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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芽 決明 4447 字 3個月前

旁,咬海果。

連他佇足欄杆,她都能邊吃魚卵包,邊跟他站在一塊,遠眺海景……然後,問東問西的,他不回答她,她也能自問自答,不亦樂乎。

“那個遠遠的、圓圓的,是什麼?”

“……”他定力相當夠,可以對她的嘰嘰喳喳,充耳不聞。

“你沒有看到嗎?圓圓大大的,像鯨魚翻肚那個呀,那邊那邊——”她仔細指去:“是海底城裡做包子的地方嗎?它跟我手上的魚卵包,長得一模一樣耶。”

“那裡是祭祀台,祭拜龍族先祖。”雖然很想無視,但忍不住糾正她的謬解。上好海青玉砌磨而成的屋瓦,以如意寶珠為構想,竟被她當成海包子……

“哦。”她笑嘻嘻的,沒有半點歉意,接著,又有其他怪問題發問……

像他輕撩篌弦時,她安靜不到片刻——事實上,,也從沒安靜過,她待在一旁,總是在吃,咀嚼聲快與他的篌音合奏無間了。

“好好聽哦,你好厲害,手指動得好快,怎麼做到的?”她模仿他十指動作,偏就是沒他修長、沒他靈活、沒他動起來好看。

太沒有意義的問題,他不屑回之。

“我想要學,要學多久才能像你一樣?”

憑你的資質,可能要下輩子,或下下輩子。

“……算了,看起來好難,我放棄,用耳朵聽也很享受。”

你算有自知之明,沒勞我開口羞辱你。

靜默的須臾,隻有篌音流溢悠揚,奏著清麗俊逸的旋律。

“……聽你的琴音,讓我好想唱歌哦。”她又有新靛悟了。

他想要阻止,真的,還沒開口,她就搶先唱了——

他險些扯斷一整把篌弦!

她聲音雖然不算天籟,勉強能夠得上甜美,說起話來,軟軟的、蜜蜜的,怎麼……唱起歌來,五音能不全到這般田地?!

那是假裝不來的音癡,那是毫無自覺的獻醜,那是……無言以對的音律障礙!

“呀……呀……”單純無意的高昂%e5%90%9f哦,努力想配合他的曲調,非常、非常努力。

努力,並不等於一定成功,有人努力了一輩子,還是個失敗者,殘酷的事實,在她殘酷的歌聲中,再度被血淋淋證實。

真正想“呀呀呀——”慘叫的人,是他吧?!

他完全失去彈篌的興致,停手,穩住呼吸,她害他差點血脈逆流。

“咦?你不彈囉?累了嗎?”她口氣和表情都很失望,難得唱歌興致正奮起呢。不過她很貼心:“累了就休息一下,我唱歌給你聽……”

他想,他這輩子,眼眸瞪到最大,就屬此時此刻。

他的耳朵,容不下半絲難聽的雜聲,兄弟們總說,他被他自己的好嗓音、好琴音,養刁了胃口。

他幾乎立刻動手,往她嘴裡塞了顆密海梨。

隻要嘴巴塞滿滿,她便無暇用“魔音”荼毒他。

“吃慢點。”不然她太快吃完,又想唱歌,豈不更麻煩,所以,吃慢點好。

她卻誤解其意,當他是善良體貼,被他好聽的清嗓,給哄誘得乖順聽話,咬下他手裡的蜜海梨。

甜酸滋味,讓她嬌燦的眸,眯細了起來,表情又嬌又可愛。

“你也吃。”她不吝分享手裡那盤糖漬海草乾。

現在隻要能讓她那張嘴,忙得忘了哼歌——不,那沒資格稱之為“歌”,充其量,僅能算是鬼叫——叫他吃下平時根本不碰的零食,都不是問題。

他吃著她粘在手上的海草乾,%e5%94%87畔不經意觸及她的指膚,而他喂食她的同時,她也碰到了他的手指。

他的指甲整齊而潔白,指節有力而漂亮,手不贅飾,卻絲毫無損十指的吸引力。

那是一雙彈琴的手,她記得,半年之前,它們撫過她的殼緣,動作溫柔輕緩,摸得她幾乎酥軟,再配上他慢慢低吐的潤玉聲調,是世界最大的享受。

她真羨慕他的箜篌,被他那樣著……

她忍不住,伸%e8%88%8c,%e8%88%94了他沾有糖樒汁水的食指。

好甜,沒有蜜海梨的酸味,隻有甜滋滋的味道……

他文風不動,僅僅瞳心顏色一濃,她自己卻嚇了一跳,慌張起來。

“糖、糖汁快滴下去了,我才……”蚌的本能反應嘛……

他沒有動怒,不發一語,也沒有停下繼續喂她蜜海梨的行為。

她安了心,幸好他沒生氣。她在心裡告誡自己,不可以再被他的手指引誘,要忍住伸%e8%88%8c頭的衝動!

“……聽九龍子說,你的名字,是紀念龍主收服一隻在南海頻頻鬨事的極惡妖獸,正巧凱旋回城那日,也是你的出生日。”沉默沒多久,嘴裡蜜海梨咽下,下一口尚未塞來的空檔,她又開口了。

“……”小九真多嘴,這種事也告訴她,就算是她提出的問題,何須對她有問必答呢?

“還滿可愛呀,你的名字。”

第3章(2)

可愛?

