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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的妖 灰穀 4184 字 6個月前

候,殿內微微靜了一下,然後看著巫妖神情漠然視若無睹地入了席,便又開始竊竊私語。

王公等勳貴、內閣等諸位相爺和重臣大多都在禦花園裡賞月,待時辰快到,自然會有宮人來催促入座,但巫妖卻不知道,徑直在導引下到了外殿席上跪坐下來,他今日一身正一品的緋紅底繡仙鶴的官袍,襯得肌膚如雪,姿容昳麗,璀璨金發垂肩,金眸如電一般顧盼,腰間還佩劍,實在太過醒目,當他在右邊最上首的位次坐下來,眾人微微倒吸了一口氣。

偏偏巫妖雖說神魂不定,那巫妖的魂體本質一點沒變,對這些好奇、羨慕、嫉妒等等情緒敏[gǎn]的一一感受到了,他微微有些不悅,臉上更是如同冰霜一般。尤其是這些情緒中,有著好幾股十分尖銳而明晰的惡意。

他眉頭皺了起來,看內侍過來替他倒茶,也沒喝,隻坐著微微垂下睫毛,不說話也不動,倒像是一尊華麗的神像。

過了一會兒眼看著時間快到了,內閣幾位相爺開始慢悠悠走了出來,六部的官員們簇擁著他們,季同貞一眼看到巫妖坐著的地方,心下一怔,旁邊丁熏華已輕聲嘖了一聲:“怎麼回事?文官怎麼坐到武官的位次去了?禮部怎麼安排的位置?”

季同貞已經快步走了上去,雖然麵上仍然含著笑,看著沒什麼變化,他上前對巫妖行禮,巫妖便坐著微微欠身拱手還了個禮,季同貞含笑道:“原來今日帝師也來赴宴,還請先生到我那席同坐,今夜也好向先生討教一二。”

巫妖微微皺了皺眉:“位次有問題?”

季同貞想不到他如此敏銳,笑道:“一向丹陛之上的黃帳那裡,為王公貴勳的位次,一向以宗親的宗王為首,端王不在以後,如今是睿王為宗王,坐在最首。而丹陛之下,殿內則為一二品重臣的位次,慣例左邊為文官席位,右邊為武官席位,平日武官之首,大多為兵馬大元帥藺將軍,想來今日禮部出了些小紕漏,不妨事,正好您到我那席同坐,也好讓我有機會討教一二。”

巫妖道:“不必,左相想來是和右相同席,不必打亂了,我與藺江平一席就行了。”

季同貞臉皮微微抽了下,低聲道:“這位藺將軍,每次參加慶功宴,都將上首空出來,不肯與人同座的,他脾氣也不大好……”

巫妖坐得穩如磐石:“無妨,能與我同座算他福氣。”

季同貞:……

這一看就知道有人算計,估計讓這位禦前紅人,通微帝師與藺江平起衝突,藺江平自從當年重新歸降大燕後,回來就是一副油鹽不進冷冰冰的模樣,戰場上殺敵那是神鬼不敵,全是不要命的打法,一心衝著死去的,偏偏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戰功累累,竟是讓他又從一個副將一路打上了大將軍,尤其是之前先武烈帝的手下將士,又全都聽他調遣,到底坐回了兵馬大元帥的位置。

隻是戰事平定後,藺大元帥平日裡幾乎閉門不出,聽說大多時候一個人住在赤霞穀那邊結廬守墓,常年茹素守孝。隻有一些重要場合才不得不出席,甚至還得了個綽號叫“病虎”,因他看著總是病懨懨的陰鬱又冰冷,但誰若是惹毛了他,那是一點麵子不會給的,當場就能拔劍斬了對方的帽子,聽說那把劍偏偏還是天子劍,當初天子賜給的先武烈帝,武烈帝臨終前又賜給了他,誰敢惹他呢。這次中秋宮宴他會出席,這是內閣早就知道的消息,隻是一貫禮部安排有數,他也沒想到還有人能在這位次安排上動手腳。

禮部……看來是不舒服了,欽天監這麼一個芝麻大的冷衙門,一下子就自己建了印曆所,竟是要自印曆書,這可是一大塊利潤,隻是這位次,說起來偏偏也說不上什麼不對,畢竟太師雖為正一品文官沒錯,但是帝師地位超然,安排在僅次於內閣的右邊第一位,這也沒錯,這宮宴安排的位次也是必然要呈禦覽的,皇上批過紅的,誰能說禮部有錯?

