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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事如意 五軍 4303 字 6個月前

手術安排在人民醫院裡,期間又有記者取材拍照做宣傳。

何意還惦記著求藥的事情,心裡卻也明白,這事兒怕是不能再抱什麼希望了。

他此刻隻恨自己成長太慢,還不是獨當一麵的醫生,還沒有強大的人脈和渠道。

心急之餘,又忍不住想,不知道王一如果有意識的話,他自己會怎麼選呢?在沒有藥的前提下,他是選九死一生的手術,還是以現在的狀況苟延殘喘?

何意又代入自己,他發現自己是想痛痛快快選前者的。

但回頭看他的經曆,他又確確實實走的後者的路,苟延殘喘,賴活至今。好在他終究長大了,他會有自己的用處。

因人民醫院的麻醉醫生和護士安排緊張,馬教授的手術又是一天一台,有時一天兩台。

何意在馬教授的指導下詳細做著臨床記錄和分析,如果不出意外,他會一直跟蹤記錄這些患兒術後的各項指標和齶裂隙內骨頭再生情況,作為新論文的課題。

同時他又加了各地的手術群,到貼吧發帖詢問,甚至給自己認識的人留言,詢問有誰能找到藥。

張君看他幾乎一刻不得閒,不由慨歎:“小師弟,你才是醫者仁心。”

王一的事情彆人幾乎都放棄了,就連丁醫生也隻是向可能有辦法的醫生詢問,偏偏何意這麼執著。

何意從電腦前抬起頭,反應了一會兒,又搖了搖頭:“這隻是舉手之勞。”

“你不怕惹麻煩嗎?”張君低聲道,“你是在努力找藥。其實如果是我,把藥放在這,到底用不用我都兩說。這事兒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真要是被人抓住把柄,你就等於前途儘毀了。”

他說到這神色嚴肅起來,“你彆不當回事,之前就有因為這藥鬨糾紛的。你得想想最壞的後果。”

“我知道。”何意卻道,“最壞的後果是前途毀了,當不了醫生。可這點事情跟一條人命相比算什麼?彆說這事,以後就是有其他情況,也是救人為先。”

“你是理想主義者。”張君道。

“不是,我隻是對自己沒有要求。”何意一邊記錄著數據,一邊說,“以前沒有父母幫扶,現在熬出來了,也就不用擔心父母的期許了。其實我怎麼生活都一樣,反正沒有功成名就的壓力,隻要活著有意義就行。”

“你是真的在成長了。”張君遲愣許久,眼眶微紅道,“何意,我為你感到高興。”

何意不解師兄的激動。

張君使勁拍著他的背,腦海裡卻是那句——一個人如果學會孤獨的麵對自己最深的痛苦,克服逃避的欲望,以及有人能與他共苦的幻覺,那他還需要學習的東西就所剩無幾了。

何意或許還會脆弱,但他至少找回自己了。

張君遲疑,當晚,他也找人發出了求藥信息。

手術第四天的時候,好消息終於到來。

何意那天剛下手術台,看到張君發來的信息時吃驚地愣住,隨後大叫出聲。

信息內容很簡單,隻有五個字。

“我們有藥了。”

第92章

藥品提供者來自另一省份, 對方不願透露姓名,隻解釋她們家族屬於易感人群。她因年初做隆鼻手術,所以提前從國外買好了特效藥, 現在剩下一部分, 還有一個月過期。

現在她願意贈藥,不要費用, 但也不想露麵, 怕惹麻煩。

何意這陣子在求藥群裡,知道大家因S市醫院的事情變得草木皆兵, 誰都害怕引火上身,因此痛快應下。他將自己的聯係方式發給對方, 約定好地點,親自往那邊跑了一趟,將藥帶回。

馬教授也立刻排出時間, 安排了患兒入院檢查。

手術最後一天,醫院調配出了一台全新的呼吸機,並安排麻醉科副主任和醫院護士長親自護航。眾人製定緊急預案,為王一預防性注射了部分丹曲林,並備好了治療用量。

完全準備下,這台手術終於開始。

這是何意當助手以來最緊張的一次手術,仿佛死亡的鐮刀就架在了無影燈上,隨時準備落下。

半小時後, 王一的體溫果然急劇升高,馬教授立刻停止手術,團隊啟動應急預案。

何意冷靜地做著配合, 眼睛時不時盯向儀器, 直到上麵的數字回落到38, 又繼續下降,他才輕輕呼出一口氣。回神時,額頭上已經滿是微汗。

手術順利結束。

當晚,活動方組織晚宴為專家們慶功。何意作為團隊裡的助手,跟眾醫生相比隻是個無足輕重的小角色,因此自己找了個角落自斟自酌。

方文禮出現時,何意正跟那位心臟外科的吳教授碰杯。後者特意過來向他表示恭喜,何意格外欽佩對方,於是大方敬酒,並問了幾個學術問題。

旁邊的快門聲乾擾了倆人的聊天,何意回頭看到熟人,心裡輕輕一跳。

方文禮已經笑著走了過來,卻是對吳教授道:“吳教授,我是小方,跟您預約的八點的專訪。”

何意稍鬆一口氣,對倆人笑著點了點頭,自覺避開。

他看出方文禮是有備而來,衣著整潔,神態端正,舉手投足都很是講究,跟見自己時傲慢不遜的小記者判若兩人。

那邊的吳教授是作為醫療界青年代表接受采訪,方文禮跟同事一共用了十多分鐘。采訪結束後,同事先行離開,方文禮收拾東西,走到了何意那邊。

倆人點點頭算是招呼。

方文禮自己倒了點酒,咂摸了一下:“看來你混得不錯。”

“謝謝,你也是。”何意笑了笑,耐心等著他的下文。

方文禮搖頭一笑,果然問他,“你的信送出去了?”

