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靠寫話本子為生的書生寫點戰爭的題材,不管是舍生取義的將軍還是因為戰爭妻離子散的將士,又或者是因為戰爭而不得已背井離鄉的小人物。
人的創造力是很強的。
在明確一類題材並且在雇主給出大價錢的情況下,什麼都能寫得出來。
在這種情況下,悅娛樓的義演搞出來,也按照這一類話本子來演,賺足了眼淚和名聲。
這也是真正將悅娛樓與尋常煙花柳巷區彆出來的分水嶺。
文人墨客皆歎:國難當頭,戲子亦有情。
趙瑾這一出玩弄人心,就連朝堂上知道這點內幕的人都自歎不如。
而如今朝堂之上知道這點的,隻有太傅和新上任的丞相知道。
皇帝那邊遲遲沒有消息,蘇丞相致仕在趙瑾這裡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關於前丞相在朝中的勢力,趙瑾已經不怎麼放在眼裡。
既然原本就是丞相那邊的勢力,那麼當然就是支持小皇子一派的,趙瑾沒必要和他們鬨得太僵。
除非他們能在這個時候聯合小皇子架空她這個監國公主,否則還真構不成什麼威脅。
但是小皇子本尊,未滿五歲,還奶聲奶氣地揪著趙瑾的衣袖喊姑姑。
趙瑾便自己提拔了個丞相,也不是隨便提拔的,是幾年前一起臨嶽城賑災的何靳珅。
此人之前做了好些年的巡撫,後來回京,皇帝給升了職,辦事方麵不算含糊。
按照資曆來看,也勉強夠得上丞相這個位置。
不知他之前是從哪裡得來的消息,知曉趙瑾就是六年前替他夫人產子的神醫,後來還專程帶著夫人孩子上門拜謝。
公主府一下子多了三個大孩子,小郡主看著三胞胎裡麵長相一模一樣的兄弟倆陷入了沉思。
趙瑾懷疑這事是她那不算太靠譜的皇帝兄長透露出去的,除了皇帝,誰還能知曉得這麼清楚。
何靳珅對趙瑾來說是個合適的人選。
“殿下何不趁此機會宣揚一下,您為了武朝都做了些什麼?”何靳珅提議道。
趙瑾愣了一下,覺得這位新上任的丞相確實是個情緒穩定的人,在大部分朝廷命官還在彆扭自己竟然不得不聽從一位女子的安排時,他就已經站好自己的隊了。
不過轉念一想也是,丞相,正一品的官位,趙瑾提拔他,他自然而然也應該為她所用才是。
趙瑾卻是搖頭:“本宮所求並非如此。”
她話裡有話,彆人聽不懂,何靳珅卻是可以的。
隻是說到這裡,這位新上任的丞相也有些看不懂趙瑾,不僅僅是他,近些日子來,朝中包括京城關於華爍公主的議論,其中最瘋狂的不過於是猜測這位公主是不是想做武朝開國史上的第一位女帝。
這樣的猜測一出來,其實對趙瑾來說是非常不利的。
這樣的言論並沒有大範圍蔓延開來,也就是說,還在潛伏。
但該知道的人也都知道了。
何靳珅倒沒想那麼多,朝廷確實需要一個主事的人,如今陛下`身體抱恙,皇後對於朝堂的事遠沒有華爍公主熟稔,儘管是趕鴨子上架,但趙瑾做得確實不算差。
“丞相近來還適應嗎?”趙瑾問。
何靳珅拱手作揖,恭敬道:“謝殿下抬舉,臣定當為陛下和殿下鞠躬儘瘁。”
這次朝廷官職的變動自然是個機遇。
何靳珅就是其中的幸運兒。
他今年才三十幾歲,如果順利的話,幾十年後他可以在丞相這個位置退下,也算是無愧官場這一生。
何靳珅上任後不久便去覲見了皇帝,皇帝如今清醒的時候不多,但上門來求見的臣子卻不像之前那樣吃閉門羹。
關於趙瑾的決策,臣子們偶爾也會來找皇帝訴苦,隻說公主的做法不合適,結果皇帝揣著清醒裝糊塗。
“按華爍公主說的辦。”
這一來二去久了,眾人都懷疑皇帝是不是被公主下了蠱。
隻是這話私底下說可以,明麵上說出來可是要殺頭的。
但底下的言論也慢慢湧現了出來,關於趙瑾意圖蒙蔽陛下,犯祖宗禁忌的說法愈演愈烈。
逐漸演變成了華爍公主想要篡位的說法。
其實很好查,不過是前丞相一黨的花招,抹黑一個人在這個朝代基本沒有什麼成本和風險,也比宣揚一個人有多高風亮節來得容易。
而這時候,徐太醫派人來通知了趙瑾,陛下給了他一張藥方,讓太醫院按照藥方煎藥。
第159章 因為你哥不是我生的啊
這時候, 關於華爍公主想要違背祖宗之法篡位的說法其實已經被不少人聽聞,而且這樣的言論不僅僅隻會出現在京城人耳中,甚至還會傳到武朝的其他地方。
趙瑾現下顧不得自己的名聲如何, 她更關心的是自己那個便宜大哥這時候讓太醫院煎藥究竟是什麼意思?
