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1 / 1)

地細碎的光。

崔文崔武兩家隔著一道院牆,比鄰而居。兩人已等在門口,看到車輛前來,崔文在前,崔武在後,兩人臉上堆滿了笑,急急上前打起了車簾。

程箴與崔素娘下車,彼此笑著見禮。崔武長臂一伸,程子安還沒回過神,就被他夾在了腋下,耳畔是他聲若洪鐘的笑聲在震動:“跟漂亮小姑娘似的,外甥肖舅,看來這長相是隨了我!”

崔文一巴掌拍到他的手臂上,笑罵道:“還不趕緊放開!要是長得像你,子安就該哭了。”

崔武嘿嘿放開了程子安,抬手撥了撥他頭頂歪掉的包包頭,道:“走,進屋去坐著說話。”

新收的小麥,磨出的麵粉吃起來尤其清香,崔素娘特意給兩兄弟各帶了一布袋,加上給嫂子侄兒侄女們的頭花小玩意,裝了一大匣子。

程箴一邊指揮老張與慶川將禮物搬下來,一邊問道:“二哥今日沒去巡邏?”

崔武道:“妹妹好不容易回來一次,我就告了一會假,回來帶你們去青河邊。那邊人多得很,你們自己難以擠進去。”

崔文望了眼天色,道:“又不是外人,咱們就不歇息了,得趕緊些去,等會人更多。”

程箴道也是,崔武要趕著去當值,扯著嗓子朝屋內吼了聲:“走了,趕緊出來!”

程子安聽得駭然而笑,崔武生得威武雄壯,嗓子比體格還要厲害。

三兄妹五官其實長得有五成相似,崔文斯文,一眼看去就能猜出他們是兄妹。崔武卻因為氣勢等原因,看上去就像是外人了。

崔武吼了沒一會,兩間院子陸續響起了腳步聲。崔文妻子許氏與崔武妻子方氏,帶著兒女們一起走了出來,加上婆子丫鬟,很是浩浩蕩蕩。

大家彼此團團見禮,程子安光是認人頭都大了。

崔文兩兒一女,大兒子崔耀祖已經十五歲,在衙門當了捕快,已經在議親,在河邊當值沒在。二兒子崔耀宗十三歲,他不喜讀書,如今跟在崔文身邊學做書吏。小女兒崔玉今年六歲,生得玉雪可愛,小姑娘愛美,正在換牙時期,上前見禮之後就緊緊抿著嘴,再不肯多說一句。

崔武隻有一兒一女,大兒子崔耀光也是十三歲,在城裡的私塾讀書。女兒崔荷九歲,她年紀大些比較懂事,拉著崔玉道:“等下人多,妹妹可彆亂跑。”

崔家離清河賽龍舟處不算遠,走路約莫兩炷香的功夫就到了。崔文崔武程箴走在前,崔素娘與許氏方氏帶著兒女們,在婆子丫鬟小廝的擁簇下,朝清河邊走去。

崔耀光被崔武吩咐照看程子安,他雖不耐煩與小屁孩玩,到底還是聽話,見程子安邊走邊東張西望,趕緊伸手護著他,道:“子安你小心些,彆被人撞到了。”

程子安嘴上答好,卻依舊被街頭的熱鬨吸引了過去。

倒不是這裡的街有多繁華,他純粹是好奇。眼前是真正古色古香的街,撲麵而來的人間煙火氣,他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他到了大周。

那股好奇,很快就變成了深深的惆悵與孤寂。

他真到了大周啊!

