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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的妖 灰穀 4243 字 6個月前

還能變回人類,變回凡人的。而且,如果是凡人,他怎麼可能穿越時空亂流身體一點破損都沒有?自己如今很明顯是魂體受傷,那麼,自己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根據皇帝說的,是血脈召喚的話,作為巫妖魂體的他,被召喚回去原本的世界——用的媒介,很可能是原本世界的後裔,以及,自己的身體。巫妖魂體被強行召喚進入了原本的身體內,也就是說,其實是巫妖,擁有了人類的身體。而不是從前人類的靈魂放棄了人類的身體轉化成巫妖。

這麼說來就合理了,否則無以解釋人類的魂體如何穿越時空不受到任何傷害。

巫妖閉眼凝神,過了一會兒倏然睜開眼睛,低眸一看,果然看到森然骨手,骨鏈蠢蠢欲動,冰寒逼人。

原來如此……骨鏈穿出,迅速穿透了架子上那一匣子的靈魂寶石,無數寶石瞬間碎成齏粉,在冰寒空氣中爆炸開來,形成點點碎冰。

靈魂上立刻傳來了一陣舒適之極的愈合感以及困倦感。

身體帶來的這種倦怠感實在是非常陌生,似乎他已經上千年沒有感受過了,他像饜足了酒的人一般慢悠悠地走到了床邊,直接倒進了柔軟舒適的床內,帶著精靈祝福的軟被再次包裹住了他。

他以嬰兒一般的姿勢蜷縮進了被內,眼皮沉重之極,久違的……新鮮的,人類的感覺。

他沉睡入了夢中。

第二天清晨是蕭偃先醒的,他睜開眼發現自己真的在巫妖的床上睡了一晚上,而且睡得非常沉非常好,身體上的疲憊、精神上的焦灼一掃而空。雖然巫妖不在的時候他經常這麼做……但,他轉頭看到巫妖還側著臉蜷縮著睡得非常沉,甚至身體還貼著自己,一隻赤足伸出被外,白玉雕就,微微透著粉色。

他伸出手將那隻腳輕輕納回了被子內,那股一直纏繞在心裡的沉重感忽然一輕,他看著巫妖淺金色的長長睫毛和白皙裡帶著粉色的側麵,出神起來。

巫妖應該仍然身體狀況不太好,蕭偃之前一動不敢動怕吵醒他,結果半邊身子開始發麻,又想起該去吩咐早餐,慢慢起身下了床,巫妖仍然一動不動睡得十分沉。

蕭偃便輕輕出去,到了院子裡,看到祝如風正侯在外,看到蕭偃便下跪道:“昨夜看守不力,所有人都睡著了一刻時間,夢中似乎都聽到了歌聲,十分詭異。”

蕭偃一抬頭看到了烏雲朵正高踞在樹枝上居高臨下盯著他們,幽綠色的眼睛仿佛在發著光,微微一笑:“無妨,是白骨領主孫雪霄來了——想來是來拜謁主君了。”

祝如風:“……”他一抬頭也看到了那隻神出鬼沒的黑貓,想起了之前每次出征遇到困難時,仿佛都有神鬼助之,也有人看到老甘身旁夜裡經常有年輕女子伴行,所以那就是承恩侯那個嫡女吧?她到底是死是活?

蕭偃伸出手,烏雲朵輕巧跳了下來,咪咪咪叫了幾聲,十分乖巧,蕭偃輕聲道:“你也很高興是吧?”

巫妖醒過來的時候,聞到了鮮美的食物的香味,腹中也隨之感覺到了空虛。

這是餓,而且他覺得他應該很久沒有感覺到了,他起身感受著凡人身體的沉重感,然後東張西望了一會兒,無師自通地走到了套間的最裡頭,果然找到了華麗的太師椅以及放滿了香粉灰的恭桶。

衣食住行,困餓病以及——人有三急。巫妖像是神重新降臨了人類,慢慢習慣著這些在自己記憶認知裡已陌生的感受。等他洗漱後出去看到桌上又擺滿了各色各樣的食物點心。蕭偃坐在那裡正等著他,看到他微笑:“有感覺好一些嗎?”一邊觀察著巫妖的臉色,仍然是蒼白,唇色淡,走路也感覺十分沉重。

