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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一大早被查房的護士吵醒,病房裡燈光大亮。

“退燒了沒有?”子矜站在床邊問。

“比昨晚好一些,還沒全退呢。”小護士安慰她說,“肺炎療程的前三天體溫反複很正常,輸液了會好一些。”

蕭致遠量完體溫,沉沉閉著眼睛,一句話都沒說。

他秀長的睫毛下是黑黑的眼眶,因為病著,臉頰有些下陷,昨晚也不知道幾點睡的。子矜替他攏了攏資料,儘量不去吵醒他,躡著腳步出了病房。

昨晚的暴雨之後,今天的天氣極晴朗。碧澄的天空一絲雲朵也無,隻在延伸開的儘頭陳鋪起淡淡的紫紅色朝霞,令子衿想起了老爺子在家中收藏著那隻宋代鈞瓷香爐,亦是這般流光溢彩的紫色,明明色澤變幻萬千,卻又讓人覺得沉靜。

她打車回家,在小區外邊、蕭致遠最愛的那家早餐店打包了皮蛋瘦肉粥,又匆匆忙忙提著熱騰騰的粥回到醫院。

病房裡卻沒有人,隻剩下淩亂、尚未鋪成的床褥。子矜怔了怔:“蕭致遠?”

他從衛生間探出頭,口中還含了牙刷:“嗯?”

他的頭發淩亂,%e5%94%87邊是白色的泡沫,又因為精神不好,聲音都有些有氣無力。

“你怎麼這麼早起來了?”子矜看看時間,不過七點,“怎麼不多睡一會兒?”

他含含糊糊的說“忙”,便又縮回了腦袋。

洗漱完畢,蕭致遠從衛生間出來的時候,整個人已經煥然一新——哪怕身上還穿著皺巴巴的病服,可眼中自然而然的帶了鋒銳之氣,如果不是時不時的還在咳嗽,子衿幾乎以為他的病已經全好了。

“你不是還要出去吧?”子矜剛將粥盛出來。

“約了客戶,不見不行。”他輕描淡寫,“談完我就回來輸液檢查。”

“不行!”子矜走到他麵前,抬頭看著他,神色也異常堅決,“今天才住院第一天。”

“彆鬨。”他微笑著摸摸她的頭發,“我知道分寸。”

“你知道分寸昨天就不會淋雨撞彆人的法拉利!”子矜氣急,“總之有我在,你彆想出醫院的大門。”

他抿了%e5%94%87看她,修眉俊目,並沒有絲毫不悅:“你在關心我?”

子矜避而不談,“我請了年休假,就在醫院裡看著你,你彆想走。”

“老婆,我真的有很重要的工作要去談。”蕭致遠笑眯眯的說,“你就給我三個小時好不好?”

老婆?

……真是燒壞了吧?她皺起眉——結婚四年,他

平常叫她“子矜”;生氣的時候叫她“桑子矜”;諷刺的時候叫她“蕭太太”——卻從未叫過她“老婆”。

如果是平時,她一定當做沒聽見。可是今天……子矜決定忍氣吞聲,同他擺事實講道理:“聽醫生的意思吧,醫生同意了,我也沒意見。”

深邃黑眸中狡黠一閃而過,蕭致遠%e5%94%87角掠過得逞的笑意:“好。”

也不知道他用了什麼辦法,醫生竟然真的給他開了綠燈,隻說中午之前必須回來。子矜看著他換衣服,終究是不放心:“我陪你一起去吧。”

他本在扣襯衣的扣子,動作便緩了緩,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什麼?”

“我陪你去吧。”子矜看他病床邊的記錄單,“你還在發燒呢,我有點不放心。”

他夠了勾%e5%94%87角,笑意淡淡:“我受寵若驚了。”

車子出去醫院,一直往城郊方向開去。

子矜有些緊張他的身體,是不是側頭盯著他看上數眼,仿佛要確定他會不會暈過去:“不是去公司?”

“嗯。”他依舊在咳嗽,眼神掠向窗外,或許是察覺到了她的緊張,回頭說:“放心吧,我不會昏過去。一會兒我去見客戶,你就在那裡泡個溫泉,不會多久。”

“收購的事怎麼樣了?”子矜也看到了新聞,從媒體分析來看,上維的形勢不算樂觀,“你還是決定什麼都不管?”

“嗯。”他回答得模棱兩可,又或者是因為沒有仔細聽她說話,隨口敷衍。

說話間車子停了下來。Iris站在溫泉山莊1號樓的門口,很快迎過來,同他們打了聲招呼。

“蕭總,你身體沒事吧?”她低聲說,“其實你不用%e4%ba%b2自過來,陳經理在這裡,身體要緊。”

“沒事。”蕭致遠眉目舒展開,心情愉悅,“沒看我隨身帶了保健醫生麼?”

子矜沒好氣地瞪他一眼:“你早點談完回醫院,我去客房等你。”

露台上的溫泉汩汩往外冒著熱氣,旁邊浴袍、拖鞋乃至清酒、酒盞一應俱全,正對著窗外森森鬱鬱的山林景致。

子矜卻全無休息的心情,坐在床邊看了會電視,就拿了體溫計和藥水出了房門。

蕭致遠正在二樓的小會議室開會,Iris從樓梯上下來:“看樣子還要開一會兒呢。”

“你把藥水帶進去給他吧。”子矜切切叮囑說,“一定要讓他喝下去。”

Iris神色古怪的看她一眼:“好。”

“怎麼啦?”子矜有些訥訥的看她一眼,“有什麼好笑的?”

