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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失笑道:“人與人不同,哪能事事順心,要求他們都一樣,何相,我這裡有個主意,興許能幫到你一二,讓你們能省許多事。”

何相眼睛一亮,立刻拉住了程子安,道:“走走走,去政事堂,你給我與王相仔細說說。”

程子安看著天色,道:“我還有許多事了,今朝我要早些回府,阿爹阿娘他們來了京城,今朝應當到了。”

程箴與崔素娘年前去了青州府,帶了阿喬與她的女兒一起離開,他們一行再回了一趟明州,因為有幼童同行,路上走得很慢。

前些時日程子安接到了程箴的信,算著時辰,他們今天無論如何都會到京城。

許久未見父母,程子安很是想念,他也想見到阿喬,當年那個溫婉愛笑的小姑娘,如今不知被這該死的世道,折騰成了何種模樣。

何相依然緊緊拽住程子安的衣袖,笑道:“令尊令堂到京城了啊,喜事喜事,過兩天我來你府上,帶上好酒好菜,向兩位賠罪。走走走,還早呢,不會耽誤你的功夫。”

程子安無法,被何相拽去了政事堂,王相在值房裡見到他們到來,笑問道:“何相,你有什麼大事,將忙得不可開交的程尚書抓了過來?”

何相放開了程子安,振振有詞地道:“程尚書是來給我們兩人出法子,讓我們辦起事來,能輕鬆些,王相,你的好茶葉呢,快些拿出來招待程尚書。”

王相怔了下,白了何相一眼,道:“是你想我的好茶葉了吧?”

話雖如此,王相還是前去拿出了今年的新茶,親自坐在紅泥小爐邊煮茶,好奇問道:“不知程尚書有甚好主意?”

程子安難得謙虛地道:“好主意倒談不上,拙見而已。政事堂眼下隻有兩位,我以為,政事堂不如製定規矩,比如議事時,先要提交要點,或者先由你們兩位提出要點,隻討論要點之事,其餘一概無關的閒話,皆不允許在議正事時說。且,對於所議之事,可讚成,亦可反對。反對者,要提出自己的見解與主張,合理且可施行,不能隻反對。唱反調最容易不過,說句難聽的話,就是站著說話不嫌腰疼,非蠢即壞。”

何相拍手稱快,高興地看著王相,道:“我覺著此舉甚好,簡直是太好了!朝堂上罵架打架我喜歡看,熱鬨嘛,比看戲還要精彩。隻說廢話就討厭了,還有好些官員不說人話,不做人事,隻扯著嗓子反對,讓他去拿主意,他又拿不出來,拿出來的也是可笑得很,連我這個粗人都知道行不通,真不知他們是蠢,還是故意使壞!”

王相聽得無語,何相能做相爺,他粗歸粗,腦子卻很是靈光。他一直以粗人自稱,嬉笑怒罵,比起自己對著百官,要繃著麵子保持斯文爽快百倍!

程子安的建言,王相也覺著可行,他點著頭,心裡卻想到了另一邊去。

先前看聖上的意思,好似不準備添補相爺。莫非,聖上是將這個位置空出來,留給了程子安?

程子安的資曆,如政事堂尚淺是一回事,眼下的戶部,著實離不開他。

要是程子安此時升入政事堂,戶部的革新,估計就成了一紙空談。

程子安歎息了聲,道:“想法在於執行,再好的想法,若是執行中出了差錯,結果就完全不同了。兩位不是外人,我也就不瞞兩位了,是我向聖上提了出來,吏部選官派官,要由兩位最終拍板。吏部的權勢太大,每次選官派官,沒背景之人,再有出息,也休想被委以重任。履曆上寫著三代,祖父是誰,父親是誰,生在名門望族,還是在地裡刨食,普通尋常耕讀之家,這裡麵的關係,實在是太大了。出生就幾乎定了一輩子的事,尋常人能有幾個能翻身?朝臣們隨便點兩人出來,拐一道兩道彎,就能找出兩人之間的關係。”

