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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事如意 五軍 4250 字 6個月前

不錯,我要是搶名額感覺很對不起他, 怕被人罵忘恩負義。”

馬教授問:“現在怎麼就好意思了?”

何意如實道:“沒辦法,反正不管我怎麼想,他們已經給我定罪了。與其白白擔了罵名, 不如該乾嘛乾嘛,至少對得起自己。”

他這番的確是實話,那場手術是他跟師兄交惡的開始,但那次是師兄自己退縮的,何意完全是被遷怒。

至於交流項目,對方如果肯紆尊降貴地來問他,他也完全可以退出。何意這段時間始終更傾向於放棄,他認為自己能理解彆人的難處, 做到體諒他人,前提是對方至少尊重他。

但顯然,彆人隻想到了孤立和逼迫他。

何意道:“我會儘量為自己爭取機會, 國家資助已經錯過了, 沒辦法。現在就看學校或學院還有沒有可以申請的項目。麻煩老師幫我留意一下, 我自己也會積極尋找。”

馬教授看他態度認真,也不像之前那樣瞻前顧後,這才搖搖頭:“彆費勁了,已經給你申好了,過幾天就出結果。”

何意一臉震驚,指著自己:“給我申好了?”

教授點點頭:“我跟你說完後,就替你申請了學校基金委的名額。咱學校的資助標準比國家的還稍微高點,你這一年的費用基本都能涵蓋。上個月材料審核已經通過了,不出意外,這月底就能給你通知。”

何意愣住,又覺得難以置信:“您怎麼知道我會爭取的?”

馬教授卻一搖頭:“我不知道。”

何意:“……”

“這次機會太難得,這位導師從來不搭理國際生的。我跟他私交不錯,也是去年才得他鬆了口,所以選人寧缺毋濫。要不然推薦過去,讓人家瞧不起,你們也學不到多少東西。”馬教授歎了口氣,“但其他人臨床意識太差,你師兄知識和能力都合格,但缺乏職業榮譽感,小心思太多。就你看著還不錯,這次你能去就去,你不去就算了,其他的誰也不合適。”

申請獎學金需要有留學學校的正式邀請函,馬教授在選定何意時就跟國外導師進行了聯係,對方很快發來邀請函。

其他材料因是學校內申請,也無需何意手寫,因此馬教授直接把何意去年聯係導師時的自薦郵件抄送了一份。

何意成績好,表現一直不錯,老師對他的評價都很高,材料審核和專家評審毫無懸念。

如果不出意外,這個月名單就下來了。

世上沒有不漏風的牆,何意這才意識到,或許師兄早就知道自己拿到了邀請函。

現在何意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卻也無法向人解釋,總不能跑去跟師兄說不管有沒有我,你的結果都一樣的?

更何況,馬教授對這些師門恩怨顯然心知肚明。

他不跟學生們講清楚,自然有他的考慮,或許是想通過競爭讓何意更加珍惜機會,或許是不願讓學生知道自己內心的真實看法,又或者二者兼有。

如今事情已成定局,這些瑣碎細節看似重要,其實也不重要。

何意起初是震驚,等細細琢磨過來之後,心裡便隻剩下了感激——他挨了罵,但也得了實惠。

馬教授顯然還在替他思索:“獎學金名額會保留到今年年底,年底前出去就行。不過你既然現在拿定了主意,我建議你秋季出去比較好。你的論文改得怎麼樣了?”

“數據已經補齊,這兩天再檢查一遍就可以了。”何意回答完,又忍不住笑起來,對老師開玩笑道:“怪不得張師兄說我福氣大。沒想到還真是懶人有懶福,連參加交流的事情都是老師出力,我隻管出人。”

馬教授看他嬉皮笑臉起來,又好氣又好笑,點了點他:“少貧嘴,明天就給你安排活乾!”

跟其他導師相比,馬教授並不怎麼使喚學生乾雜務,最多是讓他們幫忙提拿重物或是開車。

這次他因在臨省有個為期三天的學術會議,舉辦地點在山上一處度假村,地處偏僻,開車過去兩個多小時,此外還有一段山路。馬教授年紀太大,自駕多少有些吃力,因此抓了何意當司機。

何意樂得如此,又因教授在這次會議上有關於唇齶裂修複的專題演講,因此出發時,他將自己的筆記本帶上,方便在教授休息時,見縫插針地跟老師交流自己的科研思路。

翌日清晨,師徒倆早早出發。

天公並不作美,車子開上高速時,天上已有烏雲蔽日,空氣也沉悶下來。不多時,豆大的雨點密集落下,直砸車窗,前方視野模糊一片。

何意開車經驗不算豐富,遇到惡劣天氣難免緊張,於是一路小心翼翼,手心漸漸冒了汗。

教授看他如此,不由笑著寬慰:“彆緊張,你開車挺穩的。”

何意看了眼表盤,將速度壓下來,暗暗苦笑。

“我沒怎麼在這種天氣開過車,經驗不足。開快了緊張,慢了又不安全。”

話音才落,就聽後麵有嗚嗚聲響。旁邊車道接連幾輛機車風馳電掣般飛掠而去。何意並不認識機車車型,但剛剛驚鴻一瞥中注意到的黑色車身,卻早在幾年前就給他留下過深刻印象。

一旁又有跑車直追而上,發動機的聲音猶如野獸低吼,由近及遠,數秒後也一塊消失不見。

不過匆匆一瞥,旁觀者回神後卻無不震撼。

何意不由想起數年前賀晏臻也有這樣的一幕,張揚野性的危險氣息對他同樣具有致命的吸引力。何意錯過了那樣的賀晏臻,他隻能想象,並嫉妒著彼時坐在後座的人。

也隻能嫉妒,畢竟如果是高中的他與賀晏臻相遇,他們之間不會有任何交集。

這段大學戀情對他而言,如同盧生就枕,黃粱一夢。

會議的兩天仍是陰雨不斷。何意拿到了一個工作人員的入場證,有時能混進去聽一聽,做做筆記。有的小會議他進不去,便在客房裡整理自己的課題報告,研究文獻,以及為出國的事情做準備。

