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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她並不曾改變多少。他這樣想著,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要摸摸她的頭發。

“噓——爸爸,媽媽睡著了呢。”樂樂從上鋪探出頭,不滿地製止爸爸。

蕭致遠小心地將桑子衿的身子放平在鋪上,替她蓋好被子,這才站直身子,和小女兒目光平視。

“爸爸,你喜歡樂樂多一點,還是喜歡媽媽多一點?”東東小聲地問。

“東東。”蕭致遠嚴肅地回答。

“那……你還是喜歡媽媽多一點吧。”樂樂很懂事,“這樣你們就不會離婚了。”

蕭致遠忍不住笑出聲,捏捏女兒的鼻子。

“爸爸,火車到底有多長呀?”樂樂糾結這個問題很久了。

“爸爸帶你去轉一轉好不好?”蕭致遠一把抱下女兒,走出包廂,又小心替桑子衿拉上了門。

穿過軟臥區、餐車區、硬臥區,樂樂還是沒有看到儘頭。小家夥連連“哇”出聲音表示驚歎,直到到了硬座車,人實在太多,蕭致遠要抱著她往前走,卻又無處下腳,隻能和女兒商量,“前麵走不過去啦,爸爸帶你回去好不好?”

樂樂卻沒說話,歪著頭看著不遠的地上,遲遲沒有說話。

“樂樂?”蕭致遠又叫了一聲。

“爸爸,那個小寶寶為什麼要哭呀?”樂樂抱緊了爸爸的脖子,指了指前麵。

一位母%e4%ba%b2手裡抱著一個嬰兒坐在地上,還有一個兒子,七八歲的樣子,十分懂事地站在母%e4%ba%b2身邊,小心翼翼地遞上水。隻是他們的位置恰恰是火車廁所外邊,不時要站起來讓人。小嬰兒被折騰得哇哇大叫,母%e4%ba%b2卻是一臉無奈。

“爸爸,他們為什麼不買像我們那樣的票呀?”樂樂有些不解,“小寶寶這樣多難受。”

蕭致遠沉默了一會兒,“你看,火車上的車票都是有限的,可能是阿姨沒買到。”

“可是我們有四張床啊。”樂樂馬上說,“爸爸,我們讓一張給小寶寶好不好?”

蕭致遠把她話在地上,充滿鼓勵,“蕭雋瑾,那你自己去問那位阿姨好不好?”

樂樂一臉為難地站在原地,揪著自己的小裙角很是糾結。她一直都是個害羞、害怕和陌生人講話的小姑娘,而蕭致遠最想讓她進步的,就是這一點。

“樂樂,你看小寶寶多難受呀。”年輕的爸爸俯下`身鼓勵她。

樂樂終於搖搖擺擺地走過去了,結結巴巴地對那們阿姨說完,又眼巴巴地回頭看了一眼。那位母%e4%ba%b2錯愕了一會兒,抱著嬰兒站了起來,帶著小男孩,一臉局促,“謝謝你們。”

蕭致遠俯身重新抱起女兒,獎勵一般%e4%ba%b2樣她的臉頰,又溫和地對那位母%e4%ba%b2說:“沒關係,一個人帶兩個孩子挺辛苦的,去我們那裡休息吧。”

桑子衿睡得淺,眼看蕭致遠抱著女兒回來,還帶來了母子三人,不由起身坐起來。聽蕭致遠說完前因後果,她連忙將對鋪兩張床讓出來,笑著說:“大姐,你們休息吧。”說完又抱過女兒%e4%ba%b2了一口,壓低聲音,在她耳邊說:“樂樂真棒。”

大姐側著身,給孩子喂了奶,安頓好兩個孩子,才和桑子衿聊了起來。

大姐一家姓雲,夫妻倆一直在文城打工。一對兒女一直帶在身邊,這次是因為大兒子到了上小學的年齡,她便先把孩子送回來上學。桑子衿歪頭看了看乖乖坐在床上照顧妹妹的小男孩,柔聲問:“你叫什麼名字?”

