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重其事的小孩子們有模有樣的供著糖果、長壽麵祭著灶神，龍睿猛然間有一種有了家的感覺。

“灶神爺爺……”萬歲歲一邊說著，一邊將紙糊的二個褡褳似的紙袋一一焚燒，“這裡麵有您的毛驢一應吃的、喝的食物。還有您的盤纏和乾糧。您回到天宮一定要替我們說說好話啊。今年我們都很乖，沒有闖禍。所以，下一次，您回來的時候，一定要保佑天牧的%e8%85%bf好起來啊。天牧的%e8%85%bf好起來是我們明年最大的願望了。”

這是一群什麼樣的孩子，沒有血緣關係，卻聚到了一處？%e4%ba%b2如兄弟姐妹，%e4%ba%b2若一家人！比他那些有血緣關係的兄弟姐妹更像一家人。龍睿看著緩緩燃燒的灶神畫像，摸著小書僮的頭，“會的，一定會的。”僅這份不求富貴，但求無災的豁達，老天都應該成全他們。

“快快快。”祭完灶神，萬歲歲一邊將龍睿往隔壁的屋子中推，一邊回頭叫道：“小七、小九、花兒，快將這屋子裡裡外外清掃一下。”

“好！”花兒已是率先抓起了掃帚，小七拿起了揚塵，一時間，屋裡屋外都是小孩子們忙碌的身影。還有他們零星傳來的歡快的歌聲，“二十三，祭罷灶，小孩拍手哈哈笑，再過五、六天，大年就來到，辟邪盒、耍核桃，滴滴點點兩聲炮，五子登科乒乓響，起火升得比天高……”

龍睿因了這歡快的氣氛心亦飛揚，指了指幾間堆滿家具的屋子，“那幾間屋子不打掃一下？”

聞言，眾人都回頭看向龍睿的方向，小七回答道：“那幾間屋子實在太亂，不打掃也罷。反正也用不上。天牧還和我們說，到時候還要在門上釘上木條，免得哪家的貓在裡麵捉老鼠的時候迷了路。”

“噗哧”一聲，龍睿笑了出來，“看來，天牧也很幽默啊。”

“是啊，反正也沒用。要打掃以後再說。免得累著我們幾個小孩。”萬歲歲一邊說著，一邊叮囑著花兒，“去，將我們昨晚上畫好的窗花拿出來，這裡都打掃乾淨了，可以貼窗花了。”

帖窗花？龍睿詫異的看著小書僮，“你們會畫畫？”

萬歲歲得意的一笑，“不要忘了，我娘是做雨傘的。雨傘上可是要繪上各種花案的。多少我也學了些。昨天晚上我們忙了一晚上呢，現在那些窗花隻怕都風乾了，可以貼上了。”

這段時間，小書僮沒有陪他睡。所以小書僮晚上在乾些什麼他還真不知道。看著花兒手中拿來的窗花，有花鳥蟲魚、人物形象，倒也雅趣，龍睿直是搖頭歎息，“歲歲，你還有什麼是本公子不知道的。”

“你不知道的多著呢。”萬歲歲一得意就現形，又恢複到初時的模樣，“這段日子，你就會知道，我這個王牌書僮不是吹出來的。”

王牌書僮的名號還真不是吹出來的。雖然有天牧這個幕後軍師在指揮著這幫小孩子過年應該準備的一切，可萬歲歲指揮的能力還是超強，所有事情在他的安排下有條不紊的進行著，隨著二十九的到來，眾人都清洗乾淨，隻等著大年三十的到來。

020章 他是他心中的寶

偎在並不算太溫暖的床榻上，呆呆地看著窗外。

大雪，紛紛揚揚、飄飄灑灑直飛大地。紛亂的雪一如龍睿紛亂的心。

雖然八年來他的年都不是和%e4%ba%b2人一起過的，雖然八年來他的年都過得相當的難受，可是，想在雪中翻滾的念頭是那般的強烈。

依稀中，母%e4%ba%b2在大雪飄飛的日子會穿著一襲紅衫在雪中漫舞，似梅之精靈為天地間飄飛的雪花點染一抹色彩。

依稀中，是母%e4%ba%b2抓著他的小手，在雪中堆著雪人，然後會故意將他摔倒，並且將他在雪地中翻滾……

母%e4%ba%b2銀鈴般的笑聲，含笑的眼眸……過往的記憶，盤旋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睿兒……睿兒……我的孩子……”母%e4%ba%b2%e4%ba%b2切的呼喚，占據著他心靈最深處。

