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館,為何會年久失修?

方寅已出仕幾年,未曾天真到,連裡麵的這點貓膩都看不明白。

錢肯定是被貪腐了。

方寅說不出什麼心情,隨口道:“驛館重新投用,雲州府客棧的買賣就該清淡了。”

驛卒笑道:“方郎中有所不知,雲州府有外地來的客商,他們有錢,客棧食鋪的買賣都好著呢。”

方寅愣了下,高興地道:“那雲州府的百姓,日子真好過了。”

驛卒笑嗬嗬道:“客棧酒樓食鋪,尋常的百姓可沒那開的本事,有錢人賺錢罷了,與平民百姓何乾呐!”

有錢人賺更多的錢,平民百姓的日子照舊。

大買賣背後的真正東家。都是達官貴人。他們鋪子賺再多的錢,隻能收到可憐的幾個賦稅。

該不該交稅糧?

這稅糧,總不會是由官紳交,大周律寫得清楚明白,非但他們不用交,他們的子孫後代還會享受祖上當官帶來的好處,同樣有免稅的權利。

至於大周的土地畝數,向來是一筆糊塗賬。

官紳們有的是辦法,比如一百畝的免稅額度,他們能將五百畝的田地,硬生生寫成一百畝。

方寅自從考中舉人之後,家裡有了田地,就發現了裡麵的各種手段。

程子安的問題是,該不該在窮苦不堪的底層百姓身上,再用利刃在他們身上刮下僅存的那絲血肉?

方寅臉色比哭看上去還要難看,無論如何都說不出,雲州府該繳納賦稅錢糧。

交得出,且該繳納的,是他們這群享受了種種好處的官紳!

這是唯一能解決朝廷國庫空虛的辦法,也是百姓該有的公平公道!

方寅心若明鏡,哪怕就是聖上,都不敢輕易提出來,讓官紳一並納賦稅。

“我先回去了。”

方寅嘴張了張,最終頹然起身,道:“過幾日我就啟程回京。”

程子安起身相送,笑著拍了怕他的肩膀,道:“打起精神來,遇到事情,躲不過就迎頭而上,怕個逑!”

方寅要比程子安矮半個頭,程子安並沒用力,他還是被拍得往前趔趄了幾步,不禁回轉身望著他,瞪著他道:“我知道了,你彆動手動腳!”

程子安朝他抬眉擠眼,哈哈笑道:“方郎中,你這身子虛得很啊,看來你真是在值房坐久了,要多出去走走。”

方寅懊惱道:“走走走,走到何處去。我現在愁得很,回京城要如何交差!”

程子安白了他一眼,道:“你先回去慢慢想,好生想!”

方寅哼了聲,“我就不該領這個差使,不該見你!”說罷,轉身氣衝衝大步離去。

程子安看著他的背影笑個不停,轉身回了後衙。

崔素娘立在屋簷下,看著他回來,問道:“方寅怎地走了?”

程子安輕快地道:“生氣了,回了驛館。”

崔素娘氣道:“你又欺負他了?”

程子安手搭在崔素娘肩膀上,推著她進屋,一本正經道:“阿娘,什麼叫又?我何時欺負他過?阿娘,你彆多想,讓他自己去氣,去想。唉,我這個人雖然聰明,有本事,但我也不能天天給他想主意啊。”

方寅想要在仕途上更進一步,總會有比如升任為侍郎,或者到地方為官的那一日,到時必須要靠他自己拿主意。

崔素娘笑著罵他了兩句,道:“早些去歇息吧,織造學堂人來人往,熱鬨得很,我要早些前去,多看著些。”

程子安道:“阿娘,明朝我與你一道去,我也要去看看,花樓機的進度如何了。”

崔素娘不由得關心起來,道:“子安,要是這台花樓機拆了裝不回去,草兒說過,提花緙絲再也做不出來,簽出去的布料,可是一尺都交不出來,而且學生們隻能學到普通的織布方法,提花這些才是真本事,織造學堂就剩下了個名頭。”

程子安何嘗不知,但不嘗試,雲州府的織造學堂,很快就會垮掉。

除此之外,各縣的蒙童班筆墨紙硯,府衙也後繼無力,承擔不起了。

程子安望著繁星流轉的天際,給自己猛打狗血:絕不能放棄,絕不能妥協,一定要堅信,黑暗之後就是光明!

