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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極重,總讓人提防,也在眼眸的絢爛前為之讓路。

因為對方伸手了,所以他想占有對方,他們雙方皆有著一點不可言說的心思,因而這豈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占有這種感覺自然也是雙向的,他們又不是塊石頭,也不是塊木頭,心可不像石頭那樣冷硬,也不是個榆木腦袋。

與平日裡穿著豔/色也還是冷清的模樣相比,現在的晏亭可再無法給人以高嶺之花的感覺,不論怎麼看都隻能從他身上看出煙火氣來。

能看到他的這副模樣,遊龍生驕傲嗎?還不至於。他隻是有點自得罷了。

瞧,仙人被拉入人間了。

因著他有些自得,還有些怕晏亭拋棄他——去過以前一般如同浮萍那樣隨便在哪裡都好的孤身一人的日子——他的心神難免鬆懈了一瞬間,他的行為便有些一發不可收拾了。

“約定好了。”

少年如此說著,伸出了小拇指:“拉鉤。”

晏亭微不可查的倒吸一口涼氣:“……”

這一瞬間的晏亭,陷入了重大的恐慌之中。

即便之前他們能夠隻距離一尺有餘,也不代表他能在此刻接受如此親密的距離。

不是說完全不能接受,隻是他對己身並不確定。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是很正常的民俗間的約定,但遊龍生畢竟年少,從晏亭的眼神中發現他們對彼此的看重,因而反倒是在心神鬆懈之下提出了這樣一個會令人為難的要求。

可他即使是在意識到之後漲紅了臉,心中的倔強和隱秘的期待讓他抿住嘴角,沒有收回前言,手指還固執的懸在空中。

少年的自尊心在作祟,讓他無暇掩飾自己的眼神,他的演技自然也並不到家,至少在晏亭這個‘千年老妖怪’麵前是不夠看的。

但是,這種感覺並不討厭。

少年期盼的眼神,還有他通過肢體上的動作展現出來的心中忐忑,都難免讓晏亭感到心軟。

便是試一試,也無妨吧?

如此想著,他在遊龍生驚喜的目光下同樣伸出小拇指,速度很是緩慢卻切實有在靠近少年的手指。

遊龍生愈發緊張,兩人的小拇指已經隻差一寸,便要接觸了。

也就在這個時候,晏亭停下了。

被麵具所籠罩著的額頭的部位略微冒了些許的冷汗,心中掙紮,嘴角也抿得死死的,透不進一絲一毫的風,被他目光所注視著的手指停在半空,仿佛在嘲笑著他的無能。

這是他唯一的弱點。

作為一個劍修,竟然有著除了劍之外的弱點,簡直無法理喻,被外物所影響的劍修可是最容易滋生心魔的。

他曾經化為白狐與少年相貼,為何人形便不能做到?他詫異的看著自己的手指,卻未曾在此刻想到,更早一些的時候,他們還在三尺之外,變成一尺已經進步很大。

局勢一時間陷入僵持。

遊龍生看著那一寸未動的修長手指,忽而笑了一下,狡黠又帶著些局促,他輕快道:“你走出了很多步,做了很多努力,所以最後的這一步,該由我來邁!”

至此,他不再等待,而是主動把手指湊過去,與晏亭的手指勾在一起。

……並非厭惡,並非恐懼。

對少年的行為,他湧上心頭的也並非憤怒,而是竊喜,原來他能做到,隻是自己拒絕了與他人交流,封閉自己,為自己造了一個弱點,一個名為距離的牢籠。

原來那些日子的相處早已變成涓涓細流,一點一滴的滋潤了他的心田。堅不可摧的內心打開些許縫隙,允許了水流進入,化為山川與海洋;允許了光芒存在,演為高懸於空中的日輪與玉盤;允許了空氣流入,便有了微風與細雨。

本還有些糾結的內心頓時平靜,一股明悟湧上來,晏亭的心境鬆動,許是一出小世界便會又能提升一大截了。

於是他真誠道:“謝謝你。”

遊龍生顧不得這點,他震驚道:“……你、你的臉?”

晏亭循著他的話摸了摸自己的臉,摸到了嘴角似乎有些上揚,他心中不免生出詫異。

但很快他便不在意了,放下手並未對自己的臉有多餘的關注。

在遊龍生的眼中,方才青年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如冬日暖陽,春日花開,令人目眩神迷,這次笑意停留的時間也比上次要更久一些,甚至在青年抬手去摸後,嘴角才緩緩壓了下來。

晏亭不再在意這件事,他與他人的距離即便不能像和遊龍生這般相貼,但也不會非要在三尺之外了。

而在之前由葉孤城那邊給入了晏亭手中的,其實還有另一封信。這是來自於中原一點紅的信件。

信中有言,與擲懷山莊的左輕侯做了幾十年仇家的‘血/衣人’薛衣人閉門到幾乎不再見客,他的弟弟薛笑人那也無甚風聲,可是朝廷多了一波暗/殺的高手,這便意味著那個組織解散了,也意味著中原一點紅自由了,他與曲無容也不用再躲藏,可以隱姓埋名的好好過日子。

中原一點紅的恩師並沒有死去,隻是他們的身份與現狀也不允許他們再相見,或者說正該是再不相見才好。

薛笑人收留了本是孤兒的中原一點紅,讓其免於被餓死,薛笑人教導一點紅武功,讓他為自己賣命,接下暗殺的臟活從而賺錢,貪戀那更大的名氣。

一點紅不喜歡這樣的生活,可那是他的恩人,似是師又似是父,他終究也隻想著背叛後逃亡,這已經是他最大的反抗。即便給他機會,他也知曉薛笑人死了他便能安心生活,他也不會下手,便是如此矛盾。

