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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筆,程子安又有些猶豫了。

崔武就這麼一個兒子,他能同意,舅母何氏估計得哭。

程子安暫且放下了筆,來到正屋,崔素娘正在與秦嬸說話,安排中午的吃食。

秦嬸喚了聲少爺,就前去了灶房,崔素娘問道:“子安怎地了?”

程子安問道:“阿娘,荷妹妹定親沒有,小舅舅小舅母是打算讓她嫁出去,還是打算讓她招贅?”

崔素娘道:“走的時候,我聽你小舅母與我說過,舍不得阿荷出嫁,打算招贅。說起這件事,明州府如今好些舍不得女兒的人家都招贅,家中兒子多的,送兒子出去做上門女婿,也不覺著丟人奇怪。從花兒招贅起,明州府的風氣就逐漸變了,還多得你的功勞呢。對了,你為何問起了阿荷的親事?”

程子安說了要崔耀光來雲州府的打算:“我怕小舅舅小舅母舍不得,要罵我拐走他們的兒子。”

崔素娘琢磨了下,道:“你小舅母同我罵過了幾次耀光,說是他一個勁慫恿你小舅舅小舅母給阿荷尋個上門女婿,以後有了阿荷同夫婿跟他們住在一起,他就可以在外麵置辦一間宅子,夫妻倆住在一起,省得聽你小舅舅小舅母嘮叨。我看呐,耀光是巴不得走出來,你小舅舅小舅母身邊有了女兒女婿,兒子兒媳不在,想念歸想念,終歸不那麼冷清。再說了,耀光並非出來遊玩,他是出來做正事,你小舅舅小舅母也不會攔著。”

程子安笑道:“這封信,我還是寫給小舅舅他們吧,先詢問下他們的想法。”

崔素娘道:“就照著你的意思辦吧,你寫給耀光,就是你小舅舅小舅母攔著,他估計也會偷偷跑來,到時候又惹出一通閒氣。”

程子安回屋給崔武寫了信,到了晚上的時候,他與崔素娘上了聞宅,飯畢,言明了請林老夫人與徐氏去學堂教授婦人娘子們識字算賬。

林老夫人撫掌笑道:“還有這等好事?子安,你可彆哄我高興。”

程子安道:“我敢哄老師,絕不敢哄師母。不過師母,府衙窮,俸祿隻得一丁點,一個月大致在一兩銀子出頭。”

紡織學堂先生的俸祿,與教授其他蒙童班夫子的俸祿不同,他們的俸祿,會由朝廷支付大半部分。

而開設紡織學堂,是雲州府自己的決定,與府學辦在一起,不過是要蹭府學的名頭,以及課室屋舍,所需錢財,全由雲州府自行承擔。

教授婦人娘子識字算賬,又是在程子安原來的計劃上,多出來的一部分之出,他現在為了銀子,愁得腦心撓肝。

林老夫人橫了他一眼,道:“莫非我缺這幾個銀子?就是一個大錢不給,我也願意!老頭兒教了一輩子的學生,經常在我麵前吹噓,我也要教幾個名動天下的學生出來,好堵住他的嘴!”

程子安聽得哈哈大笑,道:“老師肯定要甘拜下風。”

林老夫人一口應了,徐氏卻有些猶豫,道:“阿娘,阿承在上學,我須得照顧他,侍奉夫君與你們二老。另外,我擔心自己的學識不夠,教不好她們,就是誤人子弟了。”

林老夫人大手一揮,道:“我與老頭兒不要你伺候,阿緒一大把年歲,有手有腳,在此後阿承再過幾年就要議親了,家中有仆婦隨從,你隻平時過問一句就行。誤人子弟,教她們認字,算賬,能誤到何處去,你就彆瞎擔心了。這可是大好的時機,在京城的話,你想要出去做事,就隻能做些粗活苦活,在雲州府,能當老師,不知多少後宅婦人羨慕!”