狗血起不了多長的用,早上睜開眼,程子安生無可戀躺了好一陣才起身,洗漱用過早飯之後,麵上不顯,暗自卻懷著壯烈的心情,同崔素娘一道前去了府學。

天剛微微亮,府學大門前的童子,靠在門邊打著哈欠,鳥兒嘰嘰喳喳叫著,秋日的薄霧繚繞,安寧又清幽。

童子見到程子安他們下車,醒過神,飛快地遙遙見禮。

程子安想到了以前在明州府府學上學時,守門的幾個童子,見到他與辛寄年幾人,總是會頭疼彆開頭,心情不由得放鬆了些,微微笑起來。

到了織造學堂前,遠遠就聽到了裡麵哐當聲,崔素娘哎喲一聲,道:“他們是早起來了,還是昨夜熬了個通宵沒歇息?”

程子安亦感到驚訝,道:“先進去看看。”

兩人進了擺放花樓機的廳堂,到了門前,母子倆都一起停下了腳步,驚訝莫名。

角落的燈籠,想是已經燃燒了一整夜,隻剩下幾盞還泛發著微弱的光芒。

窗欞被高高支撐起來,借著晨曦的光,屋內的工匠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有人拿著紙筆,耳朵支起,聽著手拿各種部件同伴的說話,飛快記錄著什麼。

而曾經高聳到屋頂的花樓機,早已不見,變成了地上一堆堆,整齊堆放的支杆。

韓直的常袍掖在腰上,蹲在門左側大聲叮囑道:“切記,一定要按照順序,做好記號,不能弄亂,弄混了!”

工匠回道:“頭兒放心,弄亂套就裝不回去,我們都懂!”

韓直呼出口氣,撐著腿站起身,餘光瞄見門口的程子安,立刻神色一震,拱手見禮:“程知府來了。”

程子安叉手回禮,介紹道:“這是我阿娘,阿娘在織造學堂教人識字。阿娘,這是京城將作監來的韓管事。”

韓直忙見禮,崔素娘還禮,實在忍不住好奇,問道:“韓管事,你們將花樓機全拆了?”

韓直答道:“是,昨晚我們花了一整晚的功夫,將花樓機完好無缺拆了下來。不過兩位放心,既然我們能拆,就能再裝回去。要是一切順利,兩位明早再來,就能看到花樓機重新立在這裡了。”

程子安懷著無法掩飾的激動心情,一個箭步奔到工匠身邊,他們要起身見禮,被他阻止了:“彆動彆動,你們忙,隻管忙,我就看看,就看看......”

說到最後,程子安的聲音控製不住朝上瓢。

花樓機被拆開,分門彆類被堆放在一起,工匠們在拆下來的部件上,按照順序做好了標記。

按照這個設想與構思,裝回去時,隻要按照順序即可完成。

韓直整晚沒睡,眼眶都凹陷了進去,他卻半點都不感到疲憊,興奮地給程子安介紹著:“程知府,下官清點了一下,統計有一千餘的部件。花樓機製作起來,並不算是太過複雜,我們多拆裝幾次,就能動手開始做了。”

將作監代表了大周最高的工匠技術水平,可以說天底下最有本事的工匠都聚集在此。

他們當然覺得簡單,但是在民間來說,一個學徒跟在師傅身邊學藝,儘心儘力侍奉且不提,不學個十餘年,基本沒有親自動手的機會。

除了親傳弟子或者自己的兒孫,師傅還會留著看家本領,不會教出來。

所以民間的花樓機,為何會這般難做,少見,除了花樓機做太多,要考慮到成本與收益的關係外,技術密不外傳,學藝難,才是根本緣由所在。

程子安高興得很,腦子轉得飛快,道:“韓管事,你們昨晚熬了一晚,一定要注意歇息,不能累壞了身子。”

韓直雙手亂揮舞,道:“不累不累,我們都不累!”

