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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的妖 灰穀 4233 字 6個月前

不躲開,隻微微躺下,將他攬入懷中,微微拍了拍他的背,安撫之意非常濃。

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

蕭偃忽然心裡冒出了一句詩來。

然後他自己把自己給嚇到了,他,真的把巫妖當成師友了嗎?

第58章 繪真容

中秋漸近, 孫太後卻連日精神不好,這日專程去了寶光寺上香祈福,據說在哪裡遇到了為亡母祈福做法事的承恩侯嫡女, 聽其念經為其孝心打動, 回宮後很快下旨讓承恩侯嫡女進宮清修守孝, 慈福宮原本就有佛堂,孫雪霄進宮後仍住進了慈福宮內。

“其實隻不過是孫雪霄念經後, 她的精神得到了放鬆,她能夠哪怕是白日也安眠美夢,隻是這麼簡單而已, 白骨領主的巧言天賦, 對普通人足夠了。”巫妖對蕭偃解釋:“孫太後名義上是你母親, 天然有優勢, 你在後宮,隻怕孫太後以皇太後的名義來壓你,如今白骨領主入宮看著她, 你的威脅就少了。”

之後安國公不知道走了什麼路子,將甘汝林也調入了禁軍內,負責守衛四門, 而祝如風則為武驤殿衛中的一員侍衛,每日隨侍皇上身側。

蕭偃雖然不知道巫妖為何如此顧慮他的安全, 但越是如此鄭重其事,越證明他一旦離開,很可能很難顧及回京。

這日仍在京城的範左思接了吏部的任命, 忽然就成了欽天監通微局的堪輿博士。範必行雖然意外, 但仍十分喜悅:“看來朝廷是看到了我們範氏一族的決心,這是對我們範氏的獎賞了, 你且安心當值,欽天監曆來地位超然,品級雖低,博士才九品,卻往往得伴君隨駕,更有甚者能得帝王遵之為師。”

範左思心下暗苦,卻也知道這應該便是那“九曜先生”的安排了,想來那一夜的夢,不是空%e7%a9%b4來風,隻是能夠入夢通靈,此人手段莫測,如此說來,那日的雷雨……驅役鬼神,入夢招魂,呼召風雨,這還是凡間人嗎?

他背上的汗又起了一層,心想著自己這可真是禍從口出了,當時自己進京,行前卜了一卦,卜出來去來平無阻,謀事成就難。雖說難,倒也還有一線轉機,不致於枉費奔波。

原來這一線轉機是在這裡,他到欽天監就職報到,欽天監監正對這位突如其來的大夫以及範左思都有些排斥,但範左思畢竟師從楊公,又是世族人,背景雄厚,也隻能訓勉了幾句,便讓他去通微局官署。

在通微局裡,範左思果然看到了巫九曜,他有了個通微大夫的散職,官服腰帶上卻係著金紫色魚袋,顯示著他自由出入宮禁的特殊待遇,這是簡在帝心,深得皇上隆寵。

他淡淡對範左思道:“中秋後你我即啟程前往,先去雍州太祖陵墓處看一看。”

範左思長歎一句:“九曜先生,這風水堪輿學,堪為天,輿為地,我等堪輿術師,都以《青囊經》為基,有尊楊公,習《撼龍經》《疑龍經》,有從賴氏,法《青烏序》,雖說派係不同,卻又都法自天道易經,星經一學,則以石氏為尊。無論哪一派,古訓都是風水可鎮不可掘,地師唯做功臣,莫為罪人,天機不可泄露。”

“這天機不可泄露,自古大凡有些名氣的地師,多少都會折損自身氣運,減自身福德。天命國運,擅自改之命途,事涉萬民。都說風水輪流轉,運道總有盛極而衰,先生偏要強求,隻怕是要遭受天譴的。”

“你確定真的要去看看嗎?”