徐氏心道也是,便先應了:“既然阿娘這麼說,我也去試試看吧。”

萬事俱備隻欠東風,仍舊是錢。

程子安從聞宅回到府衙,時辰不早,他洗漱上了床歇息。

早春的夜裡,早熟的貓兒們開始躁動不安,“喵喵喵”,哀怨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

程子安在床上翻滾,他也如叫春的貓兒一樣,輾轉難眠。

一文錢難倒英雄漢,數不清多少文的錢,程子安自認不是英雄,他倒得更為徹底。

做買賣賺錢,雲州府沒甚產出,隻一些吃穿住用行的行當,富人們前去光顧的銀樓,就隻有兩間稍微像樣的鋪子,其餘的就是一間小小的門臉,裡麵賣些樣式陳舊的銀耳釘,銀鐲子等,連金飾都少見。

去外州府做買賣倒行,比如雲州府等,但他沒有人手,而且他不能永遠隻靠自己私人的投入,替代了本該朝廷擔負的支出。

朝廷.....

程子安翻身爬起來,吹亮火折子點了燈,鋪紙磨墨,提筆在信上奮筆疾書:“臣程子安,恭請聖上金安......”

第138章 138 一百三十八章

◎無◎

承慶殿內。

京城開了春, 一場倒春寒後,天氣逐漸炎熱暖和,繁花似錦。

禦花園內種滿了名貴的花, 花匠用了心思, 連要五月才開的牡丹,就已經種植了出來, 碗口大的魏紫擺在禦案旁, 高大軒敞的殿內, 清幽的花香入侵到每個角落,經久不散。

尚衣局早早奉上了春衫,緙絲的常服看上去簡單素淨,在衣袖與下擺處卻用了心思,用金絲線繡了九條騰飛的金龍。

按照禮儀規矩, 聖上在朝會與重要慶典,或者祭祀等日子,著不同的朝服衣袍。

尋常時日則穿常服,尚衣局會按照時節, 用上貢來最名貴的布料,天底下最好的繡娘, 每日負責給聖上做全身的穿戴。

太陽透過琉璃瓦, 傾斜到大殿裡,光束灑在聖上的身上,隨著他的動作, 衣袖上的金線閃爍著金光, 金龍像是活了過來, 下一刻即將舞動龍躍。

許侍中躬身肅立一旁, 看上去如石雕般, 從頭到尾都紋絲不動。

突然,許侍中動了起來,悄無聲息走到禦案左側,捧起已經變涼茶盞,退到門邊,將茶盞遞出。

沒一陣,小黃門碰上了熱茶,許侍中接過奉到了原處,再退回了先前所立之處。

這一套動作下來,行雲流水,未發出任何聲響。

聖上放下手上如一本書厚般的折子,左手習慣伸過去,捧起茶盞吃了一口。

茶水是他喜歡吃的溫度,略微滾燙,吃進五臟六腑暖和無比。

就好比看到程子安的折子。

聖上雖未明言,但他極喜歡接到程子安的折子。

程子安的折子與其他大臣官員不同,大多都是炙熱,不加修飾的恭維。

聖上當然看得出程子安在溜須拍馬,但架不住人人都喜歡聽好話。

忠言逆耳,程子安從不說忠言。

另外一方麵,程子安遞上來的,就算是哭窮的折子,也會哭得像是美人垂淚一樣,讓他格外舒坦。

程子安在折子上寫了雲州府的改變,用數字的方式,簡明扼要列出了在雲州府所做的事情,他到任之後,人口,水利溝渠,農,讀書等各方麵的數目對比。

除此之外,程子安還用數目列明,以後五年雲州府即將出現的變化。

程子安說,他一心在替自己,建造錦繡大周。

因為聖上值得。

最後,程子安的目的,是要銀子。

雲州府缺銀子。

聖上笑了,最後又搖頭。

這份投入,值不值得?