何意沒作聲。

“沒用的。”方文禮笑道,“我就說了,沒用。米忠軍現在好著呢,你知道這次專刊的人物有誰嗎?”

他說完拿出手機,眯著眼打開相冊,一直往下翻,又點開給何意。上麵赫然是他跟米忠軍的合照。

方文禮戴著工作證,米忠軍穿著正裝,倆人身後是米忠軍辦公室的錦旗和一幅題字。

何意饒是有點心理準備,此時也懵了。

“為什麼會采訪他?”

米忠軍早已經辭職,如今隻是私人醫院院長,怎麼都不應該出現在方文禮供職的刊物上。

方文禮將手機收起,笑道:“人家會乘東風,跟潮流。現在的風向是就是把醫療推向資本市場,盤活整個醫療產業,米忠軍是第一批順利改製的,現在又跟基金會合作,專門做康複醫療搞差異化發展,現在這個口子就需要這樣率先垂範的人,不找他找誰?”

他說完又看何意一眼,搖頭直歎,“其實我給他的評價還挺高的,這個人是有些搞錢的手段,但跟那些屍位素餐的人比,他也是真有能力辦事。你以為他靠拍馬屁就能到現在的位置?你要是早點聽我的,輿論造勢一波,他也就趴下了。現在這樣……難嘍!那句話叫什麼,瞻前顧後,婦人之仁,難成大器。”

何意平白無故被他埋汰一通,回過神來,不由失笑。

“你笑什麼?”方文禮問。

何意搖頭:“沒什麼,你是在為上次的事情感到不滿?還是要跟我說你的陣營已經倒戈了?不對,你從來都不是我這邊的。”

“我沒有陣營,誰都不站。”方文禮道,“就是看著認識一場的緣分上,提醒你一下。你彆小瞧了這個生父,你的一舉一動他可清楚著呢。”

何意心裡微微一動:“什麼意思?”

方文禮卻隻笑笑,轉身走了。

翌日,眾專家們打道回府。@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何意隨著團隊回到北城,他覺得方文禮是意有所指,但又不確定。再一想,對未知的危險再恐懼也沒用,還不如先做好眼下的事情。

張君忙著畢業的各項手續和活動,何意則將所有精力都放在了補數據改論文上。

這邊風平浪靜,幾位同門師兄姐的態度卻又複雜起來。

馬教授幾次好事都優先考慮何意,現在何意論文順利,課題一個接一個,將來肯定會成為教授的新得意弟子,並分得更多資源。

之前張君雖然如此,但張君家世優越,早就處處領先他們太多,眾人望塵莫及,並不覺得如何。

現在何意年紀小資曆淺,家庭背景個人來曆無一特殊,眾人便有了不患寡而患不均的憤怒。

當初馬教授不想要何意時曾牢騷過兩句,有學生聽進耳朵裡,知道這事有師母說情。於是何意托關係走後門,擠占彆人課題的說法越來越多。

何意能感覺到這些人的不滿情緒,但他現在滿腦子都是實驗和實習,無暇他顧,等回過神想要處理時,事情又已經過去。

又過兩周,時間進入六月份。張君終於博士畢業了。

他跟女友約定在英國見麵,何意去送行。

張君在安檢口停下:“你好好改論文,有事就找我。平時吃飯要準時,運動撿起來,以後上手術台體格不好可不行。”

何意直點頭,看他囉裡囉嗦,不由直笑:“那麼多師兄師姐做榜樣,我照學就行,你放心。”

張君聽這話,反倒輕輕皺眉,欲言又止。

“他們之間的議論我多少知道一些。”張君很是猶豫,但衡量數秒後,他決定坦白:“不過有件事跟你講一下比較好。老師當初破例收你,的確跟師母有關。”

何意愣住,又覺得不可思議。

張君又笑:“具體的內情我也不清楚,你要是想知道可以去問問,不過注意方式方法。此外,老師喜歡你是因為你的能力和品性,跟這些無關。”

他擔心何意被蒙在鼓裡,日後跟彆人爭執時吃虧,與其他從彆人嘴裡聽到真相,不如自己先告訴他,以免他到時候想多了。

何意靜了一會兒,明白了張君的用意。

“我會去問問的。”何意用力擁抱張君,揚起笑臉,“你跟嫂子保重身體,祝你們旅途愉快。等安頓好後跟我說一聲。”

安檢口的隊伍越來越才,何意看著張君往裡走,眼眶一酸,終究雙目泛淚。

他知道他們終有一彆。張君對他來說亦友亦師,短短半年裡,他給自己的鼓勵和指導比馬教授都多。

何意一直等看不見張君的身影,才轉身,在長椅上坐了很久。

他發覺自己有些討厭機場,他一次次地在這裡送人,一開始是賀晏臻,再後來是林筱,張君……這些人對他來說都這麼重要,仿佛是支撐他世界的一部分,可他真到離彆時,又隻能看著他們的背影。

周末,馬教授有資料落在學校。

天氣預報說有暴雨,一大早便有雲彩氣勢洶洶開始造勢。何意這次主動表示替老師跑腿,讓教授在家等著,他給送過去。

到馬教授的小區時,雨還未下,何意從樓下的花店裡買了一捧搭配彆致的芍藥花。

送到老師家,鮮亮的嫩粉和明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