就是我唯一的外孫女,揚州林府的林黛玉。”

“她就是林黛玉?”⑤思⑤兔⑤文⑤檔⑤共⑤享⑤與⑤線⑤上⑤閱⑤讀⑤

見賈母點了點頭,北靜太妃感興趣的眼神看向了黛玉所站的方向。

遠處,探春牽著黛玉的手,不舍放棄,“林姐姐!”

“探丫頭!”黛玉看著探春,無語凝咽,東瀛呀,她鞭長莫及,不像迎春這般可以就近照應呀,一切,都得靠眼前這個丫頭了。

“都是我不好,不該給你寫信,逼得你回來,逼得你日夜趕路,你的身子如何吃得消。”

“傻妹妹,一輩子隻怕就此一麵了,即使人趕不回,魂也要趕回來見你一麵的。”

探春的淚流了下來,“林姐姐,我最舍不得的,是你。”

黛玉試乾探春的淚,“就是因為知道,我才一定要趕回來。”

“吉時方敲一鼓,還有二鼓的時辰。”探春拉著黛玉的手,指了指驛站的方向,“姐姐,這裡風大,我們進去談。”

“不!”林黛玉急忙拉住探春,“就在這裡吧,我們說會子話。”隻因瞥眼間,遠處的前方有太多的華幔,“隻怕那些來送行的人身份都不低,若一一參拜下去,隻怕就沒有時間與你說話了。”

果然,吉時的二鼓已是敲響。

探春聽著鼓聲,呆了呆,知道,時間不多了,看向黛玉,“林姐姐,我們姐妹一場,如今一彆,無異於天人永彆,姐姐好歹為我留一賦,留做念想,以後想姐姐了,常拿出來誦讀,隻當是看到姐姐了。”

黛玉聽聞探春的一番話,輕歎一口氣,鬆了探春的手,背過身去,望著波濤洶湧的海水,“天人永彆麼?這話再不要說起,隻說兩地相思吧。要知道,從古至今,多少事是兩難全的,莫若想好些,心也舒暢些!”

探春抹了淚,走到黛玉的身邊,“姐姐說得對,想壞是活著,想好也是活著,與其想壞的活著,還不如想好些的活著,倒來得心情舒暢些。”

“你能這樣想,就好。”

黛玉的一抹微笑,讓探春如有看到陽光的感覺,恍惚中覺得,這不是原來的林黛玉了,但,她的才情,應該還是原來的吧?“姐姐,為我賦一曲吧,妹妹最後的請求了。”

黛玉沉默半晌,點了點頭,“好!”看著一望無際的大海,曹公的紅樓十二曲之一,唱探春的,最適合此情此景了,輕聲念道:“一帆風雨路三千,把骨肉家園齊來拋閃。恐哭損殘年,告爹娘,休把兒懸念。自古窮通皆有定,離合豈無緣?從今分兩地,各自保平安。奴去也,莫牽連。”

聲音緩緩的一字一頓,隨著海風綿綿送出,聞聽,多少人落了淚。北靜太妃的眼中也起了水霧,心中暗思:好一個有才有情有識的女子,果如探丫頭所言,原來,不是言過其實。

探春聞聽,心已碎,隻覺黛玉的賦寫到了心中,寫到了這片不再回頭的海水裡,“姐姐可給這賦取個什麼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