巫妖在鏡台上拿了把梳子,笨拙地開始梳頭:“好一些了。”

蕭偃自然而然走過來,拿起了梳子替他梳頭:“如果還是不舒服,吃完繼續躺著吧。”

巫妖搖了搖頭:“不必,我們可以出去走走。”

蕭偃道:“但是外麵很熱,市集上人很多,且喧鬨——去山莊走走?我們可以去那邊散散步,林子裡會涼快些,你要看看你灑下的花種麼?開滿了花,很美。”

巫妖聽起來也微微有些向往:“好。”以他現在魂體的情況,恐怕確實去不了人太多的地方,畢竟他似乎対人的情緒非常敏[gǎn],尤其是負麵情緒。

他思忖著,卻一眼看到鏡中清楚映著蕭偃將一根他掉落在肩上的發絲撿了起來,納入了自己袖中。

……

他不知道說什麼好,隻看蕭偃緩緩替他將前發梳起來,拿了一個珍珠冠替他簪起,其餘頭發都梳順了披散在後,然後非常自然地將梳齒上纏著的碎發都掖入了自己的袖中。

巫妖隻好當做沒看到,坐到了桌前,早餐多了好些糕點,以及各種各樣的粥,羹,還有一些水果,都已削了皮切成片放在冰塊之上,晶瑩多汁。

蕭偃和他用過早餐,巫妖注意到他姿態和用餐十分文雅穩重,吃得也不算多,而且一直在關注著他,比如昨天他稱讚過的蟹黃粥,今日就多了蟹黃湯包,蟹肉餃,都小巧玲瓏,皮非常薄,幾乎半透明,肉汁又鮮美滾燙,味道很是鮮美。

蕭偃甚至還拿了筷子親自教他蘸薑絲紅醋後再慢慢食用。

隻是筷子……今日多了筷子,他很確定他沒有用過這個餐具,蕭偃嘴角含著笑,伸過手來,扶著他的手指教他如何拿筷。

幸好他還算聰明,雖說不太熟練,總算用完了早餐,蕭偃又拿了外套來替他穿,一邊道:“外邊熱,這是蠶絲袍,稍微好點。”他慢慢替巫妖係上衣帶,又親手替他佩上珠玉佩、香袋等物,才低了頭要替他著襪穿靴。巫妖卻在他的手握住他腳踝的時候終於反應了過來:“不必,我自己來。”

他看到蕭偃臉上神情不變地鬆開了他的腳踝,但眼神似有遺憾仍盯著他的赤足,昨夜那句“我想%e5%90%bb遍……”又冒了出來,他深吸了一口氣,閉了閉眼,飛快將襪子鞋子穿上,發現都是剛剛好的尺寸,也不知是如何趕製出來的,有些奇怪。

蕭偃仿佛知道他心裡想什麼:“從穀裡發現你那天,就已命尚衣局儘快趕製你的衣物,因著時間來不及,一律將替朕製的衣物襪靴都改了尺寸給你的。”他看著巫妖換上這綴著金絲邊的素白絲袍,眼睛裡滿是欣賞和欣悅。

皇帝一直舉止端嚴,雖然事事親手而為,卻都非常有分寸,並無一絲輕褻之處。但巫妖仿佛從他眼裡又想到了昨夜的那句“金相玉質,風神秀逸、肌膚勝雪……”他深吸一口氣,想著這就是自己用真言藥劑的報應來了。

好在蕭偃一無所知,並不知道自己昨夜是如何大膽而直白的吐露愛意,他又帶著巫妖到了那傳送陣:“這是你當時布的,不過據您說的隨著時間流轉,這傳送陣有次數限製,會隨著法力消耗殆儘而停止運轉,因此這些年我沒怎麼敢使用。”

巫妖研究了一會兒那符陣,心裡有了數:“嗯,我覺得我應該還能再試著建起來,等我法力再回複一點。”

他們到了棲雲莊,祝如風又已提前到了那邊,安排下了護衛。

蕭偃給巫妖介紹祝如風:“這是祝如風祝將軍,他如今負責宮裡的禁衛,你有什麼事情都可以交代他。”祝如風利落上前抱拳:“見過帝師。”其實這還是他第一眼看到回來後的帝師,差一點沒控製住自己的神情,帝師怎麼會如此年少?雖然皇上之前說過帝師因為收到法術洪流的衝撞如今魂體受創失憶了,但是……皇上真的沒有認錯人嗎?

