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麵坐了下來,淡淡望著他。

程箴頓時感到不自在起來,總覺得麵對了一股無形的壓力。

程子安不動聲色起身,走到案幾後坐下,程箴再看去時, 先前的感覺,莫名其妙就消失了。

程箴愣住,驚喜地道:“就一個坐的位置,竟然有這般大的作用。”

程子安笑, 這是後世一些關於心理方麵的小技巧,對於高縣令這種心虛的人來說, 最適用不過。

莫柱子收拾了杯盞出去, 接過雲朵送來的食盒進屋,擺好了肉餅綠豆湯青菜,程箴與程子安邊吃邊商議。

“子安, 他們回去可會再反悔?”程箴遲疑著道。

程子安搖頭, 坦白地道:“不會。我是半威脅半利誘, 逐個擊破。他們心懷僥幸, 留著青山在, 不怕沒柴燒,這些錢財,本就是來自民脂民膏,隻要官身在,可以再賺回來。要是丟了官,什麼都沒了。何況,還會有隻雞被宰,他們這些猴,應當會受到震懾。”

程箴道:“子安是說高縣令?”

崔素娘怕他們父子吃不飽,綠豆湯熬得濃稠,程子安拿羹匙舀著吃,邊吃邊點了點頭:“折子已經送了出去,高縣令這隻毒雞必須殺!”

“高縣令是咎由自取,這麼多條人命,他還安然無恙,這世道,真是沒有公理了。”

程箴猶疑了下,道:“子安,刑部與大理寺真派了官員下來查案,高縣令肯定會魚死網破,將你收走他家產的事情抖出來,到時朝廷問你索要就麻煩了。”

程子安嗬嗬冷笑,乾脆直接地道:“不給!姓高的家產,是入了聖上的私庫,聖上他好意思拿,我就進京,天天在承慶殿哭!”

程箴皺起眉頭,程子安狡黠一笑,道:“阿爹,刑部大理寺不管來誰,我都要他們被我煩死,趕緊回京去交差。我的混名在外,段尚書他們早就知曉,派人來的時候,也得掂量掂量,事先交代一二。”

“你這小子!”程箴估計程子安在京城是官見愁,笑得頗為無奈。

他與聞山長都是君子,怎地就教出了程子安此般非同尋常的子弟出來?

程子安一口吃掉剩下的肉餅,擦拭著嘴角,喝了清水漱口,撓撓頭,道:“阿爹,富縣與黨山縣的縣令空缺,朝廷估計要塞人來,這才是麻煩的事情。”

程箴不解,道:“兩地的縣令空缺,總要有新官前來赴任,子安可是擔憂新來的縣令,會如以前那般貪婪?”

程子安:“大周律允許了他們貪婪,不貪婪的才是異類,難得。貪婪不怕,雲州府的變動,朝廷那些聰明人,恨不得生出十八隻眼盯著,缺了兩個知縣,得打破了頭,將人塞過來。蚊蠅不可怕,在耳邊嗡嗡嗡,煩得很。後麵還有許多許多的事情,我要成日與他們鬥來鬥去,正事就不用做了。”

程箴一想也是,惆悵地道:“眼下糧食問題都未能解決,讀書,教化等都還來不及去管,要是再來人添亂,朝廷那邊不斷生事,著實是難呐!”

程子安起身走動,輕撫著小腹消食,沉%e5%90%9f了下,道:“我不能讓他們來!”

走到案桌後,拉開抽屜,從裡麵取出雲州府的輿圖卷軸,打開認真看了起來。

程箴喚莫柱子進屋收拾食盒,走到案桌邊,隨著程子安一起看,見他手指在輿圖上劃來劃去,腦中靈機一動,問道:“子安可是想要乾脆將黨山縣與富縣,與其他縣合並,變成九個縣?”

