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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悲傷無用,周先生已經將考卷張貼在了最前麵。考卷上的字大,看不清的同學可以上前謄寫,然後再按照題目答在白紙上。

程子安眼神好,試卷張貼得高,矮冬瓜圍在前麵謄寫,也不耽誤他看考題。

待看完幾道簡單的題,程子安嘴快裂到了腦後。

人呢,不到最後一步,誰都不知會發生何種轉機。

彆說讓程子安背誦《百家姓》,他連通讀都做不到。

百家姓上的生僻姓氏多,複雜的繁體字多,程子安大半不認識。

這次的考卷,周先生應該考慮到蒙童班的水平,他們《千字文》還沒學完,考太生僻的字與姓氏,他們也寫不出來。

考卷很簡單,除了填空就是默寫。

填空題是“馮程褚衛,蔣沈韓楊”,百家姓開頭幾句,算是送分。

“包諸左右,荀羊於惠”,分彆填出“左右”以及“荀羊”兩個姓氏。

托上一堂課周先生抽查背誦的福,程子安剛讀過那幾個姓氏,還熱乎著,沒忘。

至於默寫的部分,程子安眼角抽了抽,暗藏功與名。

他平時打瞌睡,壓著的那一頁書,來來回回讀,永遠沒翻過的那一篇。

這次考試,恰好真是那一篇!

蒙童寫字慢,默寫隻從“樂於時傅”默寫到“姚邵湛汪”。

中間如傅這種筆畫多的字,程子安沒把握,但能畫個七七八八像。

周先生應當能體諒到他還是蒙童,判斷為對。

能吧?

程子安鋪好紙,磨墨。

章麒在鄰桌也大動乾戈,擺好了陣仗。

差生文具多,辛寄年便是如此。他不用府學提供的筆墨紙硯,從家中帶來了上好的金宣紙與鬆煙墨,澄泥硯,各式的宣筆。

窸窸窣窣擺好之後,辛寄年便開始抓耳撓腮,眼珠子前後左右亂轉,粗脖子靈活得像是蛇舞。

可惜,他的前後左右,都是與他差不多水平的學渣。

程子安,章麒與他三人,平時包圓了班裡的後三名,排名偶有變動,難分伯仲。

辛寄年沒蠢到要偷看他們兩人的考卷,程子安很是遺憾。

狗眼看人低!

他,程子安,已非吳下阿蒙!

周先生背著手,神情嚴肅,在課堂裡來回走動。

辛寄年忙端坐,周先生來到他身邊,還是伸手敲了敲他的桌麵,低聲道:“好生答題,不許偷看!”

待警告過辛寄年,敲了下還在咬筆杆的章麒,周先生看到程子安埋首專心致誌答題,心想肯定是淘氣出去玩鬨過,頭頂的包包頭歪到了一邊。

程箴生得俊美,妻子崔素娘亦容貌秀麗。程子安除了腦子之外,集齊了父母的優點,甚至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長得唇紅齒白,漂亮得像個小姑娘。

周先生很欣賞程箴的才華與人品,暗自搖頭歎息。

可惜了,生得好看有什麼用,徒有其表罷了。

咦?