她還年輕, 不想黑發人送白發人。
太後如今身體也還可以,白發人送黑發人對她來說未免有些殘忍。
趙瑾和太後之間終究還是有些隔閡的,但其實拋開一些細節,太後對趙瑾還算不錯,從趙瑾成為太後親女那一日起, 她就受到這個身份帶來的種種好處, 這不可否認。
儘管母女情緣一般, 但趙瑾對太後還是負有責任的。
生養一場, 她該讓太後安享晚年才是。
趙瑾趕到養心殿時, 皇帝正在翻著書看, 她還沒來得及開口, 就看見皇帝手裡拿著的書有點眼熟,尤其是上麵的封麵。
她特意吩咐了人找畫師畫的。
“……”
有點尷尬。
雖然東西不是她寫的, 但寫手確確實實是她雇的。
趙瑾一時間不知道應該先關心皇帝身體好還是問候一下他老人家怎麼就突然對話本子感興趣了。
依稀記得之前沉迷話本子的時候被教育過不少次數。
“參見皇兄。”
皇帝瞥了她一眼,臉色慘白, 但臉上依舊不失君王的沉穩與威嚴。
“跑這麼急, 趕著投胎?”伴隨著身體一日比一日虛弱,皇帝的脾氣也比從前壞了不少, 從前是教育,現在就是杠精了。
趙瑾目光落在桌上那碗還冒著熱氣的藥上麵,眸光一暗:“皇兄, 這藥您要喝?”
“方才想喝的, 現在暫時不想喝了, 打算讓人倒了。”
趙瑾鬆了一口氣,整個人也跟著鬆了下來。
那邊皇帝看著她這麼沒出息的模樣,沒忍住懟了一句:“還以為你跑這麼著急是趕著給朕收屍呢。”
趙瑾:“……”
她張口想說句什麼,結果看見皇帝手裡的話本子翻了一頁。
趙瑾覺得他如今的姿態不像是個皇帝,反而像是太上皇,可是繼承皇位的人還沒培養出來,她這個冤種在收拾殘局呢。
於是在這個君王居住的養心殿,華爍公主乾巴巴問出了一句:“皇兄近日喜歡看話本子啊?”
皇帝回答得隨意:“聽聞京城最近風靡,所以翻閱一二,想看看究竟有什麼玄機。”
趙瑾這下子不說話了。
這點小把戲糊弄百姓不難,但在同樣當權者的皇帝眼裡,上麵的文字仿佛都帶著彆樣的意味。
趙瑾還生怕他突然就給自己蓋一個迷惑民心的帽子。
這麼重的鍋,蓋起來夠費勁兒的。
“怎麼不說話了,怕朕罵你?”
趙瑾:“……”
有時候話也不能說得太明白了,也不是什麼高情商表現吧。
半晌,趙瑾試探性開口:“皇兄若是喜歡,我讓人再送些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朕自己還弄不來幾本話本子?”皇帝不太爽的聲音響起,“在你眼裡,朕這個皇兄已經成廢人了不成?”
趙瑾又沉默了。
這脾氣太差了,下一刻說拉她出去砍了趙瑾都信。
眼看著皇帝這邊沒有想不開,甚至還有心思懟人,趙瑾終於放心,並且迅速告退,回公主府後將自己珍藏的,外麵暫時還買不到的幾本話本子送入皇宮。
看話本子好歹也是個興趣愛好,總比沉迷長生不老藥好些。
幾乎沒有君王不追求長生,就連她如今的皇兄也不例外,隻是之前釋空一事讓他明白,所謂長生終究隻是一場夢罷。
京城中的謠言說到底隻是不經過證實的話,有人信自然也有人不信。
趙瑾的身份說起來,往好了說,她如今是撐起武朝內政的第一人,她的夫君在戰場上浴血奮戰,誰都知道當初華爍公主是被陛下一紙聖旨送上如今的位置的,說明陛下信任這個胞妹。
隻要趙瑾想,那她想要聲名遠揚不是什麼問題。
但她想了想,人足夠低調才能活得瀟灑。
愛咋咋。
九月初,前線的戰報傳來,戰敗。
之前撤退的那座城確實已經被敵軍占領,並且在短時間內召集了大軍來攻打武朝的第二座邊境之城。
哪怕是煬王率援軍趕到也無濟於事。
士氣確實是一種難以把控的東西,他們這一戰本來就以少對多,加之軍隊數量之間的不匹配,各種因素加成下,這場戰役輸了。
但第二座城倒是守住了。
人員傷亡的情況也快馬加鞭傳到了趙瑾手上,她看完後,這戰況也已經傳到了朝廷官員耳中。
有人當即提出唐韞修不適合當主帥,應當革除他的頭銜並且換主帥。
這一點興許有道理,隻是在場人都應該明白,勝敗乃兵家常事,史書上記載的以少勝多的戰役終究隻是少數。
以一戰來判斷將帥之才能,本質和紙上談兵也沒什麼區彆。
趙瑾沒換,她坐在那個位置上,便有這樣的能力,不得不說,滿朝文武還是有些血氣方剛之人。
一位文官在朝堂之上直斥趙瑾為了權勢不惜堵上武朝的國運而讓駙馬入朝為官,還讓他手握兵權,就是為了手中皇權。
甚至乎說要到陛下麵前直諫。
其他人大多數都是觀望,趙瑾還是比真正的君王仁慈的,她從來不會因為朝堂上對她不敬的官員而下狠手。
她對殺罰其實不太熱衷。
甚至乎非常鼓勵這群朝臣有什麼事都跑去和她大哥商量。
於是她點了點頭,“那你下朝後就去覲見陛下吧。”
原本一腔熱血,打算以死明誌的臣子:“……”
然後他就是去養心殿了,皇帝今日還真召見了他,在這個文臣口若懸河細數了華爍公主的幾大“罪狀”後,皇帝反問了一句:“愛卿的意思是,華爍公主為了兵權不惜將自己從未上過戰場的駙馬送到邊境找死?”
戰爭是多殘酷的東西,這些從來沒有上過戰場的人眼裡,就隻有兵權而已嗎?
“何況愛卿是不是忘了,下令讓唐韞修掛帥出征的人,是朕。”
這句話說出,原本還一肚子話要說的文臣忽然就愣住了,他沒失憶,隻是這麼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