眼看人們紛紛入座,季同貞隻好又拱手後回了他自己的座位。然而內閣左相作揖行禮,這位帝師竟然坐而受禮,場上全都有些震撼。待到武官們也漸漸入座,開始有人注意到了竟然一位文官坐在了武官之首,全都側目而視,又有人幸災樂禍,隻等著藺將軍入場。要知道皇帝一直對藺江平頗為忍耐優容,今日這算得上是禦前兩大紅人的對決,這可是難得一見的一場好戲啊。

果然正說著話,隻見殿內又一陣安靜。隻看到一位身型瘦削的白袍男子慢慢走進殿裡,這中秋喜慶佳節,他雖然穿著一品麒麟武將服,偏卻是一身素袍,人又過於清瘦,身上的袍子空落落掛在身上,配上他全無人氣漠然的麵,隻如同一縷幽魂一般飄進殿裡,看起來分外陰冷寒素,卻正是兵馬大元帥藺江平。文臣那邊少不得有些人看不慣他這不合場合又晦氣的一身衣服,但卻也敢怒不敢言,隻低聲交談著等著看好戲。

隻看藺江平慢慢走上殿來,一眼便看到了首席位次上的巫妖,臉上那仿佛死屍一般陰鬱的臉忽然動了動,在外人看起來就是一副極傷心觸動的表情。都以為他要發作了,沒想到他仍然是一言不發,慢而穩重地走了上前,然後對著巫妖拱手作揖,深深彎腰拜下。

殿內靜得針落可聞。

第84章 平安燈

藺江平作揖後, 人們隻看到那金眸帝師不過是微微伸手讓他坐下,竟是禮都不還,而藺江平顯然也不以為恥, 謙遜下坐, 並且親手為帝師倒茶奉上。

巫妖倒是接了他奉上的茶:“不用客氣。”

藺江平低聲道:“先生總算回來了, 你再不回來,我覺得皇上隨時能把我殺了祭天, 雖說這也是我所願,但先生可把我坑苦了。”

巫妖:“皇上仁厚,不是濫殺之人。季相適才說皇上待你很優容。”

藺江平:“皇上與我一般日日熬煎在業火地獄中, 幸運的是他等到了先生, 而我早已無望。”

巫妖微微轉眸, 眼眸裡仍然是淡漠, 一如藺江平十年前見到的那般無情,屬於神祇居高臨下的無情:“看開點,你們這個世界的法則是靈魂輪回, 能量守恒。蕭冀放棄了死騎身份,也許如今重新投胎為某一個人,也許就是你遇到的某一朵花, 一葉草,一隻飛鳥。他若是有靈, 興許離你很近,你若是造福百姓,興許福澤恩惠到他, 你若是惜花憐鳥, 興許他就在你身邊看著你。”

藺江平:“先生這是哄我繼續為皇上鞠躬儘瘁嗎?”

巫妖微微點頭:“你們自己聖賢書上寫的:天地養萬物,聖人養賢, 以及萬民。這本來就是你們位居高處者的職責,順應天道,天道才會給你想要的東西,利天下者,天下亦利。”他非常輕易理解了這個世界的法則,他估計應該是之前就參透過了,所以如今這法則已完全在他心裡猶如本來就存在的知識。

藺江平也麵無表情地看向了殿上,人人麵色喜慶,慶賀這盛世清平,明君聖主,憑什麼人人都開開心心迎接盛世,他們卻什麼都沒有,這樣的世界,毀滅也沒什麼吧,順天而行?憑什麼拿走了他的東西,還想讓他順天而行?