定睛細看,白紙上的答案,好似也沒預料中的離譜。

周先生頗為欣慰,隻欣慰到一半,那股氣又憋在了%e8%83%b8口。

程子安一筆一劃畫得很認真,“湛”字還是缺胳膊少腿。

罷了,若是他再多添一筆,沒準又會被他寫成一團墨黑。

周先生心情很是複雜,背手踱步離開。程子安早就知道他來到了身邊,便穩住神,全力以赴畫字。

做得好不好先不提,態度一定要端正。

這是以前他親爸、礦二代對他為數不多的教誨,他要錢的時候用上了,每次都沒失手,銘記至今。

程子安答完,還煞有介事檢查了一遍。考試兩炷香功夫,很快就結束。

章麒與辛寄年兩人都蔫答答,等著更大的暴風雨來臨。

班裡其他同學也沒人對答案,畢竟一翻書就能知曉對錯。

以前一下課便開始沸騰的課堂,難得籠罩著了一層緊張。

程子安難得輕鬆,連走路腳步都帶著跳躍。也不嫌熱,跑出課室在外麵晃蕩了圈,悠哉悠哉回來繼續考試。

接下來考《三字經》與《訓蒙詩》,考試方式與《百家姓》相同,主要考默寫與填空。

程子安以前會兩句《三字經》中的“人之初,性本善”。上學之後,往後又多學了四句,加上中間偶爾記住的兩句,默寫與填空就足矣。

《訓蒙詩》的教本選取了朗朗上口,易於蒙童誦讀的詩,如李嶠的五言絕句等。

程子安背會了李嶠最短的兩首詩,分彆為《風》,《中秋月二首.其二》。

此次考試,這兩首成了默寫題,程子安臉都快笑酸了。

填空的《雜曲歌辭.桃花行》,程子安前麵一句不會,乾脆利落放棄,答出了最後一句:“故欲開蹊侍聖君”。

同樣,“蹊”字筆劃太多,他囫圇畫了出來,也不知道有沒有缺筆。

至於算學,考卷一出,程子安差點沒振臂高呼。

尤其是看著章麒與辛寄年抓耳腦袋的樣子,對比之下,他爽得快要飛升。

學渣看到考題時,嫌棄太簡單的心情,誰懂?

考題儘管是拗口的文言文,程子安還是一下就看懂了,二十以內加減法題,他不會做就要遭天譴了。

答題無需列公式寫明步驟,隻要寫出答案即可。

而且,他的答案,難得沒有少筆劃!

程子安最熟悉的繁體字,莫過於數字。財務做賬就用的繁體字,他作為繼承人,被逼迫著看報表,看多之後就會了。

會不會太欺負這群小屁孩了?

可是,帶外掛的感覺,實在是好爽啊!

考試結束,先生收起答卷離開,課室裡一下嗡嗡嗡,仿佛有幾千隻鳴蟬在盤旋。

“最後一道題如何答呀?”

“方寅,你的答案是幾?”

方寅身邊圍了一群好學上進的同學,大家眼巴巴找他對答案。

程子安嗬嗬。

等到考試成績公布,閃瞎這群小屁孩的狗眼!

章麒抽著鼻子,一邊收拾著筆墨紙硯,一邊哭唧唧對程子安說道:“這次考不好,回去又得挨阿爹的板子了。”

說了一會,章麒沒等到程子安的附和,轉頭好奇看來。

程箴嚴厲,程子安以前與他是難兄難弟,因為成績差經常被罰。

“你就不怕你阿爹揍你?”章麒不甘心問,誓要拉一個倒黴蛋下水。

程子安懶得去洗硯台,拿布巾胡亂擦了一下,弄得一手的墨。

他也不在意,臉不紅心不跳道:“阿爹和善得很,不會打我。”

成績還沒出來,尚不能提早得意,程子安不喜錦衣夜行那套,憋得很是難受。

章麒撇嘴不信,咯咯笑道:“你撒謊,你阿爹才不會饒了你。”

說罷他將書箱一丟,一下又來了勁,興致勃勃道:“反正都考完了,挨打就挨打吧。走,我們出去玩耍一陣再回家。”

程子安朝窗外看去,太陽已經西斜,他正在猶豫中,看到一直揣著胖胳膊坐在那裡的辛寄年,倏地一下站起身,帶著凳子哐當倒地。

課室裡的吵嚷聲大,凳子倒地的動靜,隻有幾個人聽見,一起看了過來。

辛寄年似頭憤怒的小牛犢般,朝方寅蹬蹬瞪走了去,眾人皆感到了大事不妙,下意識躲閃到一旁。

“讓開,讓開!”辛寄年到了方寅跟前,吆喝著伸手推搡開圍著他的同學,揪住了他那可憐的布衫。

“嘩啦”一聲,布衫終於經受不住辛寄年的蠻力,袖子與衣襟分離,連著裡衣都一並破裂,方寅瘦成排骨般的小身體露在了外麵。

人群中傳來了嗤笑聲,指著方寅捂嘴竊竊私語:“真是窮酸!”

