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瞬間，窄長幽深的酒店走廊裡寂靜如夜。蕭矜予拿著手機，沉默地站在這條似乎沒有儘頭的狹路。

良久，他低聲道：“汙染物004被發現的地方？”

李笑笑：“對！就是那裡。長安集團破產前是美加藥業最大的股東。這一次要不是趙狠那邊正在調查無麵人張海象和美加藥業之間的聯係，我也不會從美加藥業入手，最終查到蕭辰安這個人。”

宿九州回首，望向那個站在走廊中央久久沒有挪步的青年。

靈魂仿若感覺到一股長久的注視，蕭矜予抬起頭。

靜默地凝視中，他漸漸鬆開了緊握手指的指頭。

蕭矜予：“蕭辰安在哪兒？”

默了默，李笑笑：“他已經死了。”

蕭矜予猛地怔住。

李笑笑：“十九年前，也就是2028年……他因為車禍身亡。”

第98章

汙染物一共有兩種形成方式——

第一，自然形成。

第二，由人類失控邏輯鏈汙染形成。

——首都邏輯研究所。

***

長安集團曾經是海都知名的納稅大戶。

然而2019年，長安集團破產，其名下多家公司也紛紛宣布破產或易主。當時，長安集團董事長蕭陵從長達大廈樓頂一躍而下，跳樓身亡，留下了獨子蕭辰安。但是自那以後，蕭辰安也消失於大眾視野，他的名字再一次被提及，就是2028年意外車禍身亡。

蕭家一直人丁稀少，蕭母在生產時死於羊水栓塞，蕭父也沒再娶，所以蕭家隻有蕭陵和蕭辰安兩人。

-蕭辰安沒有婚姻登記記錄。

安靜寬闊的酒店房間裡，蕭矜予低頭看著手機，目光在婚姻狀況的未婚一欄上停留。

“1995年出生，那2025年的時候，是30歲。2028年，33歲……”

一個曾經的富二代，認識漂亮美女十分正常。九華醫院的病患資料早已在那個混亂的時代丟失了，或許蕭辰安和赫本小姐並沒有結婚，他們是未婚先孕，而這個生下來的孩子……

蕭矜予靜靜地凝視著手機屏幕上那個閃爍的名字——

蕭辰安。

……這是他的父親？

閉了閉眼，再睜眼時，青年神色平靜，他再次收到李笑笑發來的消息。

【李笑笑：這些是長安集團破產前，和蕭辰安有過接觸的明星網紅，以及蕭辰安曾經的三任女友。但是長安集團破產後，他和這些女人就沒有聯係了。】

【蕭矜予：謝謝。】

【李笑笑：不客氣。】

赫本小姐最出眾的是什麼？

-美貌。

她是一個極其美貌的女人。

……

蕭矜予看完了關於蕭辰安的所有資料。

蕭辰安留下了一張照片。

那是在紙醉金迷的海都某夜店，七彩的鐳射燈光照射在一張年輕帥氣的臉龐上。男人麵龐清俊秀朗，皮膚很白。他不健壯，懷中摟著一個網紅美女，高舉酒杯，全是富家子弟的囂張和意氣風發。

蕭矜予想不出這人和九華醫院醫護人員回憶中，那個對老婆畢恭畢敬、貼身照顧的男人有什麼相似之處。

一夜未眠。

次日清晨，幾人一同前往青州市地底列車站。

遼闊空曠的列車站裡並沒有什麼人，三人剛抵達，卻看見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隻見一排排座椅中央，穿著短袖外套的英俊男人遠遠看到他們，高興地站了起來，用力揮手。蔣文濤見到對方也十分吃驚，他走上前：“怎麼回事老羅，你怎麼也在這？”

是的，來人正在衝浪渣男。

羅遠森尷尬地笑了笑，摸了摸塗滿發膠的頭發：“嗐，我昨晚上和中介聯係好，打算處理一下留在海都的一棟房產。”

蔣文濤驚訝道：“你要賣房子？”

羅遠森：“這次我出事，發布任務請用戶幫忙，花了不少錢。雖然還沒到山窮水儘的地步，但反正留在海都的那套房子一直也沒租，就那麼放著，現在乾脆賣了算了。我以後定居青州，也不會再回去了。所以我今天就和你們一起回海都啦。”

蔣文濤高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敢情好。到時候我把徐副隊長，老姚老趙他們幾個都喊來，咱們一起聚聚喝酒。他們得有三年沒見過你了……”

兩人勾肩搭背地走到遠處坐下，聊了起來。

蕭矜予和宿九州坐在靠近站口的塑料椅上。青年微微垂首，有一搭沒一搭地翻著手機。李笑笑給的資料蕭矜予早已銘記於心，但他還是隨手翻看著，似乎這樣就能找出更多不一樣的特殊信息。

“找到你的親生父親了。”

不是疑問句，是肯定句。

蕭矜予抬首看向身旁的男人：“嗯。”

宿九州卻略挑一眉：“他去世多年，屍體已經火化，且也沒有其他幸存於世的血親。你這麼肯定？”

你知道得很清楚啊。蕭矜予神色不變，淡淡道：“李部長告訴你的。”同樣也是肯定句。

宿九州理直氣壯：“因為和汙染物004扯上了關係。”所以，李笑笑才沒有隱瞞，她必須上報。

蕭矜予平靜地看他：“這也是為什麼我認為，他就是我親生父親的原因。”