“我第一次看

你……嗯,關心他。”

“我是看他病了可憐啊!”子矜撇開頭,若無其事的說。

Iris拿著藥上樓去了,子矜正打算回客房,門口傳來腳步聲。一回頭,小周陪著一個陌生人走進來。她躲之不及,便站在原地,笑著對小周點了點頭。至於旁人,應該也不認得自己,蕭致遠向來秘書特助一大堆,彆人不會少見多怪。

“董先生,這邊請,蕭總在樓上會議室……”小周引著身邊的客戶往樓梯走,沒想到那人轉了方向,徑直走向子矜。

“夏小姐,好久不見了。”他語氣%e4%ba%b2昵熟稔,向子矜伸出手。

子矜臉色僵了僵:“您認錯人了吧?我不姓夏。”

“咦?你不是蕭總的秘書麼?我們以前見過麵的,還喝過酒,夏小姐千杯不倒,好酒量啊!”

“您真的認錯了。”子矜落落大方地站在原地,“我姓桑。”

最後還是小周陪著他上樓去了,子矜一抬頭,看見蕭致遠微微俯身,靠著二樓的那圈扶手,不動聲色間,將剛才那一幕儘收眼底。子矜有意不去看他的眼神,轉身走回房間,隔了那麼遠,她卻能清晰的聽見蕭致遠淡淡的寒暄聲。

這位董先生是很重要的客戶吧?否則蕭致遠不會抱著病還要堅持%e4%ba%b2自迎接。

子矜心裡亂糟糟的,眼睛雖然盯著電視屏幕,其實什麼都沒看進去。

叩叩叩——

子矜起身去開了門,Iris站在門口:“給你拿些水果進來。”

子矜拉著她坐下聊了會天,自然而然的聊起男朋友的事:“蕭致遠說你有男朋友了?”

Iris表情有些局促,“是蕭總說的?”

“是真的嗎?”子矜笑眯眯的說,“我去和他說,以後八小時以外的時間不要麻煩你,給你時間好好談戀愛。”

“蕭總給我降薪怎麼辦?”Iris已經回複從容,笑笑說,“再說蕭總一直對我很好。”

說話間門外已經響起了腳步聲,Iris站起來:“我去看看他們結束沒有。”

蕭致遠結束了公事,子矜同他一道坐車回醫院。大約是事情談得順利,他雖然一臉疲倦,卻心情極佳。?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子矜在車上給他測了體溫,依舊發著燒,她有些憂心地看著他:“%e8%83%b8口痛不痛?”

他搖搖頭,伸手製止她繼續翻找藥水,隻說:“馬上回醫院了。”

子矜看著他輕輕勾起的%e5%94%87線,笑容亦是清淺溫和的,眼神轉為怔忡……直到他不輕不重的捏了捏她的手,她才驚醒過來:“剛才那個人,以為我是姐姐。”

他的笑容漸漸斂去了,慢慢放開她的手,直視前方:“我們以前說好的。”

子矜沉默片刻,澀然一笑:“是,對不起。”

他們說好的,永遠不會提起這件事。

☆、

車窗外,路兩旁的梧桐樹上大片大片的綠色,混合著陽光溫柔的金色。這樣晴好的天氣,他們卻一路沉默回到醫院,蕭致遠換了衣服,護士就拿了一大堆藥水進來替他插針輸液。

子矜在他床邊坐下,強行拿走了他手裡的文件:“你先休息一下行不行?”

他無奈,正要躺下去,門口忽然有柔嫩的童音:“爸爸,媽咪!”

子矜回頭一看,兩三天未見的小女兒穿著碎花連衣裙,邁著胖胖的%e8%85%bf小跑過來。

小家夥跑到蕭致遠身邊,怯怯的問:“爸爸,你怎麼啦?”

“爸爸沒事。”蕭致遠坐起來,拍拍自己床邊,“樂樂要不要和爸爸一起睡午覺?”

樂樂回頭看看媽媽,子矜便把她抱起來,放在蕭致遠身邊,一邊壓低聲音問:“誰送她來的?”

身後清越動人的女聲說:“我帶樂樂一起來的。”

童靜珊俏生生地站在門口,烏黑的長發紮成馬尾,露出光潔的額頭,微笑的時候露出%e5%94%87角邊深深的梨渦。而空氣中還帶著淺淺的甜香味道,在這樣的初夏,燦爛微暖。

蕭致遠靠在窗邊,一隻手抱著樂樂,目光越過子矜,微笑:“你怎麼來了?”

童靜珊穿著極簡單地白色襯衣,下擺束進牛仔短褲裡,露出一雙修長挺拔的美%e8%85%bf,自在的笑了笑:“來看看超人怎麼會病了。”

她又和子矜打了聲招呼:“樂樂正好在家裡鬨脾氣呢,老爺子就讓我把她也捎過來看看。”

小家夥如今心滿意足的縮在爸爸懷裡,偶爾從爸爸手臂後麵看一眼子矜,大約是怕媽咪責罵,很快又轉開了眼睛。

窗戶開了半盞,徐徐清風掃進來,童靜珊身上的香氛味道,卻並未有絲毫的稀釋。這間病房裡,一家三口,一位訪客,不知道為什麼,子矜忽然覺得自己才是格格不入的那一位。她忽然覺得有些氣悶,笑笑說:“這裡什麼喝的都沒有,你們先聊著,我去買點回來。”

沒有等他們開口,她便轉身離開了。

蕭致遠住的單人病房在十八樓,子矜摁下電梯的按鈕。

醫院的電梯總是人滿為患,要等上許久,她抱著手臂,頭一次希望速度再慢一點,這樣自己就有理由晚點回去。

身後有輕輕的腳步聲,以及如影隨形般春雨般輕柔的香味,子矜下意識的回頭,看見童靜珊輕快的走來,笑容明燦:“子矜,我和你一起去吧。”

“不用,你陪他說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