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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視角 莫晨歡 4344 字 6個月前

話那頭,沉悶壓抑的男聲響起:“蕭矜予在麼?”

趙狠愣住,他環顧四周:“不在!蕭矜予不知道跑哪兒去了,我上次見他還是一個小時前。”

“他不在,那你找人帶探測儀過來!”

“隊長?”

“多拿點探測儀。我要一百個探測儀……不,你把全中都市所有邏輯因子探測儀都帶過來!”

一個清除小隊隊員接過他的手,繼續捂住男孩的脖子。

趙狠不明所以,低聲應了句“是”,他抬起頭,雪花撲麵而來。一粒冰涼的雪順著風鑽進趙狠的眼中,他不由眯起眼。再睜開眼時,陰沉昏暗的天空下,他看見了一個人。

聖潔高昂的歌聲中,一個清瘦挺拔的年輕人穿著白色短襖,低著頭,安靜地走來。

逆著摘首高唱的人流,鋪天蓋地的大雪在他身後成了寂靜的背景樂,他靜靜地走著。鞋子輕輕踩上蓬鬆的雪花,他的身形單薄而孤獨,寒冷的風狠狠刮紮,想要將他吹倒。

蕭矜予抬起頭,清澈的眼瞳望向鉛灰色的天空。

他嘴唇微微張開。一粒雪落上了高挺的鼻尖。

趙狠怔怔地望著。

他忽然覺得很悲傷。

響徹天地的歌聲中,四處都是人們的哭喊聲。那個他非常熟悉的年輕人沒有哭,他隻是仰首望著天空。

可是,他好像很難過。

……

趙狠大步走向前,拉住蕭矜予:“你去哪兒了,蕭矜予!”

蕭矜予低下頭,望著一臉鄭重的趙狠。良久,翩長的睫毛輕輕顫動。他好像突然醒了,生機一點點在眼裡複蘇。

“找到幕後凶手了嗎?”

青年目光冰冷,淡漠至極的聲音忽然響起,刺骨地傳入趙狠的耳中。

趙狠愣住。

他感覺好像有哪裡不一樣了。

沒有時間想太多,趙狠拉著他便走向81號汙染區:“如果真是教宗寶冠的邏輯鏈在殺人,那他本人一定就身處遊行隊伍的最後目的地。”他快速地向蕭矜予解釋了這一個小時內用戶委員會的發現:“……總之,教宗寶冠應該就在81號汙染區,但是我們找不到他!隊長需要你,需要你用你的邏輯鏈,找到他到底在哪兒!”

十分鐘後。

趙狠將蕭矜予帶到81號汙染區。

這座荒廢多年的老式小區裡,已經有數十名用戶正拿著探測儀,尋找那個藏匿不見的“教宗寶冠”。

蕭矜予沒有浪費時間,他抬起右手,劃過眼皮。

世界陡然黑白。

耳邊的風聲刮得更凶了,蕭矜予掃視四周。

很乾淨,真的很乾淨。

看不見彩色的邏輯因子,也看不見黑色的汙染因子。

冷冽的寒風中,雪花落上青年厚密的睫毛。蕭矜予雙目睜大,他的視線從18棟和20棟之間的每一扇窗戶、每一棵樹、每一塊磚瓦上,細細掃過。他不可以放過任何一個角落,誰也不知道凶手到底藏在哪兒。

忽然。

“那邊!”

王饕和趙狠一驚,趕忙跟著蕭矜予走到小道儘頭。

這是一片占地約二十平米的花圃,因常年無人打理,雜草叢生。

蕭矜予死死睜大眼,望著那一粒緩慢從地下飄出的黑色光點。它飄得太慢了,幾乎三十秒才會飄出來一粒,與天空中繁密的雪花融合在一起,很難察覺。

趙狠:“這個小花圃?是這個花圃有問題嗎?”

眼球傳來一陣尖銳鑽心的劇痛,幾乎是疼痛產生的一瞬間,蕭矜予便痛得咬破舌尖。鐵鏽味倏地在口腔裡蔓延,但是,他沒有閉眼。

蕭矜予直勾勾地望著那粒飛出土壤的汙染因子。

……是從哪兒飛出來的?