這兩字,沒有人對他說過……沒有人“膽敢”對他說過。因為聽來很虛偽,畢竟,那絕不是一個能掛上“可愛”詞彙的名字。

“九龍子說,我們是豬牛一家,但我糾正他,我是‘珠’,不是豬啦。”

念起來一個模樣,珠豬難分,有差彆嗎?

“你是不是也以為,我的名字是‘豬牙’?不對不對哦,我是真珠的珠,萌芽的芽,我們兄弟姐們全是珠字輩的,我叫珠芽,姊姊叫珠珥,哥哥叫珠珙,妹妹叫珠瑋……”

豬牙、豬耳、豬公、豬尾……

在他耳裡,聽來的字音,就是這些,不想偏,都難。

“豬到底長什麼模樣呀?很雄壯威武嗎?還是可愛討喜?九龍子說,他愛死那種小東西了。”見識淺薄的海中小蚌精,不認得陸路上,尋常家戶豢養的牲畜。

小九對豬的愛,純粹是它們料理過後,滋味奇好,填了口腹之欲吧。

“囚禁夔牛、囚禁夔牛……為什麼不叫囚夔或禁夔或關夔,呀,筆畫太多,寫起來麻煩,才替你取簡單一些,你父王好貼心哦,很替你著想耶。”她離題太快,又自說自話,還幫龍主找了好理由。

“說真的,我不會寫‘夔’字耶,還好,你名兒裡,沒這個字。”

還好?

什麼古怪觀點呀?想省麻煩,乾脆取名叫‘一’,不更便利些?

她這樂觀的腦袋裡,所有的念頭,全都沒有陰暗麵嗎?

“像你六弟的名,我就不會念……叫負貝嘛,對不對?”

歡裕?

真希望六弟在這裡,一劍砍死她。

“你二弟,為什麼叫目目?”有邊讀邊,她挑的邊都是同一部首。睚眥,各取左邊和下麵,正常人至少會瞎念成“涯此”吧?

二弟,擰斷她的脖子吧!我不會出手阻止。

“幸好你五弟有向我自報姓名,不然我會以為他叫俊兒……”她撓撓臉,有些害羞。

念錯字,知恥,懂得臉紅,唱出破鑼歌聲就不會?

“……”他無言。怎麼沒把“狻猊”念成犭犭呀,她不識那兩字,音同於犬吧。

“還是你的名字好,兩個字我都識得,好寫,好記,又沒有怪字,不會念錯,嘿嘿。”

還“嘿嘿”哩,這也值得開心?怪蚌一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他的名字,到底有哪點娛樂了她?

可她開心說著,幾乎讓他也覺得,他的名字,取得並不糟。

兄弟家人都清楚,他,深深以自己的名字為恥。

她卻說可愛,卻說幸好。

“聽到他的琴聲,我又想唱歌了呢……”

珠芽這句讚歎,震回了他憶起日前點滴的理智,整個人從恍神中歸為!

從不受人乾擾而之下的篌音,為了她,已是第二次乍停。

他十指離弦,無暇撤收水箜篌,一箭步,拿起鮶兒托盤內的新鮮海果,喂進珠芽口中,搶在噪音從那裡哼出來之前,堵住。

知音及鮶兒雙雙怔呆,兩人從未見過,溫雅英儒的大龍子,會有這等疾速的反應,動作行雲流水,有練過一樣。

何況,是出現在喂食一個女娃身上,更令她們吃驚,看得都傻了。

“來,吃海果,咬。”

他特有的清潤嗓子,冷泉般沁涼,搭配上淺笑一抹,乍聽下,竟讓知音及鮶兒誤以為是寵溺,是輕哄,是縱容。

大龍子怎會對珠芽這般好?

“可是我吃不下……”一整天被鮶兒不斷喂食,她都飽到咽喉了。

“魚餅和酥炸海蝦太燥,海果解膩,幫助消化。”海果最大的用途,拿來堵嘴,大小剛剛好。

“那你幫我吃這個。”她手裡那盅黑補湯,喝了一半,實在是喝不下。

隻要能阻止她唱歌,他喝。

他一口湯,她一口海果,此情此景,姑且不論內心真實所想,在旁人眼中,倍覺%e4%ba%b2昵。

知音最受打擊,淚在眼中打滾,雙?%e5%94%87發白又發顫,連話都說不出來。

她跟在龍子身邊何其久,大龍子也不曾如此關懷過她,這隻小蚌,何德何能?才來多久,竟能讓大龍子%e4%ba%b2喂海果,以袖擦拭她被果液溼潤的%e5%94%87角,哄她再多吃幾口。

在她不知不覺中,大龍子和小蚌之間,產生了什麼她來不及阻止的情愫嗎?

情愫?

這種東西,從來沒有存在過。

他並不認為,珠芽有任何獨特性,對他。

她隻不過是太常出現在麵前,太常笑嘻嘻地問些無厘頭的蠢問題,太常在他撫箜時,發出哢嗞卡嗞的雜音,太常雙手托腮,坐在那兒,一整天也不嫌膩。

太常,成了一種習慣。

今天,哢嗞哢嗞,窸窸窣窣,咕嚕咕嚕……諸如此類的吃吃喝喝聲,沒有。

很自得其樂的自問自答,也罕見地,沒有。

隻消抬眼,便能瞧見的燦爛蜜笑,沒有。

熱熱的、暖暖的、專注瞅視的目光,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