能親手摸到支杆,門樓,衢盤等,哪還會累!

除了雲州府,就是在將作監,他們都沒這麼好動手學習的機會!

程子安哈哈笑道:“韓管事,這樣吧,你們分成兩班,一班前去歇息,另一班留下來,彼此換班。或者,都一起去歇息,一起再來繼續做事。身子要緊,身子要緊呐!”

韓直聽到程子安說了兩個法子,下意識開始了選擇。Θ本Θ作Θ品Θ由Θ思Θ兔Θ在Θ線Θ閱Θ讀Θ網Θ友Θ整Θ理Θ上Θ傳Θ

若是分班歇息當值,就會錯過另一班做的那一部分,無論是他,還是其他工匠都不願意。

韓直當機立斷選擇了一起歇息,道:“晚上終究是不方便,看不清楚,還是白日做事好,免得弄壞弄錯了,耽誤了功夫。”

程子安想都不想道:“好,全依韓管事的想法辦。”

程子安說完,再朝著莫柱子喊道:“柱子,去給韓管事他們買吃食,去陳家食鋪,他們鋪子裡的羊肉湯,羊肉包子做得最好,白切羊肉也買幾斤,今朝,我出錢請客,你們敞開吃!”

工匠們累了一整晚,此時早已餓了,能吃到向來昂貴的各式羊肉,都開心笑起來,朝著程子安道謝。

莫柱子趕緊去買吃食,程子安同韓直說了幾句,趕回了府衙。

跟著韓直他們學習的木匠,要趕緊到位。

除了製作花樓機,他還要開始編撰詳儘的製作步驟,技藝之書。

打破各種技藝壟斷,技術到民 ,惠及於民,才是大周進步的關鍵!

第149章 149 一百四十九章

◎無◎

雲州府的手工匠人好找, 隻是本事參差不齊。匠人的手藝都是父子,師徒相傳,太年輕尚在學藝階段, 很想來織造學堂, 在這之前卻還是有顧慮,先要聽取師父的意見。

至於師父, 除了是親生父子, 九成都會攔著。

一是為了怕被徒弟學到本事, 翅膀硬就飛走了。二是就算要交給徒弟,也要掌控在師父手中,他們擁有主動與決定權,父子之間亦如此。

無他,皆因為權威。

控製, 馴服,臣服,無論何種階層,總有生處最底層的那一個。

就好比是程子安在路上看到身背重物, 牽著孩童,被丈夫責罵著回去做飯的婦人。

到了最後, 約莫有十餘個工匠, 懷著好奇的心情,到了織造學堂。

到這時,離程子安發布告示, 已經過去了足足六日。

六日中, 韓直他們已經成功拆裝了兩次花樓機, 裝回去之後, 莫草兒她們來試過, 一切與以前使用起來無異。

摸清楚裡麵的竅門之後,韓直他們開始正式動手,製作起了花樓機。

程子安硬生生將到喉嚨口的老血吞了回去,更加堅定了要打破各種所謂獨門秘籍的決心。

寫書!

寫後世說明書那般,各種農工等用書!

天氣一天冷過一天,織造城那邊也在緊急趕工期,要在下大雪,地被凍住之前,將已經上了房梁的屋頂瓦片蓋好,裝好窗欞。

屋子能避風,天氣冷得時候,便可以在屋內做木工等後續活計,在來年春上時,能正式投入使用。

程子安早起去織造城逛了一圈,想回去府衙,想到成日苦著臉,如熱鍋上螞蟻的方寅,他讓莫柱子趕著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