“去引鳳學院罷，沒有我的命令，不得透露身份，不得歸京。”父%e4%ba%b2的獨斷專行，他的生命從此少了絢爛的色彩。

“阿睿。不要傷心，不要害怕。你還有我，有惜君……”友人的安慰，安撫著他孤寂的心。

‘吱呀’一聲，房門推開，就見自己的小書僮站在門外。

“公子爺。”萬歲歲的神情相當的擔心，直盯著龍睿，“你不高興？”這幾天，公子爺都不怎麼高興，似乎在強顏歡笑，一掃平日裡的笑。

“歲歲。”心在一瞬間複活，龍睿步下床榻，一把拉著小書僮，“走啊，我們打雪仗去。”

這麼冷的天？這麼大的雪？而且明天是大年三十啊。萬歲歲雖然有些不樂意，可看龍睿興致勃勃，隻好隨著龍睿去了。

天空、大地一片白茫茫，分不清方向，雪花恣意的、急促的在狂風的作用下撲向眼睛、鼻子、嘴中，呼吸有些困難，說不出話來。

龍睿卻在這漫天大雪中‘哈哈……’大笑，將雪捏成雪團恣意的打在小書僮的身上。

“你居然真的打本歲……”萬歲歲當仁不讓，捏著雪團直撲龍睿而去，不就是打雪仗麼？他不是沒玩過。

歡笑聲引得屋中的小七、小九、花兒都奔了出來，一起參加到雪仗的戰鬥中去。隻有天牧，默默的推開窗戶，看著外麵打著雪仗的一眾人的身影，眼神起伏不定。似乎滿懷心事。

龍睿雙拳難敵四手，在小七、小九等人的幫助下，最終敗北而逃，倉促中不小心摔倒，整張臉都埋在了雪中。

“公子爺，沒事吧。”

是誰在呼喚著他的名字，這聲輕柔的呼喚令他慌亂無助、孤苦無依的心不再顫唞，而是猛地翻過身，看向那抹直撲而來的紅色身影，一把將蹲下來焦急的看他的人拉入懷中。似乎，現在他唯一能夠抓住的，隻有小書僮了，隻有他了。

似乎感覺得到龍睿的心口起伏不定，萬歲歲抬起頭，看著自己的主子，用手撫去主子臉頰上的雪花。主子的臉上為什麼似乎有淚痕，到底是淚痕還是雪化過後的水？

“今年的這個年，是本公子自母%e4%ba%b2去世以來，過得最有意義、最溫暖、最有人情味的一個年。”

聞言，萬歲歲露出他的二顆小虎牙，露出他招牌的笑，得意的呶著嘴。

因了這一笑，龍睿的心從滿天的陰雲繼而晴空萬裡。

翌日清晨，龍睿已恢複往日的活力，積極的幫著小七、小九等人粘門神、粘對聯。門神是歲歲畫的，對聯則是龍睿%e4%ba%b2筆寫的。

“來嘍。”萬歲歲和花兒在廚房中忙活著，終於端出滿滿的、六大盤子菜來。他不無得意的指著桌上的六道美餐，“六六大順，來年我們會一如今年平安無事。”

好兆頭。龍睿拍著手行至桌邊，看著色香味俱全的六道大菜，“歲歲，能不能替本公子介紹介紹，這些菜有哪些典故？”

“這道菜是用魚頭和剁椒做的，我稱它為鴻運當頭……這道菜是野生的粟子和野%e9%b8%a1燒的，我稱它是大吉大利……這個由冬瓜、冬筍、蘑菇彙合而成的菜我稱它是歡聚一堂……這個由麵條和蝦仁做的主食我稱它是壽長百年……還有蝦仁和%e9%b8%a1蛋做的這道菜我稱它是金玉滿堂……當然了，這最後一道菜我稱它是除夕全家福，是大白菜、豆腐、魚、麻雀肉、蘑菇等等隻要是吃的就混在一起燉製的……”