他先考慮的是那處租房。

林筱已經留在了H市,何意知道林筱不退租主要是為了自己。如果他順利出國,那邊便沒了續租的必要性。當初倆人搬進去時,房子裡東西不多,所以這幾個月他們陸續添置了不少東西,何意邊想著邊在紙上羅列清點,準備跟林筱商量哪些給她寄過去,哪些作為二手處理掉。

除此之外,便是臨行前跟幾個人告彆。

何意手頭修改的論文昨天檢查後已經投出,現在手邊事情不多,等獎學金確定有著落後,他便可以請幾位朋友吃飯。甄凱楠還沒回來,等開學後請他和彭海小聚一次正好。林筱在外市,不知道有沒有機會見一麵。張君是隻能發信息聯係了。

至於其他人……何意不可避免地想到了梁老師和賀晏臻,這倆人對他來說都極其重要,可他一時還拿不出麵對他們的勇氣,隻能延後再說。

最後,便是他尚未解決的兩樁麻煩了。

一是王一姑姑的起訴。假如對方這段時間發難,何意的這次出國多半會泡湯。情況再壞一點,他甚至會麵臨訴訟,影響學業。

對比,何意已經做好了最壞準備,假如事情真這樣發生,他就當自己命運如此。現在所作的一切,無非是跟對方搶時間,看自己能不能先出去,隻要能走,事情便會有更多轉機。

另一件便是米忠軍的舉報後續。當初那位工作人員說三個月後會有回複。下個月便是三月之期。

何意這幾天已經將那位醫生提供的文檔整理了一番,做成了新的材料。如今就等收到回複後再作為補充材料提交上去。隻是他雖然做好了準備,卻對回複結果不敢抱有期望。

方文禮提醒他時,顯然暗示米忠軍已經知道了他的動向。

何意猜測著,這次王姑姑的事情或許就跟米忠軍有關,他們父子倆現在徹底反目成仇,米忠軍不會輕易放過他,何意當然也不會示弱。哪怕這次栽了跟頭,隻要米忠軍弄不死他,他都會再爬起來。:-)思:-)兔:-)網:-)

反正他年輕,不怕。

山間雲霧繚繞,何意忽就想起米忠軍害怕的那句批語。

——長子是化骨龍,比劫重重,天生克父,如果不能趁早扼製,父母輕則有刑獄之災,重有傷身殞命之險。

現在看來,這句批語竟有成真的趨勢。隻是因果循環,誰也不好說。

會議舉辦到第三天時,天色終於放晴,然而大家還沒來得及鬆口氣欣賞山間景色,就紛紛收到了氣象局突然發布的暴雨紅色預警。

原來市區已經連續幾天強降雨,今明兩天將有雷暴大風和冰雹天氣。

度假村收到暫停營業通知,舉辦方怕出事,也緊急取消了當天的活動,通知大家儘快下山。

前後不過半小時的功夫,山間突然刮起狂風,天色驟暗。

參加會議的醫生專家大部分是乘飛機或地鐵抵達後,打車上山的。現在會議取消,大家著急離開,周圍卻沒有多少出租車可供調用。

度假村的接駁車隻能將住客送到景區門口,然而景區距離山腳還有兩公裡的路程,年輕人還好辦些,實在不行步行下山,但對上年紀的人來說就有些麻煩了。

舉辦方的工作人員忙著打電話協調,然而調度中心的號碼早已經打爆,再給單位去電要車,那邊卻因市區暴雨過不來。

二十多分鐘過去,這邊的安排仍是毫無進展。

天上已經開始飄起雨絲,有人選擇續住一天,等等看天氣如何,但更多的人著急離開。眾人擠擠攘攘,要求酒店送大家到山腳下。酒店方卻不想多管,生怕擔責。

馬教授原本上了車,臨走時見幾個頭發花白的老教授滿麵愁容,心下不忍,於是改了主意,讓何意先將幾位年紀大的專家送下山。

這樣一來,另幾個自駕的醫生也一同加入,最後幾輛私家車來來回回,終於分批將人轉移到了山腳下。

忙完已是中午,馬教授看天色不好,也不敢吃午飯。師徒倆匆匆上路,等繞行上到高速時,遠處果然電閃雷鳴地開始發作起來。

擋風玻璃被塵砂打得劈啪響,大雨未至,氣勢卻已十分駭人。

教授憂心忡忡地坐在後排,幸好隨身的包裡有麵包,他分給何意一袋,歎了口氣:“今天辛苦了些,你稍微吃點東西,這一路恐怕不好走。”

何意嗯了一聲,也不敢耽擱,把麵包三兩口塞下去,一路疾馳。

車行半道時,傾盆大雨忽然而至。車身上濺起白沫,雨刷拚命搖擺,仍是擋不住雨水直流。能見度降到很低,何意繃著神經保持著車距,一路緊趕慢趕,終於在傍晚時抵達北城。

但讓人揪心的是,北城的情況也不樂觀。多處路口已經無法通行,何意聽著交通廣播小心繞行封閉路段,走到馬莊路時,變故陡生。

這邊距離市區還有一段距離,何意沒從這邊走過,看前車順利通行便也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