巫妖看了他一眼:“放心,一切命途報應,隻管報在吾身上,與你無涉。再則,你又怎知,吾不是這天命之一?皇上既遇上吾,則此即為天命。”

“若做成此事,則匡扶社稷,造福萬民,興國濟世,亦是你之福德。”

範左思微微心裡一寒,竟被這豪言壯語激起了心中豪情:“願為吾皇效命。”

從欽天監回宮,巫妖看到蕭偃正坐在幾案前,麵前擺著奏折,他卻顯然正在出神發呆,聽到聲音敏[gǎn]抬頭,看到巫妖,臉上立刻露出了笑容:“這麼快就回來了?我以為你第一天去欽天監,會待很久呢,那邊也有每一年每一日的觀天記錄,你不看看?”

巫妖淡道:“早就看過了。”他看了眼蕭偃,心想就連你睡著時,身上每一處骨頭也都被我摸過了,這一方世界的玄學實在是太過玄奇,當初自己習魔法之時,人人皆言自己天賦奇高,如今才知道世外有世,天外有天,學無止境,自己果然還有太多要學的地方,他甚至覺得這魔法與這玄法,似乎也有一些可以溝通之處。

他沉默下來之時,麵容沉靜似冰,令人望之生畏,今日穿著的又是欽天監的深青色官服,帶著進賢紗冠,襯著他肌膚勝雪,越發如九天仙官一般。

蕭偃看著隻是心下不舍:“中秋燈節,到處都會紮燈台,我讓衛凡君他們紮一個特彆好看的在禦街上,到時候等宴過群臣了,我們就去禦街觀燈去。”

巫妖點頭,卻又想了下道:“我有精靈花燈,到時候保管是禦街第一彩燈。”

蕭偃知道巫妖這是像哄孩子一樣哄他,在他的世界,男子三四十歲才算是華年……自己在他眼裡可不就是個孩子嗎?說起來也是,雖說太後群臣們都忙著要給他立後大婚,又有誰真把他當成能親政的天子?

他心裡酸楚,但仍然笑著:“那京城百姓可真有福了。”

他想了下又道:“之前那虞家的女兒,已留在了大長公主府上了,皇姑姑說郡主正好需要一位女先生,又心喜虞家女聰慧,聘她為女先生,留著她在府上住下,教導小郡主了。”

巫妖微一點頭:“大長公主很會處理事情,等我不在,你可以多向她和駙馬請教,又是你親人。”

蕭偃沉默了一會兒低聲道:“其實我自幼就不大討人喜歡,不太會說話,也看不出他人麵上喜好,經常莫名其妙觸怒父母……如今皇姑姑也好,端親王也好,更多的隻是看我是一位孺子可教的年少皇帝,卻並不是把我當成什麼血脈親人一般來親近的。”

巫妖想起那相書上說的親緣淡薄,卻又不知道如何安慰這個少年,畢竟他雖然早就失去了身體和凡人的情感,卻仍然也還記得自己是在愛中成長的。

過了一會兒他才道:“有一句詩,我從前很喜歡。”

巫妖仿佛回憶了一會兒,用他的語言讀了一句詩,聲音柔軟悅耳,然後又翻譯給他聽:“願你的生命中有夠多的雲翳,來造成一個美麗的黃昏。”

蕭偃一怔,抬眼看到巫妖金色的眼眸裡滿是溫和和柔軟,哪怕作為魂體的巫妖眼眸裡仍然什麼都沒有折射出來,但他卻看到了那種來自強者體恤萬物的溫柔。

巫妖還仿佛擔心他聽不懂,解釋道:“雲彩越多,霞光才越美。”