按東傲傳統，過年的時候，即使是表現好的囚犯都會被放回去和%e4%ba%b2人團圓。可他呢，連囚犯都不如？全家福？全家福？在皇宮雖然也有這些講究，卻總比不上這裡來得溫馨。龍睿更因了萬歲歲沒有將他看作是外人而感到高興，“好啊，本公子喜歡這道除夕全家福，你們待會子都不要和本公子搶。”

“好啊，我們都不與你搶。隻是你吃得多，待會子就要多做些事。”

龍睿詫異的看著小書僮，“事？還有什麼事？”他指了指門和窗子，“該粘的不都粘了麼？”

“我們還要守歲呢。”萬歲歲說著，將全家福推到了龍睿的麵前，“守歲的時候要吃餃子，表示年年五穀豐登，年年有餘，歲歲平安。所以啊，多吃者多勞。你待會子多包些餃子就是了。”∴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原來是包餃子啊。龍睿笑著點頭，“好說，好說。”

其實，包餃子不像龍睿想像中的那麼簡單，相當的繁鎖。而小書僮的餃子陷可謂五花八門，有麻雀肉餡的，有魚肉餡的，有蘑菇餡的……總而言之，凡是能夠吃的，都多多少少的包到了餃子中。

因了包餃子，龍睿渾身上下儘是麵粉，又見小書僮在往餃子中塞些什麼，“誒，你在往餃子中塞什麼？”

“壓歲錢。”萬歲歲攤開手掌，手中有二個小巧的魚眼睛，“待會子誰如果吃到了這魚眼睛，誰就能得到壓歲錢。”

看小書僮明媚的笑臉，龍睿伸出手，將麵粉糊了些小書僮的鼻子上，“你們真快樂。”

“公子爺呢？不快樂嗎？”

“快樂。”龍睿笑著又伸出一隻手，將小書僮鼻子上的麵粉一點點的除掉，“隻要和歲歲在一起，我就很快樂。”

外麵傳來零星的鞭炮聲，打斷了龍睿和萬歲歲的談話，萬歲歲推開窗子，“花兒，你們撿到鞭炮了？”

小九興奮的聲音傳來，“我們找了好多人家，從他們燃剩下的鞭炮中找了好多未燃的來，今年，我們家也可以放鞭炮了。”

“好啊，那就更熱鬨了。”說著話，萬歲歲衝龍睿一笑，“瞧瞧。公子爺給我們帶來好運了呢。今年的年我們也過得很熱鬨，都有鞭炮了。”

“要不，我去給你們買些煙火來，晚上我們放煙火。”

“不。”萬歲歲急忙阻止，“公子爺是我們的客人，是客人就不能花費一分一毫。這樣才能證明我們是好客的主人。”

“客人也需要送禮吧？”龍睿試圖說服自己的小書僮，“我去買些煙火來，權當送你們的禮物。”

“不用了。”不知什麼時候，天牧已是獨自轉著推椅來到了大廳，一如既往的有些低垂著清眸，“這麼窮的地方，放煙火太惹眼。再說，我們真喜歡煙火的話，元霄的時候可以上街去看。那個時候更熱鬨，更好看，而且可以不用花銀子。”

“天牧說得有道理。”萬歲歲的小臉上一片喜慶之色，小手直是推著龍睿，“所以說，公子爺隻要做個本本分分的客人既是。”

一年中最重要的時刻，也是一年中最後的時刻——守歲。

眾人都圍坐在大廳中，看著熊熊燃燒的柴禾，吃著自己辛苦做的餃子，說著彼此的祝福。

就算他的小書僮生活在社會的最底層，可仍舊能夠苦中作樂，力求快樂每一天。

就算他的小書僮生活捉襟見肘，可仍舊喜歡善待客人，務求讓客人感到家的溫暖。

家靄，好久沒有的感覺將龍睿的心塞得滿滿的。看著熊熊燃燒的柴禾對麵紅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