巫妖學著將手也搭在一起還禮,蕭偃又伸了手過來扶著他的手教他:“這樣,這樣作揖就行,左手在前,右手握拳在後,表示対対方無害,尊重,対了……這樣就行了,無論誰向你行禮,你還這個禮就足夠了。這叫平揖禮,平日裡見我也是一樣的,你是朕之師,誰都不能冒犯你。隻有彆人拜你的,你不需下拜,若是誰無禮於你,你和朕說,朕替你教導他。”

祝如風:……

這睜著眼說瞎話呢,劍履上朝,麵君不拜的,曆朝曆代能有幾人?還和皇帝平揖?

蕭偃和巫妖已往山穀行去,兩人並行,竟然一般高低,巫妖雖然麵如少年,但那威儀卻一點不減,祝如風心下暗暗納罕,但連忙帶著人跟上。

鳥兒啁啾,空氣清新,山穀裡果然開滿了星星花,蕭偃笑著道:“這是你當初灑下的花種,說是你家鄉的花。”

巫妖看到腦海裡便現出了這花的名字:“嗯,叫破曉之星。”

蕭偃重複了一遍:“破曉之星是嗎?你當初沒有說過這名字。”

巫妖低頭拈起那花:“可能……提了會難過吧。”他想起昨夜翻閱的筆記:“梅裡曼,意為晨星,這是巫妖生前家族,梅裡曼族徽上的花,破曉開放的星星,刺破黎明的微光,代表著希望和美好。但是巫妖已失去了血脈相連的身體,失去了情感,變成了不死之人……徘徊在無儘的虛空中,舊時的家人早就一一被永夜之神召喚死去,隻有他被留下了,還背負上了無儘的責任。”││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蕭偃一怔,抬頭看他:“你想起來了?”

巫妖搖了搖頭:“昨晚翻了下筆記本,這個花在圖鑒上看到過,有介紹,猜測了一下巫妖當時的想法,應該就是這個緣故。”

假如當時的小皇帝問是什麼花名,來源是什麼,為何會隨身攜帶這花種,必然要解釋一番,那無異於將心中陳舊的創傷翻出來,因此倒不如一言帶過,隻說是普通花種罷了,當時自己又是以什麼心情在一個沒有魔力的世界裡灑下這破曉之星的花種呢?

是真的希望這花種能在這異鄉生長開放嗎?如今這花真的在這沒有魔法的世界開放……這是一片所有能量都賜予萬物與凡人的世界,破曉之星也蓬勃生長於此。

巫妖放眼望去,看到鉑金色的星狀花朵點綴在深綠色的草葉中,仿佛星光在破曉的黎明天空次第亮起,喃喃道:

“我的星你同著群星。

我願意走入

天空,好得千萬隻眼睛來望著你。

從前你是晨星在人世間發光

如今死後如晚星在逝者中顯耀。”

(注:柏拉圖《星》)

第78章 爭青鵠

這一日山穀之行很是愉快。

巫妖和蕭偃在山穀溪水邊釣魚, 又親自烤了魚和魚湯煮了魚湯作為午餐。雖然巫妖心知肚明他們釣的那幾隻魚萬不可能燉出這樣鮮美的魚湯,但勝在過程確實頗有意趣。

山穀幽深,湖水平靜, 蕭偃親自替他穿魚餌, 又安靜坐著, 眉目靜謐,仿佛能坐在他身側就已是十分幸運, 巫妖能感覺到對方心裡傳達來的恬然愉悅之感和深深的依戀之感。

魚湯特意加了奶和魚籽,還有細軟優質的菌菇,顯然是有高手在精心伺候的這鍋湯。烤魚也顯然是經過了精心的剖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