也有人替方寅打抱不平:“窮人也能讀書啊。”

“村子裡的私塾就夠了,卻跑到府城來讀書,同窗穿得衣不蔽體,說出去都沒臉,晦氣!”

辛寄年譏諷打量著方寅的破衫,這次變得聰明了些,氣勢洶洶訓斥:“課室乃是讀書淨地,好你個方寅,居然帶頭喧嘩,成何體統!”

方寅想要遮擋破衫露出來的身體,又想要掙脫開辛寄年,窘迫慌亂得臉都白了,弱弱辯駁道:“胡說,我沒有,我沒有!”

程子安歎了口氣。﹌思﹌兔﹌在﹌線﹌閱﹌讀﹌

又來了,又來了!

霸淩真是無處不在啊!

第3章 3 三章

◎無◎

程子安不學無術歸不學無術,他很看不上欺負弱小的那類人。

有本事去欺負比自己強的啊!

這樣也不對,弱小才能欺負,強大就是巴結了。

比如已經有人在憤憤不平附和辛寄年。

“對啊,先生說了,課堂乃讀聖賢書的地方,方寅你大聲吵嚷,就是對聖人不敬。”

“仗著先生喜歡,處處出風頭罷了!”

你一言我一語,辛寄年有人支持,不免更得意,用力一掌推開方寅。

方寅瘦弱,被推得站立不穩,蹭蹭往後退,後背咚一聲撞在了講台上。

不知是痛還是其他,方寅眼淚刷一下滾滾掉落,咬牙死忍,默默哭泣。

“咦,流淚了!真是沒出息,大男子漢哭甚哭!”

辛寄年指著方寅的破衣衫哈哈嘲笑,“也知道羞愧啊,你不是學習好麼,連‘冠必正’都忘了?”

“冠必正”出自《弟子規》,難得辛寄年記得了一句。

辛寄年的擁躉們跟著一起不屑譏諷,畢竟是七八歲的孩子,既天真又殘忍。

方寅哭得雙目通紅,他就算再聰明,隻是年紀小,此時完全懵了,反複弱弱爭辯道:“我沒有,我沒有.....”

辛寄年氣焰高漲,蹬蹬蹬逼上前,拳頭在方寅麵前揮舞,居高臨下怒斥:“你還敢狡辯,你看這衣衫.....嘖嘖嘖,衣不蔽體,先生就該打你板子!”

他一邊大聲指責,一邊伸手去拉扯方寅已經岌岌可危的衣衫。布料呲啦,衣袖在爭奪中飄在地。

方寅光著半邊膀子,驚恐羞愧蹲下來,試圖隱藏住自己的貧窮與絕望。

“有錢無罪,貧窮有罪”。

程子安麵無表情看著前麵的霸淩,突然想到了曾看過電視劇的經典台詞。

在大齊朝,有錢就有權,兩者相輔相成,極少單獨存在。

辛氏世家大族,對族中兒孫的教養應該不差。不過大族嘛,總有幾個不成器的。

有熊孩子必有熊父母,程子安沒見過辛父,從辛寄年的行為舉止來看,他要不是被家裡養歪了,就是被寵壞了。

無論哪一種,與一個毫無身家背景的窮蒙童比起來,還是不成器的兒孫重要。

除非方寅能當到百官之首。

方寅離百官之首,還有十萬八千裡。

要是辛氏在中間橫出一腳,方寅沒關係沒錢沒背景,說不定走出明州府都難。

退一萬步說,方寅自己再厲害,方氏要成為辛氏那樣的大族,他這一代還不行,至少得三代以後再看。

就好比程箴再才華橫溢,就算能高中狀元,程家依然是小門小戶。

突然,程子安陡然體會到了物傷其類的恐懼,暗戳戳禱告,程箴一定要爭氣高中進士,免得他以後也要淪落到方寅這樣,處處受欺負。

辛寄年的拳頭已經擦過方寅的臉了,程子安看了眼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