“你的眼睛流血了?!”趙狠驚呼。

王饕目光一凜:“不要再用邏輯鏈了,你隻是個一級用戶。是這片花圃有問題嗎?所有人集合,把這片花圃給我挖穿……”

“在那裡!”

王饕聲音一滯。

鵝毛般的大雪中,清挺矜秀的青年疼得咬破嘴唇,身體止不住地顫唞,那雙混著血與淚流下的眼睛沒有閉上,死死地盯著他。

蕭矜予抬起手,指向花圃最角落的位置。

“他在那裡。”

片刻後。

王饕:“……好!”

***

五分鐘後。

他們從土壤裡,挖出了一個骨灰壇。

蕭矜予擦去臉頰上的血液和水漬,大步走上前。

趙狠從地下十米處捧出了那隻骨灰壇。

王饕打開壇子,看著裡麵沉甸甸的暗色骨灰。

【……高舉腦袋,單膝跪地,朝向‘教宗寶冠’當前所處位置。】

其實在蕭矜予指向那片花圃時,眾人心中就有了一絲不對的猜測。然而哪怕有了心理準備,當事實擺到眼前,依舊諷刺殘酷——

他們千辛萬苦尋找的“凶手”,竟然隻是一壇骨灰!

教宗寶冠真的死了,半年前就死了。他隻留下一壇骨灰,但是這卻是他最後的“所處之地”。

“哢嚓——”

陶瓷做的壇口被五級用戶捏成粉碎,王饕直接搶過趙狠手裡的壇子。

“隊長!”

“砰——”

王饕將教宗寶冠的骨灰砸在地上,頓時,滿地碎骨和骨灰被風吹起,在風中飛舞。然而這些骨灰還沒有飛遠,隻見王饕突然一拳砸向大地,他怒喝一聲,從地裡抓取一捧土,同時極快地念了句話。轟然間,一場大火從四麵八方燃起,將所有人都框進其中。

很快,這場熊熊烈火開始迅速縮圈,它越過人群,隻將教宗寶冠飛在空氣中的骨灰全部裹了進去。烈火範圍越來越小,最終隻剩下一個小球,被王饕攥進掌心。

“我本來以為,想要破開教宗寶冠的邏輯鏈,從‘果’來看,似乎隻有殺了他,才能停止獻祭摘頭行為。但我沒想到,他是真的早就死了。而且哪怕隻剩下骨灰,被卷入邏輯鏈的受害者依舊可以對他的骨灰進行‘朝聖’!不過現在,”王饕鬆開手:“教宗寶冠的骨灰,也不在了。”

眾人看向王饕的掌心。

眼前的世界從剛才再次過度使用第四視角後,就變得模糊起來。蕭矜予眯起眼,艱難地看清王饕手裡的東西。

教宗寶冠的骨灰不見了。

它被那把火燒毀了。這把火應該是王饕的邏輯鏈,它如何能燒毀已經被焚燒過一次的骨灰,蕭矜予暫時無法推測。

但是現在看來,教宗寶冠連最後的骨灰也沒了。

骨灰燒毀的下一刻,李笑笑的電話便打了過來。

王饕接起電話。

“王隊長,停下來了!那些遊行者全部停下來了!”

王饕捏緊手機,遒勁的大掌幾乎要將小小的手機捏碎。然而眾人還沒高興幾秒,突然,李笑笑驚恐道:“不對……”

王饕眼神發冷:“怎麼了!”≡思≡兔≡在≡線≡閱≡讀≡

“他們……王饕,他們又動起來了!和剛才的方向一樣,他們還在繼續往前走,還是剛才的方向。他們就在朝你們的方向走去!”

荒蕪的小區花圃中央,所有用戶陷入死寂。

王饕刷的低頭,看向自己空蕩蕩的掌心。他扭過頭看向蕭矜予,迅速道:“你確定這個地方隻有這一個骨灰壇嗎?教宗寶冠的骨灰會不會被幕後真凶分成好幾個,分彆埋在不同的地方?”