他很確信皇帝過去那幾年,每一天和他想法都一樣,在瘋狂毀滅與壓抑著做一個好人之中左右搖擺,尋求慰藉。他每一次見到皇上,都在他臉上看到了同樣掙紮煎熬的自己。

他笑了聲:“皇上每次看我的眼神,都在壓抑著殺意,他懷疑,他又不得不相信,因為他隻能靠著那一絲希望活下去。”

巫妖:“……”小皇帝哪有你那麼瘋,不要以己度人好嗎?明明還是又軟又甜,羞澀又保守的小點心,一看就可口得很。

藺江平看他臉色也知道他不信,低低笑了聲:“你信不信如果你現在去和皇上說要你要回去,他一定能做出些瘋事來,和我當初一樣,哪怕是屍體,也要留下來……”他臉上露出了一絲詭異的笑容。

巫妖又看了他一眼,有些遺憾這個世界不能轉換巫妖,不然眼前這個人偏激執著,倒是個轉換巫妖的好料子——文武雙全是嗎?可以做個煉金巫妖嘛,他那眼神仿佛透過了藺江平的皮相,看到了他的骨頭裡。

藺江平原本幾乎已是個瘋子,每一天都想著怎麼死,但此刻看到巫妖看他的眼神,不知為何身上微微打了個寒噤,總覺得再交談下去,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③思③兔③文③檔③共③享③與③線③上③閱③讀③

卻見何常安滿臉微笑小步走了過來,低聲對巫妖道:“帝師大人請到內殿去,皇上請呢。”藺江平看了眼何常安,何常安微微一寒,陪笑道:“藺大帥好,好些日子不見,您一向身子可好?”

藺江平懶洋洋道:“我好得很,皇上如今開心了,能讓我侄兒換個地方任職沒?我看欽天監挺好的。”

何常安笑道:“藺帥謙虛了,如今藺小將軍在水軍如龍入海,好一個海闊憑躍呢,他自己還上書要請命出海攻打海寇呢。”

藺江平道:“想出海可以,先生個娃兒,不拘男女,給藺家留個根兒再出海。”

何常安:“……”和內侍說這樣的話好嘛!

巫妖已起了身:“走吧。”

藺江平感覺到那股壓迫靈魂的威壓離開,才感覺到背上竟然出了一層汗,他不由自主慢慢呼出了一口氣,看到巫妖,他也才相信那一天自己遇到的不是謊言,這位無所不能的鬼神一般的帝師,看來沒有說謊……所以,蕭冀真的已消散了嗎?十年了,他是飛鳥,是花,還是投胎在哪一個積德人家呢?不是鐘鳴鼎食,至少也是翰墨詩書吧?

藺江平忽然想著是不是該查一查這京裡十歲左右的嬰兒,哪一個是那一天出生的。

巫妖卻不知道藺江平聽了他一席話,越發瘋起來了,他大步走進內殿,看到裡頭蕭偃正坐在座上,看到他進來已笑著站了起來迎著他道:“今天好日子,讓太子也來拜見拜見您。”

巫妖看過去果然看到端柔大長公主站在那裡含著笑向他斂衽施禮:“端柔見過通微帝師大人。”又拉過她身側的一個小少年,這少年十一二歲出頭,長得目似點漆,肌膚白皙,很是靈秀,他上前深深做了個揖:“蕭瑬見過太師。”

巫妖沒想到原來是叫他進來見長公主和太子,一時之間倉促應對,摸了摸隻能從袖中摸了個嬰兒拳頭大小的琉璃珠出來的:“好孩子,這是今兒剛燒好的,拿著玩兒吧。”

本來是剛剛指點著白骨領主做的新樣式,順手摘了朵薔薇花放進去,看起來效果還不錯,想拿進來給皇上看看樣式的,可以的話就能大批量燒了賣了。

他又從袖中掏了一串琉璃珠鏈來給何常安:“第一次見麵,這是送給長公主的。”

端柔長公主從何常安手裡拿過那串晶瑩剔透的琉璃珠,看到每一粒珠子裡都有一朵小小的茉莉花,再看蕭瑬手裡的寶球,裡頭凝固著一朵含苞欲放的新鮮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