程子安頷首,道:“輿圖不甚清晰,得要親自在各縣邊界走動,實際勘察之後做出決定。正好要秋收了,我到時候去跑一圈。”

程箴忙道:“你我各跑一縣吧,子安你自己去會太累。”

程子安道:“富縣我都已經跑遍了,心裡有數,隻要去黨山縣即可。正好秋收在即,我順道跑一趟,朝廷那邊來了人,正好我也在那邊。富縣這邊就交給阿爹了。”

程箴叮囑了他注意身子,問道:“子安真不打算回雲州府府衙了?”

程子安笑道:“坐在府衙值房裡,可辦不了正事。老虎要經常出去巡邏,能震懾住魑魅魍魎,順道磨出更鋒利的牙!”

程箴不禁也笑了,道:“先辛苦幾年,等到平順穩妥之後,再回府衙就是。”

程子安不知那一天要待到何時,他搖搖頭,不願意去平添煩惱,與程箴商議起了接下來的事情。

秋收是重中之重,小麥漸漸成熟了,百姓在忙著搶收。

這邊,除了三台縣,其餘縣的縣令親自押著大車小車,陸陸續續駛向富縣。程子安與程箴等人忙著清點財物,登記造冊。

清繳完之後,程子安再與他們商議接下來的事情,首先是根據各縣的田畝,戶數,計算所缺口的耕牛,農具。

這下沒人會拒絕了,很是積極配合,將田畝與耕牛農具,積極核數,隻多不少。

程子安手上有從府衙拿來的田畝數,當即將渾水摸魚的摘了出去:“這些都是官紳家的田產,他們要是缺耕牛,農具,要官府提供也可以,交稅!”

假冒官紳的事情,程子安還沒來得及收拾,不急。

大家已經見識了程子安的細致,對數額方麵尤為精通,當下老老實實,將這部分減掉了。

不過,想到那麼多的金銀財寶,他們心裡還是痛得很,舍不得。

有人試探著問道:“程知府,雲州府手頭該鬆了,光買耕牛與農具,應當花不了這般多的錢財,程知府可是要拿去購買糧食,繳今年的稅糧?”

程子安神色自若道:“不,拿來修水利。”

大家不解,道:“水利?”

程子安道:“糧食短缺是長久的問題,受限於種子,糞肥,耕種力,天氣。前三者中,糞肥勉強好解決些,種子與耕種力,一時難以提高。對於天氣來說,天威莫測,聽起來最是難解,倒是可以對付一二。修建溝渠,防止洪澇災害,能減少些損失。”

“修建溝渠,征召民夫服徭役就是,哪須得錢財?”

程子安哦了聲,道:“伍縣令,你家的老牛,累得躺在地上都口吐白沫,喘粗氣了,你可還會給它套上枷,讓它下地犁地?”

伍縣令尷尬了下,心道這些窮苦的百姓向來如此,誰叫他們命不好,投生在窮苦之家。

累死累活,掙不到糊口的糧食,是他們太笨,有本事就去考科舉,考中之後做官,就能享受榮華富貴了。

伍縣令道:“朝廷向來有規定,糧稅,服徭役,繳納人頭稅等等,這是他們應做之事。程知府好心暫且免了賦稅,難道服徭役時,還要供給他們飯食?”

程子安想笑,但他沒笑出來,問道:“伍縣令餓不餓?”

今日太忙,已經過了午飯時辰,伍縣令先前沒察覺道,聽到程子安一問,不由得感到肚皮空空,道:“下官是有些餓,不過程知府忙,先做正事要緊。”

程子安笑說好,“你們先去用飯吧,伍縣令且先等著,我還有些事情問你。”

其他人陸陸續續走出值房,伍縣令見莫柱子提了食盒進屋,程子安吃了起來,他坐在一旁,聞著蓮子湯的清香,肚子便更餓了。

程子安並沒有要招呼他用飯的意思,邊吃著飯,邊問伍縣令一些問題。

伍縣令喝了口薄荷茶,暫時緩解了下,回答著程子安的提問。

用過午飯,莫柱子收走了食盒,其他縣的縣令也用過飯進了屋,惟有伍縣令一人餓著肚皮,繼續議事。

一下午下來,伍縣令喝了一肚皮的薄荷茶,不斷跑茅廁。跑到最後,他渾身無力,手都開始發抖。

天色轉暗之後,程子安道:“你們回去福客來吧,伍縣令留一下,我還有些事情要與你說。”