但如此重情重義,也才是他能擁有幾位要好朋友的緣由。

幾位便已經足夠,朋友貴精不在多。

因此,薛笑人的組織解散充公,一點紅自由,這對他們雙方其實也已然是最好的結局,畢竟得到什麼總要失去什麼,從來都沒有完美的結局,隻有相對完美罷了。

晏亭與遊龍生對視一眼,後者略微退開,他們去旁邊尋本應在此的楚留香。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坦然又道了一遍來意:“陸小鳳著我來,我便來了,我也很想見識一下葉孤城的劍客風采。”

在聽過他們所說的事之後,他又頷首道:“我明白了,晏先生便去吧……這樣大的事件,許是會有陸小鳳參與其中。”

畢竟江湖上的人都知道,陸小鳳愛管閒事,一身麻煩,在最開始也就隻有花滿樓與西門吹雪會不在意這樣的事情,從而與他交了朋友。

也隻有極少數的人知道,其實少年時候的陸小鳳是冷硬的,麵無表情,像座冰山,仿佛渾身上下都寫著‘生人勿進’,當然,也許還帶著把劍,一把鋒利至極的劍。

如今這般,也難說是不是之前太過壓抑後才會變的。

陸小鳳查案是一把好手,也經常卷入各式各樣的麻煩事中,之前金鵬王朝的‘上官丹鳳’不就是要找他‘幫忙’嗎?

雖說這讀作幫忙,其實寫作‘搶劫’或者是‘誣陷’。

楚留香補充了句:“據說此案劃給了六扇門三百年來的第一高手。”

六扇門三百年來的第一高手是誰?是金九齡。而金九齡又與陸小鳳是好友,他也許會在毫無頭緒的情況下請求陸小鳳幫他查案。

晏亭便頷首應下:“若是陸小鳳在,我便瞧上一瞧。”

“晏亭!宮九那家夥來了!”遊龍生因著沒他事,便退去遠處放風,沒想到比晏亭與楚留香二人先一步得知這個消息,他頓時大驚失色。

晏亭:“!”

青年臉上也難掩詫異,他的靈力已經聚在小腿上,險些就要拔地而起,在人前展現輕功之極限。

楚留香愣住:“宮九?是那個劍邪?”=思=兔=網=

怎的看他們表現仿若宮九是什麼洪水猛獸一般?

遊龍生快言快語:“彆管劍邪劍正了,再不跑定是會遭殃!”

晏亭捏著屬於自己的那封信件,另一封遞給遊龍生讓他轉交回葉孤城,然後快快的、快快的——轉身便走了!

和其他認識的誰貼貼都可以,隻有宮九不可以!

“失陪。”微風中,送來了他冷淡的兩個字,徒留楚留香伸出的手在空中懸著:“……啊?”

第59章 存活+59

這裡畢竟是城主府, 白日之中騰空而起走房頂的話,才容易被宮九一眼瞧見,萬一這廝不顧禮儀直接運功一同上天, 這才是最壞的猜想!

而且很可能並不是猜想, 一旦被發現, 是真的會變成事實的。

昨日便怎麼都沒能甩開宮九,這人仿佛自己那邊沒事乾,屬下不用管, 妹妹和師父也不用管,比起什麼隱藏勢力的半個主人,他更像是個王孫公子。

雖然他也的確是個王孫公子,這是江湖上除去他師父外,無人知的秘密。

隻是這個王孫公子格外的親民, 在講價上, 晏亭和遊龍生是不如他的。

但要說算數……昨日這人雖說分辨得了數目的多少,但是算價錢的時候,他僵站在那裡,似乎放空了腦子。

這人果然是有缺點的——這不是關鍵, 關鍵在於他敏銳得要命,武功也極高, 並不好糊弄,因而晏亭控製住自己想要用力的雙腿,隻把自己勉強控製在了地麵上, 當然仔細看的話恐怕還是會發覺他的腳步已經輕的像是在飄了。

楚留香和遊龍生利用自己習武之人極好的目力遠遠看著, 前者發出了喟歎:“……還是初次見晏先生如此失態。”

後者隻嗤笑一聲:“若是你見了那個家夥, 恐怕你也會如此表現的。”

他說得已經極為可怕, 可楚留香這人便喜歡明知山有虎, 偏向虎山行,他雖然也討厭麻煩,但是他沒覺得一個人再可怕能可怕到哪裡去——總不可能是武功比晏先生高,那還有更可怕的事情了嗎?那恐怕是沒有了。

正巧在他內心蠢蠢欲動之時,遊龍生忽而想起什麼一般,又道:“也不一定,也許你碰不上……”

他含混的帶過半句話,繼續道:“你身上沒什麼殺氣。”

沒錯,沒什麼殺氣。

他們昨日便發現了,激起宮九反應的很明顯是他們身上凜冽的氣勢,而不同於遊龍生,晏亭身上的氣勢極重,殺氣蔓延開便能發現,他身上的殺氣比薛衣人的都要重,對常人而言無法呼吸感到壓力的殺氣,到宮九身上……就讓宮九更加興奮了,看神色就能看出這一點。

楚留香不殺人,自然也沒有殺氣一說。

想及此,遊龍生頓時覺得楚留香真是安全無比,竟然在看向他的眼神中都摻雜著自己的羨慕,他輕聲卻篤定道:“太好了,你定是十分安全。”

楚留香有些摸不到頭腦:“……多謝??”

遊龍生自己沒什麼殺氣,楚留香更是從不殺人,宮九的目標暫且又是晏亭——昨日他的眼睛簡直要粘在晏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