魏紫開得絢爛,聖上定睛欣賞了片刻,手撫摸著溫潤如玉的玉瓷茶盞蓋,凝望著大殿地麵上鋪著光潔如鏡的青石地麵。

程子安說,一萬兩不少,十萬兩不多。

聖上忍不住哼了聲,真是能獅子大開口。

十萬兩換一片璀璨河山,聖上沉%e5%90%9f良久,道:“去將幾個相爺,戶部曾尚書他們一並叫來。”┇思┇兔┇網┇

許侍中飛快偷瞄了聖上一眼,領命躬身退了出去。

戶部曾尚書到任將將半年,最為勤勉不過,有大朝會時,總是第一個先到,沒大朝會時,也會早早到值房。

戶部底下的官員,因著他尤為勤奮,渾水摸魚,告假遲到的事情再也難以見到。

許侍中來到了戶部衙門,何相大步流星走了出來,他見何相走路帶風,黑沉著臉嘴裡罵罵咧咧,抬手見禮,道:“原來何相也在,聖上有旨,著你與幾位相爺,還有曾尚書一並前去麵聖。”

何相頷首回了禮,眼珠子一轉,問道:“許侍中,聖上叫了姓曾的,可是又有何處要錢了?”

許侍中嗬嗬笑道:“聖上隻言明讓我傳旨,其餘的事情一概不知,請何相見諒。”

何相不比其他幾個相爺,他本是武將出身,聞言就拉住了許侍中的衣袖,一幅他不透露點消息,絕不讓他離開的架勢。

“彆處要銀子,那可不行。戶部天天哭窮,從立國之初,哭到了現在,戶部就從來沒富裕過。這真是怪事,要說錢糧銀子,撥付給何處最為重要?當是各路兵馬!”

許侍中掙脫不得,隻能無奈道:“何相,各路兵馬的錢糧,應當是兵部賀尚書來討要,怎地何相親自前來,莫非是賀尚書被解職了?”

何相冷笑了聲,道:“連我出馬都要不來,何況是賀尚書!”

許侍中還有差使在身,何相這個人就是莽撞了些,平時待人還算和氣,他也就沒有翻臉,耐心地道:“何相,事關朝廷大事,我一個內侍如何說上話,還是請何相放開吧,耽誤了差使,聖上就該發怒了。”

這時曾尚書聽到屋外的說話聲,走到了門外。何相放開了許侍中,暗自給了他一個不屑的眼神:“成日忙忙碌碌,一事無成,不過是繡花枕頭而已!”

許侍中隻當沒聽見,快步走到曾尚書麵前,傳達了聖上召見的旨意。

曾尚書看著立在那裡的何相,腳步動了動,想要前去承慶殿,又怕被他纏住。

何相再次撇嘴,轉身大步離去。

許侍中見曾尚書微不可查鬆了口氣,隻當沒見到,轉身告退,前去了政事堂。

幾個相爺並曾尚書一並來到承慶殿,見禮後依次落座。

聖上徑直道:“雲州府請旨,需要十萬兩銀子。曾尚書,你看從何處能先將銀子挪一挪。”

王相聽到明州府,愣了下未做聲。何相聽到是程子安要錢,聖上親口下旨意,一下興奮起來,轉頭看向了曾尚書,滿臉的幸災樂禍。

明相則是不解,問道:“聖上,雲州府可是遭受了災荒,需要銀錢賑濟?”

曾尚書也回過了神,道:“聖上,戶部的確緊張,聖上與幾位相爺都清楚,一下拿出十萬兩銀,著實挪不過來,還請聖上明察。”

聖上問道:“戶部竟然連十萬兩銀子都拿不出來?曾尚書,你的意思是,朕的江山,窮成了這等模樣?大周拿不出十萬兩銀子,大周上下的官員,一月的俸祿要支付幾何?”

曾尚書趕緊出列,誠惶誠恐躬身聽訓。

大周上下官員所支付的薪俸,如六部尚書的俸祿,各種貼補加起來,約莫在七千三百兩左右。如王相等官員,則近一萬一千兩。

隻六部尚書,加上政事堂三個宰相,一個月的薪俸,就將近八萬兩。

聖上的話很不客氣,官員們拿了這麼多俸祿,他們卻無任何的貢獻,大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