世界上可以出現各種巧合，因為邏輯鏈最擅長的就是製造巧合。

但世界上也沒那麼多的巧合，比如他的出生明顯和用戶、邏輯鏈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而現在又出現了一個年齡%e5%90%bb合的蕭姓富二代，也和邏輯鏈有著不可忽視的重要關係。

除此以外……

汙染物004。

宿九州突兀道：“三個月前，汙染物004出現過一次崩壞。”

蕭矜予麵不改色，反問：“崩壞？”

“嗯。好像就在你覺醒邏輯鏈的那天？”宿九州微笑著回憶道：“你不記得了？長腦APP出現了亂碼。就是因為004突然暴動，還叫囂著自己的爸爸回來了，從此以後，它就要翻身做主人了。”

蕭矜予回憶片刻：“不記得了。我注冊用戶的時候，長腦APP大概已經修好了？是趙狠幫我注冊的用戶。”

宿九州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這樣啊。”

蕭矜予慢條斯理地將手機放回口袋，他後仰著靠在冰冷的椅背上。列車站的椅子並非為人體曲線設計，他的腰窩微微懸空，勾出一道纖瘦的線條。一陣微涼的風從腰身與椅背的空隙間穿堂而過。

蕭矜予淡定而平靜地，注視著這個男人。

他知道這個人在思考，在懷疑。

004第一次出現異常的那天，整個中都市隻有他覺醒了邏輯鏈。現在，他又與美加藥業有了疑似關係。

他應該選擇回避這個話題，或者儘力撇清關係。但是手指情不自禁地摩挲著下唇，蕭矜予突然問了一句：“汙染物到底是怎麼形成的？”

宿九州意外地看向他。

蕭矜予神色平靜：“宿上校，你曾經說過，自然形成的汙染物大多對人類沒有太多惡意，比如汙染物002，那株爬山虎。又比如汙染物009，那台唱片機。但是被人類汙染形成的汙染物，大多對人類抱有惡意。比如汙染物004。所以，人類失控的邏輯鏈，除了可以汙染人類外……同樣也可以汙染‘物體’？”

宿九州：“你猜得沒錯。不過我得糾正一點，暫時還沒有證據證明004是被人類失控邏輯鏈汙染的，這隻是一種猜測。”

蕭矜予問道：“那為什麼世界上隻有這麼點汙染物？”

宿九州看了他一眼：“因為失控邏輯鏈想要汙染物體，變成汙染物，需要一些很特殊的苛刻條件。”

“什麼條件？”

宿九州：“歡迎你去首都邏輯研究所，和他們一起研究。”

蕭矜予愣了愣：“……”

“你的意思是，現在還沒研究出來？”

“是。”◣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蕭矜予：“……”

那你直說不就行了，非得拐彎抹角！

在心中將某個男人再次罵了一通，青年清晰地感知到，對方還在微笑著注視自己。但是他並不心虛。

很明顯，現在他和004產生了一些特殊關係。

宿九州有所懷疑，等於官方對此都有了猜測。

可是沒有證據證明，他就是004口中的爸爸。或許在官方，以及宿九州本人的眼中，他更像是被牽扯到了一個龐大的疑局中。

美加藥業、004。

蕭辰安，赫本小姐。

以及八位因邏輯鏈而死的無辜者，和那條神秘莫測的第三者邏輯鏈……

……

蕭矜予輕輕舒了口氣：“蕭先生死得很巧也很好。”

宿九州：“？”

“我是說蕭辰安，我概率上的生理學父親。”

“但你說他死得好。”

蕭矜予：“……我就這麼一說。”

宿九州的眼神頗為讚歎。

蕭矜予：“……”

青年尷尬地咳嗽兩聲，他嚴肅了神色，認真地與身旁人分析起來：“宿上校，你認為……我的父親他真的死了嗎？”

宿九州收了眼底的笑意，他觀察蕭矜予的神情，也斂了眸子：“極大可能，沒有。但也有極大可能，真的已經死亡。你看過他的車禍報告了麼。”

蕭矜予垂下眼瞼：“問題就在這裡。”他翻開手機：“這是李部長發給我的車禍現場圖。一輛普通的大眾，和大貨車迎麵直撞，油箱起火，貨車司機重傷僥幸逃生，蕭辰安當場身亡，並被這場大火燒得麵目全非，隻剩下一具焦炭般的屍體。

“之所以確認死者是蕭辰安，是因為這輛車的車主就是他。同時根據蕭辰安以前朋友的描述，這具屍體和他很像，身高體重都比較符合，並且認領了屍體。”

宿九州：“貨車司機是酒駕。”

“對，而且也確實是他違規駕駛，開到了對麵車道才導致的車禍。這起案子最終以交通事故處理。”頓了頓，蕭矜予：“這起車禍沒有疑點，所以當時的警察沒有去蕭辰安的住處搜索毛發等DNA證據，做一個DNA檢測。”

宿九州：“A型輻射後，車禍案在華夏倒是發生不多了。”

蕭矜予不由一愣。

確實，交通事故現在很少見。

一個個汙染區將城市分隔得千瘡百孔，普通人都不會開車出行，除了那些喜歡炫耀的有錢人，以及部分需要運貨的司機。

蕭矜予心裡突然閃過一個詞：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破產後，蕭辰安依舊比普通人富裕。

-所以才能在九華醫院開一間昂貴的VIP病房，並花大手筆保護妻子的隱私麼……

宿九州：“你為什麼會懷疑蕭辰安是假死。”

蕭矜予反問：“你不這樣想？”

宿九州怔了一下，片刻後，他笑道：“是哦，我也這麼猜。”

蕭矜予收回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