蕭矜予抬起頭。

他隻能看見王饕模糊的魁梧身影。

然而,他斬釘截鐵:“沒有。隻有這一個。”

“那怎麼會……”

“所以,這才殺了白院子嗎。”

青年話音落下,所有人都停住動作,紛紛看向他。

趙狠困惑地問道:“什麼叫‘所以這才殺了白院子’?”

蕭矜予擦了擦逐漸模糊的眼睛,他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翻滾的心緒和眼膜上傳來的疼痛被壓到最深處,再睜開眼,蕭矜予已經恢複平靜的神色,他冷靜地分析道:“我卷入白院子的邏輯風暴後,齊思敏當天就和我講解過,白院子的邏輯鏈到底是什麼。

“白院子空間是一個真實存在的獨立空間,這個空間隻有白院子能夠自由出入,其他人想要進去都有一定限製。而這個空間有八個出口……”說到這,蕭矜予猛地停住,他仿佛忽然想起了什麼,快速呢喃了一句“或許根本從來沒有什麼固定出口”。接著,他抬起頭,又繼續道:“王隊長,你剛才是覺得,你把‘教宗寶冠’的骨灰徹底燒沒了嗎?”

聞言,王饕沉著臉色點頭:“這是我的邏輯鏈,我敢肯定,它沒了。而且,你們也沒有看見它吧。”

“看不見,就是真的沒了嗎?”

王饕猛然滯住。

蕭矜予語氣鎮定,他沒有指責質問的意思,似乎也沒有任何情緒,隻是極度理智地說道:“就像把教宗寶冠的骨灰撒到空氣裡一樣。風會吹散他的骨灰,我們也看不見。可這些骨灰並沒有徹底消失。看不見,不代表沒有。它的物質永遠存在。在這個世界上,隻有一種辦法可以讓這個骨灰徹底消失,讓遊行者永遠找不到它在哪兒,也不知道該向哪個方向獻出頭顱……”

王饕緩緩睜大眼,他念出了那個名字:“白院子……”

蕭矜予看了他一眼。

答案已經昭然若揭。

沒錯,就是白院子。

王饕看似用邏輯鏈將教宗寶冠的骨灰徹底抹去了,但是這骨灰並沒有真正消失。它仍舊存在於這片天地,隻是人眼看不到,機器檢測不到。但是他的邏輯鏈知道,教宗寶冠的“屍體”在哪裡,每一個卷入教宗寶冠邏輯鏈的受害者也知道,他們該向著什麼方向前進!

怎麼才能真正將教宗寶冠的存在徹底抹去?

——隻有白院子。

讓白院子使用邏輯鏈,將教宗寶冠的骨灰帶進他的白院子空間,並且再也不帶出來。

至此,教宗寶冠才會真正的永遠消失。這條邏輯鏈才能因為缺失“果”,而徹底停止!

蕭矜予抬首望向天空。

這一刻,蕭矜予忽然回想起在白院子空間裡,他一遍又一遍看到的彩色光點跳下地鐵的場景。

在跳下地鐵前,那些光點根本沒有暴動的跡象,也沒有一絲混亂。它們極有規律地在空氣中飛舞轉動。然後隨著主人,墜入地鐵洪流。

其實從那時起,白院子殘留的邏輯因子就在努力地提醒後人:他沒有邏輯崩潰,他不是自殺的。因為沒有一個崩潰的邏輯鏈會在死亡的前一秒還那麼穩定的運行!

死之前白院子也竭儘全力地想告知為自己收屍的人,他是被人謀殺的。所以他殘留的邏輯鏈爆發了一場邏輯風暴,將具有潛力的無辜者卷入其中。然而他能給出的信息實在是太少了,哪怕是能看見邏輯因子的蕭矜予,了解邏輯鏈世界的時間也實在太短,對邏輯因子缺乏理解,無法發現他的真正意圖。

思考是孤獨的。

白院子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