一路上,程子安都安安靜靜。越到清河邊越擁擠,崔武穿著衙門的差服,腰間挎著大刀,他一路吆喝著,前麵的人群見是官差,自發讓開了一條道。

程子安隨著大家走上前,在一個視線尚算好的角落站定。

最佳觀龍舟的位置,建了一座高台,沿著高台兩邊,搭著一座座的帳篷,與其他百姓隔開。小廝丫鬟守在帳篷外,聽候差遣。

河裡停著的龍舟蓄勢待發,隻等知府下令,龍舟賽便正式開始。

又是一陣擾攘,程子安順眼看去,見一個穿著官服的威嚴中年男子,與身邊一個微胖的老翁說著話,朝著搭建的高台走去。

落後他們一步,跟著幾個穿著官服與錦衣華服的男人。程子安雖不認識,看到崔武挎刀護在他們左右,猜到先前的官員估計就是明州知府了。

在這群人的最後,程子安總算看到了個熟人。

辛寄年嘴唇的腫脹已消,穿著一身大紅的府綢衣衫,昂首挺%e8%83%b8,身上的趾高氣揚與得意噗噗直往外冒。

到了離高台最近的帳篷邊,辛寄年沒進去,與穿著華服的男人說了幾句話,站在了帳篷外,幾個小廝丫鬟上前,打傘的打傘,扇扇的扇扇。

辛寄年不經意又傲慢地朝周圍打量,他似乎看到了角落的程子安,嘴角不屑下瞥。

很快,辛寄年就將眼神移開了,抬手朝遠處一指,對身邊的小廝吩咐了幾句什麼。

小廝勸說了幾句,見辛寄年惱了揚手要打,連忙躬身應是,朝他所指處走了過去。

程子安順眼看去,方大牛蹲在路邊,麵前擺著草編的蛐蛐蟲子,努力叫賣。

方寅跟在他身邊,手上拿著一個半舊的荷包,在幫著他收錢。

第13章 13 十三章

◎無◎

節慶時人多,與往年的節慶一樣,方大牛提前編了蛐蛐蟲子來賣,賺幾個大錢貼補家用。

方寅算學好,方大牛帶他來,幫著算賬收錢,順道看賽龍舟。

周圍擺滿了攤,賣梨條兒,薑糖,鮮果蜜餞,新奇玩意的數不勝數。大家爭相叫賣,孩童們被吸引住,不時吵著要買。

有疼愛孩子的家長,為了圖個祥和喜氣,哪怕平時舍不得,這時也會掏出幾個大錢,買些哄孩童高興。

方大牛編的蛐蛐蟲子,兩隻隻要一個大錢。他的生意很好,帶來的一籮筐,已經賣得七七八八。

小廝走到方大牛麵前,腳踢了踢地上的蛐蛐,很是傲慢地道:“誰讓你在這裡擺攤的?”

方大牛見小廝穿著鮮亮的綢衫,高台帳篷處,還有與他穿著一樣衣衫之人,猜到他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小廝。

方大牛左右張望,他們都好好的在擺攤。小廝偏生來找他茬,方大牛不知何處得罪了人,但他不敢爭辯,心疼蛐蛐被踢壞,一手忙朝身前撥弄,一邊緊張地道:“我這就走,這就走。”

小廝得意哼了聲,腳狠狠踩在一隻蛐蛐上,用力擰了擰,惡聲惡氣道:“趕緊滾!”

編蛐蛐蟲子也不易,方大牛白日要忙著種地,在夜裡得些空,撐著勞累的身體編上幾隻。

燈油貴,方大牛與妻子在夜裡都摸黑做事。方寅上學之後,為了他讀書,咬牙給他點上一盞。

方大牛借著油燈豆大的光,熬了無數個夜編了出來。方寅看到小廝腳下踩爛的蛐蛐,頓時心疼得眼都紅了。

饒是方大牛這個老實巴交的漢子,此刻也難過不已,垂下腦袋慌忙將蛐蛐蟲子收起來,生怕再被毀掉。

有那看不過眼的小販,幫腔道:“趙知府先前過去,都沒攔著我們在這裡擺攤,你又是哪個大官人,憑什麼要趕人走?”

“是啊,趙知府都沒趕,你難道比知府的官還要大?”

“瞧他那樣,不過是個下人罷了,還不如我們這些平頭百姓呢!”

“噓,你小聲些,沒看到他身上的穿著打扮,那是辛家的下人,比你我這些窮人可厲害多了。”

“先前陪著趙知府過去的,不就是辛老太爺?”

