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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聽到那個男人毫不掩飾的慟哭聲時,她的意識是清醒的。

不知道是一種怎樣的絕望哀痛方使得一個大男人毫不避諱的在世人麵前流露他的軟弱,嘶啞的叫喊卻讓人心中為之一慟,不忍睹目。

至少她身邊認識的男人一類的動物總是習慣將“頂天立地”、“男人流血不流淚”的信條附諸行動中,不會這樣真情流露。他們的經驗告訴她,男人一旦控製不住自己,在人前流露自己的軟弱,便會給敵人乘勝之機,會遭受到致命的痛擊。

璟哥總是把她當成一個弱者,一個長不大的孩子,更不可能在她麵前流露自己的想法情緒,即便名義上,他們是世人眼中認可的未婚夫妻。

璟哥是個很優秀卓絕的男人,一直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走怎樣的人生路,並且可以將規劃好的人生做得很好,十全十美!她很欣賞璟哥這樣的男人,見慣了璟哥的強勢與不容情,還有對她那麼點淡淡的溫情,所以她無法想像這世間還會有男人可以因悲痛而哭成這樣。

拋棄了世俗的眼光,就這麼自然而然的渲泄心中的悲痛傷心。

真直白率真呢。

“淡心、淡心——求你一定要堅持下去!美紗姐姐會保佑你的……淡心,你不是一無所有,你還有我,還有美和姐姐和一直想念著你的外祖父外祖母啊——”

“淡心,我知道發生了太多的事情,讓你難過了,大家都欠你太多,但是,你是美紗姐姐和政也用生命換回來的孩子,你一定要堅強活下去,不要讓美紗政也他們走得不安心……淡心淡心……嗚……你這壞孩子,你讓小舅舅為你哭了……”

除了男人不甘心的嘶叫,還有一些顯得很冷靜、冷靜到近乎冷酷的聲音。因為在這裡,他們早已見慣了死亡,也見慣了世人的生離死彆的悲傷,沒什麼大不了了。

“先生,麻煩讓讓,患者現在危急,需要馬上移到急救室!”

“醫生、醫生,求你一定要救這孩子,她是我姐姐用生命換回來的,姐姐唯一的遺孤,你一定要救她——”

“先生,請你鎮定,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醫生……”

…………

聲音混亂如麻,各種各樣的吵成一團,似乎不將她吵得不安寧不甘心似的。璟哥呢?若璟哥在,璟哥怎麼會任這些人如此鬨情緒吵到她?璟哥一向是不喜歡人失態到沒如此的,璟哥說這是沒用的表現……

啊,是了,幾年前,他們已經解除婚約了,璟哥娶了他想要的女人,她已經不再是璟哥的責任了。璟哥也好久沒有來看她了。璟哥其實早已經不會這樣關心她了,璟哥還對她保留著一份淡淡的溫情,卻不會執她之手,兩個人這樣走過一生了。

她覺得全身都在痛,這種痛比起小時候任何一次病發時還要疼。為什麼,為什麼呢?

“快,患者失血過多,需要馬上輸血。心電圖準備好了麼……”

那些應該發生的搶救室裡的聲音,像尖銳的重錘一下一下的敲打著她脆弱的腦殼,痛苦非常。她知道自己現在的處境,這種經驗從小到大經曆很多次了,並不陌生。每當這種時候,總弄得那些關心她的人心力交瘁,多了,便不再能忍受,也不以為意了,然後,像家常用便飯一樣,不需要再投諸心神了。

可是,她怎麼這麼倒黴呢,隻不過放個假,離開了七月她們,又把自己搞進了醫院。她想不起來自己怎麼會進醫院的,但不防礙七月回來定會將她罵到臭頭了吧。彆看七月外表清清冷冷的不近人情,囉嗦起來,連%e9%b8%a1媽媽也自歎弗如。

最終,還是抵不過神經的疼痛和藥劑的麻醉,她昏睡過去。

第一章

“淡心,今天天氣不錯,身體好些了麼?”

保刈謙推門而入,溫和穩重的聲音在安靜的病房響起。

淡心抬眸,男人英俊卻微些憔悴的臉龐映入眼簾。看了幾天,淡心已經很習慣生活中有個陌生的男人出現在自己身旁,毫不吝嗇的付出他的關心。這個便宜的舅舅,還真像撿來的一樣。若不是清水夫婦雙雙死亡,留下清水淡心一人,保刈家說不定仍是與清水家的人老死不相往來呢。可是保刈謙退出了一步,就在清水淡心被送入醫院後,匆匆忙忙的趕來,並且做出了表態。

他會負擔起家人的職責,承認清水淡心是他的外甥。

但,也僅僅隻是一個保刈謙罷了。因為從淡心從醒來到現在已有半個月了,在這個陌生的世界,除了保刈謙,還真沒有人來探病。

初來乍到,淡心不想理會太多不必要的身世糾葛。

人心,有時也可以做得很絕呢。

淡心放下手中握了很久的書,微笑道:“小舅舅,你來啦!”

“嗯,今天來得有些晚了,抱歉!”