他抬手,在麵前緩緩,極力畫了個大圓:“太大了,大得已經成了危害。我知道想要全部撥開,無異於白日做夢。我敬重兩位的品性,將此事交由兩位,能給那些有才的貧寒讀書人,一個機會。給已經僵化的大周,帶來些新的活力。”

說著,程子安站起了身,拱手深深作揖下去:“拜托兩位了。”

王相說不出什麼心情,趕緊起身避讓,回了半禮。

何相與王相一樣,心裡滋味萬千。當年的鄭相,在大牢之中的明相,他們兩人在結黨營私上,遠超他們做正事的本事。

若非當年有程子安的幫助,他這輩子,在兵部尚書的位置上也就做到了頭。

何相緊隨王相起身,深深作揖下去,還了一禮。

王相斜著何相的動作,一時沒有做聲。

程子安與他們說了些吏部的事情,尤其是章尚書要致仕,工部尚書的接任人選,要聽從章尚書的建議。雖先前與聖上提過,程子安還是托付給了王相何相,多一重保障,一定不能被那些朝臣官員攪黃了。

何相咦了聲,不解問道:“你是工部出身的官員,工部的尚書,你應當比誰都關心,有你在,誰能攪黃了這件事?”

程子安道:“大周各地的碼頭,我琢磨了輿圖,已經有了大致的打算,有幾個不缺定的地方,我打算親自去走一趟。在京城隻看賬目,聽從各州府的奏報,肯定不如親眼所見。這一趟出去,早的話,過年前能回京,晚的話,就要到明年了。”

王相驚訝了下,道:“夏秋收賦稅時你都不在,戶部豈不是得亂了套?”

程子安道:“王相放心,賬目在,糧食在,庫銀在,戶部亂不了套。無論底下的州府,還是戶部的那些人敢動手腳,正好自投羅網,秋後算賬也不遲。”

何相緊皺著眉頭,道:“要是需要緊急賑濟,向戶部請款無人做主,豈不是耽誤了大事?”

程子安笑道:“關於緊急賑濟等事,我會做好安排。戶部的辦事規矩,就是以緊急且重要為先,重要次之,非緊急重要排在最後。戶部沒錢,我出去,是為了開源,這也是緊急且重要之事。說到底,我還是不放心底下的官員。海運之事,利在千秋,基石一定要打好,絕不能由他們糊弄了過去。”

王相聽得頻頻點頭,喃喃念道:“緊急,重要......這個法子好。隻程尚書,你的緊急重要,可以什麼為準?”

程子安義正言辭道:“當然是以民為準。聖上愛民如子,天下百姓,都好比是聖上的骨肉,誰敢傷到聖上的骨肉,那是抄家滅族的大罪!”

狡猾!

王相眼角抽搐了下,何相咳了兩聲,盯著小爐假裝忙碌,揮舞著手臂叫喚道:“王相,水滾了,你快衝茶!”

程子安吃了兩杯茶,不客氣將王相的半罐子新茶,與何相一人分了一半。

王相氣得黑著臉將他們趕了出來,“走走走,又吃又拿,以後莫再來了!”

何相與程子安捧著茶葉走出來,蕭尚書正好趕來,程子安與他見了禮,見他一臉鬱色,施施然離去。

靠著出身血脈定前程的規則,到了後世仍然沒打破。

但是,他程子安既然到了大周,就偏不信這個邪,定要狠狠撕開一條縫!

回到戶部,程子安喚來方寅,分了一半的新茶給他,再手把手,不厭其煩教他,仔細安排交待了戶部接下來的差使。

天色很快暗下來,到了下衙的時辰,程子安將手上的事情一丟,收拾了下就出宮回了府。

暮春時節,正是一年繁花似錦時,鑼鼓巷裡清幽,飯菜的香氣,伴隨著花香襲人。

程子安的騾車剛進了門,老林上前幫著莫柱子牽韁繩,他跳下車,就看到程箴背著手在海棠樹下轉圈,他奔上去,喊道:“阿爹!”