“雲聲。”小男孩很瘦,眼睛卻亮亮的,五官長得很精致,倒像是個女孩子。

“名字真好聽。”桑子衿讓樂樂出來,“這是蕭雋瑾。蕭雋瑾,我們到了那裡,讓哥哥帶你玩好不好?”

樂樂點了點頭,叫了聲“哥哥”。

誰知小男孩卻異常認真地仰著頭,對桑子衿說:“阿姨,我沒空帶她玩,我要上學啦,要好好讀書。”

桑子衿覺得有趣,“為什麼要好好讀書呢?”

“好好讀書,以後媽媽和妹妹就不用擠火車了,可以像你們一樣睡著回家。”

桑子衿看著孩子明亮的眼睛,有些心酸,她探手過去摸摸孩子的腦袋,“有誌氣很好呢!”

一路聊過去,到了傍晚就到了目的地。

下站的時候樂樂還在熟睡,他們動作就慢了些,等到出站,雲大姐母子三人已經走進人群中,隱約還能看到雲聲幫母%e4%ba%b2扛著比自己身子大兩倍的行李,走得踉蹌。

桑子衿微微有些眼紅,“這小朋友真懂事。”

“從他現在到長大,還有很多年。”蕭致遠拍拍桑子衿的肩膀,淡淡地說,“多少難關要過,多少挑戰要麵對。希望他還能記得自己說過的話。”

火車站外已經有車子等著了。司機是個憨厚的大叔,開車穿過縣城,上了山路。道路旁壁立萬仞,鬆濤陣陣,樂樂覺得新鮮,趴在窗口看得目不轉睛。

桑子衿也不得不承認,蕭致遠真的是找了個好地方。山路開了四十分鐘,下國的時候陡然覺得清涼,因為隻穿著T恤,甚至覺得有些涼意。

他們的住所是一處黑瓦白牆的兩層小樓,前邊是一個水塘,後邊是兩片山,青青鬱鬱,素雅清淨。大叔拿了鑰匙開了門,“到啦。”

“大哥,謝謝你。”蕭致遠接過行李。

“哎,有事再喊我。晚飯已經燒好了,屋裡放送呢。”大叔笑了笑,“哎,你家灶台用不慣,是俺家的燒好了再送來的。”

這幢二層小樓不僅外表與周圍的青山秀水融合得恰到好處,沒有絲毫違和感,裡邊的布置也是極舒適的。桑子衿在二樓露台上伸了個懶腰,淺淺暮色之中,是一大片寧靜的稻田,晚歸的農夫趕著牛穿過小徑,往前邊去了。

她笑盈盈地問:“你怎麼找到這個地方的?”

蕭致遠抱著樂樂坐在搖椅上,側臉掩在光影之中,英俊而溫柔,“喜歡嗎?”

“喜歡。”她走到藤椅邊坐下,神色中略略帶著懷戀,“以前我的願望就是賺夠了錢,就能到這樣的地方隱居了。”

“現在不用那麼辛苦了,已經實現了。”他看著懷裡的女兒,再看看桑子衿,目光柔和。

桑子衿眨著眼睛,似乎想說什麼,可到了最後,她隻是搖搖頭,“我餓了,吃飯吧。”

桌上的三菜一湯原料新鮮,米飯又是大灶悶出來的,香得不可思議。樂樂自己一個人乖乖地吃了兩碗飯,還意猶未儘。桑子衿倒是不許她多吃了,生怕她撐壞了肚子。一家三口吃完,又給樂樂洗完澡,抱她睡下,桑子衿才覺得有此疲倦。

夜間的山區連空調都不需要開,桑子衿站在窗口望出去,可見山水畫一般濃疏淺墨的群山,竹影梭梭,仿佛天籟之聲。她的臥房照例是和樂樂的相通,半邊牆壁做成了書櫃,裡邊滿是藏書。