伍縣令這時心裡明白了些,他感到苦不堪言,莫柱子又送了食盒進屋,揭開食盒,炊餅的氣味飄散,實在是受不住了,心跳得飛快。

程子安淨手過後,拿起炊餅撕開,慢悠悠吃著。

伍縣令白著臉,起身長長作揖下去,道:“程知府,下官知錯,還請程知府大人大量,莫要與下官一般見識。”

程子安咦了聲,道:“伍縣令何錯之有?”③思③兔③文③檔③共③享③與③線③上③閱③讀③

伍縣令掙紮了下,硬著頭皮道:“百姓吃不飽飯,身子瘦弱,實在經受不起徭役之苦。”

程子安唔了聲,笑了起來,笑意卻不達眼底,眼神冰冷,道:“平民百姓不是人,他們是牲畜,是奴隸,這是他們應得的,是他們的命不好,死活與人何乾?”

伍縣令冷汗直下,惶恐不安地道:“程知府一心為百姓著想,是下官見識淺薄,程知府莫要怪罪。”

程子安感到意興闌珊,揮揮手道:“你回去吧。”

伍縣令如釋重負,趕緊作揖施禮,慌忙轉身往外走去,捂著空蕩蕩的肚皮,招來等候著的師爺,厲聲道:“快些回福客來,讓他們不拘什麼飯菜,抓緊送一份上來!”

師爺不知發生了何事,忙不迭向福客來跑去。

伍縣令喘了口氣,抹了把額頭的冷汗,苦不堪言小聲嘀咕道:“哎喲,真是惡煞老夫!瞧上去年紀輕輕,生得又俊美,竟然這般多能折騰人的手段!”

先要徹底改變雲州府的現狀,除非打破官紳不平等的製度,還有糧食畝產提高,百姓能吃飽飯,大周能免除各種對種地百姓征收的賦稅,包括糧食,人頭稅,徭役等等。

哪一樣都難,程子安現在要做的,是將雲州府僅有的勞動力保存下來,先讓他們活下去。

收繳來的錢財,除了買糧食應對各種饑荒,災害,支付民夫服徭役的口糧,還要留存一部分,作為後麵啟動的免費學堂資金。

買糧也不能隨便買,要是大手筆糧食購入,會造成糧食價錢上漲,穀賤傷農,穀豐亦傷農。

這中間受到影響的,還有一部分城內無地,靠著做小買賣買糧吃的小商戶。

各縣的縣令隨著程子安一起,帶著善於種地的老農一起,頂著太陽下地,學習種植之道。

蘇錢糧與慶川,莫柱子等人,一同被派了出去,與往常那樣前去各州府,購買農具耕牛。

至於種子,程子安給周邊的州府知府寫了信,與他們更換種子。

小麥的麥種乃是從收割回來的小麥中,選取最飽滿的留下來,作為來年的種子。

種子需要不斷迭代,以現在的水平做不到,程子安隻能選取了調換種糧的辦法,稍微做出改進。

相鄰的兩個州府很快來了回信,痛快地答應了交換。

程子安再將此事安排了下去,吩咐各縣各戶收取的新糧,選取一部分出來,如數登記在冊,還回來的麥種,再照著原來的斤兩,如數還給他們留作種子。

接下來,就是最重要的事情了。

程子安報以重大期望,準備拿來替代一部分口糧的芋頭成熟,準備收取。

這天,程子安帶著各縣縣令與老農們,來到了老張的村子羊角村。

地裡的小麥已經收割完畢,草木逐漸泛黃,芋頭葉片的邊緣也開始由濃綠,圍上了一圈黃色的邊。

得到消息的方老丈等人,早早就在村口等著,見到他們一行前來,趕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