保刈謙放下水果籃子,走到窗台前,將花瓶裡那束花瓣邊沿微有些枯黃卷翹的花拿出來扔到垃圾筒裡,換了清水後,將一束包裝精美的鈴蘭花插上。窗外是藍天白雲清清透透的天空,從天邊吹拂而來的清風,白色的鈴蘭花枝搖曳生姿,自有一翻清雅出塵、閒情逸致的情趣。

略微客氣而生疏的話音剛落,保刈謙不由有些尷尬懊惱,但看見床上蒼白纖細的少女淡淡的微笑著,心裡奇異的浮現一種沒什麼大不了,不需要在意的錯覺,讓保謙刈自己都不免好笑。

“不要緊呢,小舅舅工作忙,勞心勞力的還要關心我,比起我這個有一大群人照顧的病人不知要辛苦多少。”淡心說,想起以前的世界,璟哥也是這樣,她三天兩頭要住院,璟哥每每工作繁忙時,卻得抽出時間來看看她,弄得璟哥臉色總是很臭。

保刈謙嘲諷的笑了笑,“隻是個中學老師,又不是社團的監督顧問,說忙實在是過了。”

保刈謙不願多說,所以淡心也沒問他是在哪裡任職。這個世界太陌生,她就像一條被困囿在玻璃缸裡的金魚,不知天下繁華,不想說一些自以為是的話。

淡心將擱在%e8%85%bf間的書合上,放置在床頭櫃上。那裡,還有十幾本線裝訂的書,各種類彆的都有,廣博而混雜,很適合用來打發時間。

保刈謙坐在床邊的椅子上,自然而然的拿了個蘋果認真削著。他的手指修長白晳,削蘋果的技術很好,果皮勻稱一圈圈的銜接著,也沒有弄得汁水四濺。

保刈謙打量床上似乎很認真看他削蘋果的女孩,第一感覺是蒼白羸弱得仿佛下一刻就會消失的少女,白日熾白的光線打在她蒼白瘦削的臉蛋上,五官分開來看很精美細致,組合在一起也是不錯的,卻給人一種很平凡平淡到過眼即忘的感覺,隻有那雙鑲嵌在不大不小的臉蛋上的那雙眼眸,黝黑得嚇人,就如黑曜石般沒有光彩。↓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保刈謙心中一動,有幾絲怔忪。

他不知道,這世界會有這樣一雙眼瞳,淺淡到仿佛世間萬般紛擾皆無法入心,萬丈繁華皆不留痕跡而過,還有什麼東西能在這樣一雙眼眸裡留下它的痕跡呢?

這孩子,是他硬生生從死神手中奪回來的,那時的車禍事故太慘烈,清水政也和清水美紗當場死亡,他們用生命護住的女兒已是氣若遊絲,幾度休克,連醫生也說她能活下來是個奇跡。是他的不甘願,是他的嘶喊扯住她的神智,讓她求生意念再起。這是醫生告他的,若沒有他那時的呼喊,這孩子怕也隨她父母而去了罷。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若不是真的絕望到一定程度,保刈謙不會如此失態。從小敬愛的姐姐死了,留下唯一的遺孤,除了他,還會有誰會關心?清水家那邊不會承認罷,而保刈家……還是不能原諒美紗姐姐當年的選擇,遂選擇漠視。

看著少女依舊淺淺微笑的臉,神色平和到讓人窺視不出前一陣子發生在她身上的悲傷,保刈謙隻覺得心痛。

一個十幾歲的孩子,要承受生離死彆,一個大家族不餘情麵的開除,還有從小陪在身邊的未婚夫的背棄,這些皆讓保刈謙為之愀心。保刈謙不想這孩子過得太苦,即便生活中總有太多不得已。

“淡心,政也和美紗姐姐他們沒有做錯,隻是,這個世界有太多時候讓人身不由已。”保刈謙突然說。

淡心挑眉,有些訝異的樣子。

是清水政也和保刈美紗吧,清水淡心的父母。

保刈謙將削好的蘋果切塊後盛在碟子裡,讓她用竹簽紮著吃,然後用拭乾淨的手撫過她的腦袋,沉聲說道:“不需要怨恨,清水家族的所為對你而言是好的,雖然在世人眼裡委實殘酷了些,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淡心了悟,說的是清水淡心被清水家族除名的事吧。淡心也不是一無所知的,這具身體的身份其實也很平凡,唯一讓人措手不及的是清水家族的舉動,與名義上的未婚夫的背棄。

是背棄麼?腦袋裡隱約有些模糊的印象,記得那個未婚夫是一個對清水淡心很好,很斯文的男孩,其餘的,連名字也淡得沒痕跡。所謂的未婚夫,同上輩子差不多,都是由父母口頭約定,講得多了,便形有了這種意識,年輕男女便自然而然的成了世人眼中的未婚夫妻關係。所以,璟哥最後會選擇彆的女人,淡心也不意外,畢竟結婚都可以離婚,何況隻是口頭婚約呢,這是二十一世紀,又不是古代那種受世俗束縛的媒妁之約。

沒什麼好奇怪的,淡心很淡定的接受了,不過保刈謙接下來的話讓淡心很無語。

“淡心,不要傷心,天下好男人多得是,憑保刈家的才勢,舅舅將來會為你找一個更好的,更會疼老婆的男人給你。”

保刈謙很嚴肅的說,在他心裡,清水淡心還小,還怕將來找不到男人麼?

淡心無語,覺得這個便宜舅舅真是個好男人啊,連這種事也要管。聽著保刈謙嘮嘮叨叨一些安慰的話,淡心心裡對保刈謙有了初步的認識,是個好男人,是女人會喜歡的那種丈夫人選,就不知道他現在有女朋友了沒。看得出來,保刈謙現在還三十未到,未婚,一個很年輕英俊的男人,年輕到讓淡心心裡有負擔。

也因他的年輕,所以讓他照顧個生病的年輕女孩,還不如讓淡心留在醫院讓醫生護士來照顧。

可是,即便習慣了把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