程箴含笑打量著他,道:“回來了?怎麼瘦了這麼多?”

程子安伸出胳膊舉了舉,道:“阿爹,沒瘦,是變結實了。等下阿娘說我瘦了,阿爹可要替我辯解一二啊。”

程箴笑起來,道:“你阿娘才沒功夫管你,囡囡如今真是可愛的時候,你阿娘成日摟著都不肯撒手。”§思§兔§網§

程子安與程箴一道往正院走去,問道:“囡囡,可是阿喬的女兒?”

程箴說是,繞過影壁,看到崔素娘懷裡抱著一個幼童,低頭慈愛地在逗著她。

在崔素娘身邊,沉默立著一個瘦弱的女子。

程子安大驚,他要仔細辨認,方才認出,幾近蒼老如枯藤的女子,是當年寧靜美好的阿喬!

第181章 181 一百八十一章

◎無◎

崔素娘看到程子安, 果真如程箴所言那樣,高興歸高興,囡囡好似餓了, 在她懷裡拱來拱去, 開始哼哼唧唧叫嚷,崔素娘就將程子安拋在了腦後, 一迭聲喚著%e4%b9%b3母, 帶著囡囡去喂奶換尿布。

阿喬也跟著下去了, 程箴淡笑不語坐在正屋裡,程子安看了他一眼,在他身邊坐下,道:“囡囡倒是養得白白胖胖,不過阿喬......阿爹, 你們這一趟辛苦了。”

寫信說不清楚,程箴想著程子安在京城忙碌辛苦,離得遠白擔心不提,反正他也能處理, 就沒多說。

此時,程箴微微歎了口氣, “阿喬傷身又傷神, 遭遇一連串的變故,她一個弱女子哪承受得住,懷孕時身子就不大好。你大表哥他們平時照顧得也算用心, 隻她自己過不去, 孫仕明又在一旁添亂且不提, 陳五來了一次, 想要帶走囡囡。阿喬傷心害怕過度, 一下就病倒了。幸虧我們趕到了青州府,你又升了尚書,陳五再也不敢有所動作,孫仕明消停了下來,現在隻一心撲到阿喬身上,想要阿喬下次秋闈時就下場考科舉,與你一爭高低。”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孫仕明是阿喬的父親,天下無不是的父母,世俗禮法規矩在此,哪怕他賣了阿喬,也讓人無可指責。

這也是程子安先前想到阿喬時,從沒想過是她的命運,她不該是如此的命運,而是看似“孝道”,實則是“忠君”禮法的禁錮。

君是人,人有好壞之分,他們不該忠於某個人,而是終於他們的國,忠於這片土地上的萬千同胞。

隻憑著律法無用,要改變如千千萬萬阿喬她們的命運,隻能改變大周的現狀。

天下人不敢說全都吃飽飯,隻絕大部分吃得半飽,人的思維方式會跟著改變一二,能多重視些女人,那時跟著推進律法,她們的地位方能真正得到些提高。

程子安已經多年沒見到過阿寧,便問道:“阿爹覺著阿寧如何?”

想到以前他進京趕考出事時,程子安還是個蒙童班的學生,他就已經有了主見,獨自撐起了程家。程箴沉%e5%90%9f了下,道:“比孫仕明要機靈些,人還算忠厚,就是忠厚過了些,不大通氣。他心疼阿喬,卻想不出法子,沒本事來幫她,隻能乾著急。唉,我盼著阿寧能考中科舉,又盼著他考不中,要是考中了,阿寧以後有了出路,你姨母在天之靈也能放心了。要是考中了,孫仕明恨不得飛黃騰達,阿寧還不得被他害了。”

兒女是債,父母也是債。

孫仕明死了才是最優之選,程子安當然不會殺人,阿寧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