小廝聽得臉色不停變幻,鬨大了,辛家為了臉麵,辛寄年會沒事,他這個下人得倒大黴。

辛寄年吩咐的差使已辦好,大過節的,就不與這些窮酸計較了。

高台上,知府下令龍舟賽開始,頓時鼓聲如雷動。龍舟上的漢子們,口中嗬嗬吆喝,喊聲震天,龍舟如離弦之箭而去。

百姓跟著被吸引了過去,小販們也忍不住站起身,墊著腳尖觀看,一時將眼前的紛爭拋到了腦後。

小廝悻悻哼了聲,瞧見辛寄年伸長脖子在等著,便欲轉身去回話。

這時,一道哇哇讚歎的聲音傳來:“這個真好看,方大叔,這個蟲怎麼賣?”

小廝低頭看去,見是辛寄年府學的同學程子安蹲在地上,左右手上各抓著兩隻蛐蛐,雙眼放光。

方大牛忐忑不安朝小廝看來,忙道:“程少爺喜歡,不要錢,你拿去玩吧。”

方寅像是難堪,又像是害怕,縮在一旁默不作聲。‖思‖兔‖網‖

程子安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連連拒絕道:“不行不行,阿爹叮囑我了,說是不許跟人討要東西,再喜歡也不行。方大叔,這些蟲子我都喜歡,都賣給我吧。我有錢。”

說完有錢,程子安看向了一旁站著的崔耀光。

崔耀光無語至極,慢吞吞掏出荷包打開,忍痛數錢。

程子安身無分文,崔素娘給他的零用,他從來在手上捂不熱,早就花得一乾二淨。

先前程子安對他說,借用一下他的錢,等到過年發了壓歲錢後,保證給他兩成利,加倍奉還。

崔耀光倒不貪程子安的兩成利,要是被崔武知道他小氣,肯定會讓他好看。

這邊崔耀光將錢數出了花,那邊辛寄年看到程子安,頓時在小廝丫鬟的簇擁下,蹬蹬走了過來。

辛寄年打量著程子安手上的蛐蛐兒,不屑撇嘴,嘲諷道:“程子安,你阿爹可是舉人,這麼些臭蟲你也看得上?”

程子安笑嘻嘻道:“這個好玩呀,我可喜歡了,打算全部買回去,拿來打仗玩。”

辛寄年哈哈笑道:“打仗要用劍,就這些草編的蟲子,哪就好玩了?”

程子安也不生氣,依然笑著道:“我就喜歡玩蟲子打仗。”

辛寄年重重哼了聲,眼珠子一轉,昂起下巴傲慢一指,道:“這些我都買了!”

程子安立刻急了,搶過崔耀光手上的荷包,爭著道:“不行,這些是我先要買的,你不能跟我搶。”

崔耀光的荷包裡一共有三兩左右的碎銀,他積攢了許久,準備拿去買他看上的書。

程子安買幾隻蛐蛐蟲子玩,不過數十個大錢,他還是出得起。銀子都要被程子安搶去買蟲子,就算要被崔武揍,他也舍不得,情急之下就要去搶回來。

程子安人矮靈活,一晃就躲過了崔耀光的手,還在那裡搶著道:“方大叔,都賣給我,都賣給我,我有錢!”

辛寄年一看,那還了得,程子安居然跟他比有錢!

“拿去!瞧你那窮酸樣,多出都是小爺賞。這些,都是我的了!”辛寄年扯下腰間的荷包往方大牛麵前一扔,抬手下令:“全部給我裝起來!”

小廝丫鬟趕緊齊上前,將剩下的全部蛐蛐蟲子收了起來。

方大牛與方寅父子一同傻了眼,看了眼地上鼓鼓的荷包,又看向爭起來的辛寄年與程子安。

有人看到了荷包,豔羨嫉妒等各種視線,一起朝方大牛投來。

先前幫他出氣的人,再開口已經變得酸溜溜:“這麼多的錢,早知道我也編些蟲子來賣了!”

方大牛下意識撿起荷包塞進懷裡,擋住了覬覦的目光。

程子安沮喪不已,撓了撓頭,懊惱地道:“你怎能這樣,是我先看好的!”

辛寄年叉腰笑得前仰後合,道:“你自己沒錢,能怪誰?”

程子安將荷包還給了莫名其妙的崔耀光,依依不舍看著小廝丫鬟手中捧著的蛐蛐蟲子,身上的遺憾濃得直往地下掉。

龍舟賽年年有,辛氏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