拉開櫃門,桑子衿第一眼看到的是自己十分喜歡的艾略特詩集,再往下則是金庸全集,難得不是現行的版本,是現在市麵上少見流通的三聯版。

記憶有片刻的鬆動,她記得自己和蕭致遠說起過讀書時攢錢買金庸小說的事,可惜那時找工的錢總是有,總是湊不到全集。

不是沒有些許小小震動的,沒想到隔了這麼久,他細心如此,還能將書櫃布置成這樣。

桑子衿拿了本《笑傲江湖》出來看,隨便一翻,卻翻到了後記。

金庸先生說:“人生在世,充分圓滿的自由根本是不能的。”

初讀時桑子衿總是不能理解,明明是曆儘劫難後的琴瑟和鳴,怎麼成了“不圓滿”呢?可如今重讀,她心下卻頗有些同感:到了最後,任盈盈嫣然一笑,成全的是自己的愛情,而鎖住的,卻也是令狐衝的自由呢。⑥本⑥作⑥品⑥由⑥思⑥兔⑥網⑥提⑥供⑥線⑥上⑥閱⑥讀⑥

而這個世界上,又哪有兩全其美的事呢?

涼風輕輕卷進來,拿著書卷的身影長長在牆上漫散開,說不出的愜意。桑子衿看到昏昏欲睡的時候,聽到門口有輕微的動靜,蕭致遠閒適地靠著牆,笑意若隱若現:“要不要喝點東西?”

這裡的環境實在太好,叫人忘了鋼鐵叢林般的城市,也忘了發生在城市裡的愛恨,桑子衿神差鬼使地站起來,“好啊。”

二樓那間露台,兩張藤椅已經放好,茶幾上還有一個酒瓶,兩隻小酒盞,下酒菜確實一盆炸魚乾。

“他們自己釀的蓮子酒。”蕭致遠給桑子衿倒了一杯。

桑子衿抿了一小口,味道卻很辛辣,嗆得她連忙放下了。側頭看蕭致遠,他卻從容的多,一口就喝完了杯中酒,示意桑子衿吃點菜。

辣勁過去,%e8%88%8c尖反倒起了些甘甜,桑子衿小心翼翼地又喝一口,喝著清風,覺得很是爽快。

“這算不算提前過上退休的生活啊?”桑子衿眯著眼睛,望著漫天繁星,像是大小不定的珍珠,散落在天際,仿佛一伸手就能摘下一顆,“我本來以為總得等到樂樂長大,我才能這樣逍遙呢。”

蕭致遠沉默地側過頭,看著這個臉頰微紅的女孩,心底莫名地抽[dòng]了一下,像是癢,又仿佛是痛。早早地,在沒做好準備的情況下,她就成了母%e4%ba%b2,那樣辛苦,卻又那麼努力。這或許也是他這些年來,明明與她一起經曆了那麼多冷戰,分歧,爭執之後,卻從未想過要讓她離開的原因。

“你要是喜歡,我們隔一段時間就帶著樂樂來玩幾天。”

桑子衿不置可否,仰頭喝了一口酒——現在,她可以完整地一口吞下了。她揚了揚眉,%e5%94%87瓣眼角都染上了一抹酡紅,比起往常少了清冷,多了嫵媚。

“蕭致遠,我們認識多久了?”

“快六年了。”

她側過頭,喃喃地說:“都這麼久了啊……”

蕭致遠悄悄將酒瓶挪開了一些,“彆喝了,你快醉了。”

桑子衿探身過去搶過來,狠狠瞪他,“你乾嗎?”

他捂住瓶口,就是不讓她倒,兩相僵持,知道蕭致遠起身去接電話。她趁機一把奪過來,樂的自在,一杯杯地喝下去,整個人都飄飄然起來。

也不知過了過久,蕭致遠收了電話回來坐下,神色如常,隻瞟了桑子衿一眼,見她獨自縮在藤椅上嗬嗬傻笑,伸手去摸摸她臉蛋,發現燙的驚人。他暗自歎了口氣,眼看那瓶酒已經見底了,他忽然有些後悔,原本就不該讓她碰這麼烈的酒的。

“蕭致遠,我忽然間想明白了一件事。”桑子衿大著%e8%88%8c頭,有些語無倫次地說。

“什麼?”他的聲音冷靜異常。

“因為我終於明白了……你的最愛……”

他怔了怔,下意識地追問:“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