蕭偃原本想笑說他體會了,想說這就是“寶劍鋒從磨礪出”,是“吹儘狂沙始到金”,是“石以砥焉,化鈍為利”但是他卻隻是將細長的手指去擋住了他的眼睛,去遮掩他的眼淚。

但是他的生命裡原本全是層層疊疊的雲翳,巫妖才是那道金光,穿透了無數厚重的雲翳,才讓他擁有了這般瑰麗的天空。

巫妖歎了一口氣,拿了柔軟的綃帕遞給他,想著大概少年天子很需要一個擁抱,果然蕭偃撲入了他的懷裡。

但是這一次的失控沒有持續很久,蕭偃便重新收拾了情緒,擦乾了淚水。

日子飛快的過,彆離在即,蕭偃收拾好了心緒,開始正視自己每一日的安排,開始思考離開巫妖自己需要做些什麼。

他依稀也覺得自己不對,巫妖非常人,一般人再如何相伴,也不可能日夜相伴,須臾不離,自己總要自立,巫妖為人仁慈善良,待自己多有憐惜,自己卻不能總如菟絲一般纏著巫妖,不斷索取。㊣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雖說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和巫妖要索取什麼,陪伴,垂憐,想要那投射不出萬物影子的金眸一直看著自己,他慚愧於自己的貪得無厭,卻又自私得覺得巫妖這麼好,有這樣的貪念似乎也很正常。

巫妖仍然每一日勤於讀書,蕭偃從未看他如此專注過,《紫微鬥數》看完了又看《青囊經》、《青烏序》,他想起了巫妖曾經說過的:巫妖,是放棄了軀體,以永生不死之魂體,追求無儘知識的法師。

“聖人不死,大道不儘”,若是以他這個世界來說,那就是巫妖選擇了不死,去追尋他的“道”,巫妖早就和他說過,我的道,和你們的不同。

他不會為了什麼在一個人,一處地方停留,蕭偃從未如此清醒地認識到這一點。吾道一何孤,他走的是沒有人走的路,也許在他的世界會有不老不死的人與他一樣,但他如今飄落在這裡,他不會為了誰停留。

他仿佛在這短短數日內,了悟太多,“四方上下曰宇,古往今來曰宙”,他在這一處天宇下,在這一時遇到了巫妖,但不知其來處,也無法隨同他去到他的去處,他所擁有的不過是短短這一刹那,如同巫妖藏在秘銀寶箱裡那些畫冊,家人、朋友以及那些輝煌璀璨的冒險故事,都隻是他漫長不死生涯裡頭的一刹那,而他甚至不能擁有一副巫妖的畫像。

念及於此,蕭偃忽然覺得坐立難安,無論如何都要立時做成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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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公麟是京城小有名氣的畫家,極擅丹青,最為世所稱道的是他為寶光寺繪的壁畫《九天菩薩像》,於滿壁繪製了九天之上的文殊、普賢、觀音、勢至、日光、月光、彌勒、地藏八大菩薩,行筆如流水,每一位菩薩都寶相雍容,持著楊柳枝、蓮花、淨瓶、寶劍等等,千姿百態,栩栩如生,天衣飛揚,滿壁風動。

晏平七年八月,他閒居在京,卻被緊急詔入內廷,他得到了晏平帝的親自召見,晏平帝年方十二,儀容俊美,形神瀟灑,召見他卻是要他為帝師繪像。

晏平帝十分親切和氣,虛懷若穀,倪公麟受寵若驚,奉詔在禦花園為帝師巫九曜繪像。

這便是後世赫赫有名的《通微帝師像》,也是唯一一副流傳後世的帝師像,畫上帝師金冠廣袖,手持一異花,衣袂飄舉,眼神俾睨,似九天日耀之神自雲間俯瞰眾生,神情偏有悲憫之意。

據後世考證倪公麟在自己的筆記上記述:帝師姿容耀世,如日冕之熾芒,似星華之璀璨,其威儀無法可表,吾之所繪,不及其瑰麗神儀萬中之一。繪像之時不能直視帝師神容,嘗久目之,似觀日曜,尋汗出如漿,夜夢不寧,數日方得心神安寧。

第59章 我為王

中秋轉眼便到, 從城樓上往下看,燈如河流,禦街兩邊璀璨明亮, 聚如螢, 散如星, 美不勝收。

蕭偃和皇太後、端親王都站在城樓上,率著文武重臣觀燈賞月, 與民同樂。

孫太後這幾日有孫雪霄相伴,睡得舒心安寧多了,兼著胃口也開了些, 開始能吃下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