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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中皇後 寒花一夢 4405 字 6個月前

麼,緊抓著楚景玄的手,神色驀地變得激動,“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敏敏的屍體呢?沒有屍體怎麼作數?”

楚景玄嗓子一哽:“屍體也帶回來了。”

“是在山崖下發現的,那種地方常常有野獸出沒……”

燃起的最後一絲希望就此破滅。

虞瑤呆滯看得楚景玄半晌,渾身的力氣仿佛被抽走,唯有倚靠著楚景玄方不至於滑落下去。

“陛下,臣妾要見他們。”

她語聲低弱,痛苦開口對楚景玄道。

“好。”楚景玄溫聲應她。

當即下令讓常祿去把人帶過來,低頭又見虞瑤昏厥在他懷中,驚懼之下立刻傳召禦醫。

……

禦醫趕來,為虞瑤診過脈,道她是悲痛過度以致昏厥。

喂虞瑤吃下護心丸,過得兩刻鐘,守在床榻旁的楚景玄看見她悠悠醒轉。

在望見楚景玄的一刹那,虞瑤恍惚之前種種全是夢境,卻在看清楚他眼中的擔憂、記起自己為何暈厥時,醒悟過來不是在做夢。而同一刻,楚景玄緊握住她的手問:“瑤瑤,感覺好些了嗎?”

“嗯。”

虞瑤近乎用鼻音回答的楚景玄,頓一頓她低聲道,“他們人在哪?”

“你若要見他們便不能激動。”

楚景玄撫摸了下虞瑤的臉,“你身子弱,朕不想你有事。”

“好。”虞瑤應他。

楚景玄這才吩咐常祿把虞瑤那位堂兄、虞家的表小姐芸兒以及虞敏的貼身丫鬟帶進來。

虞家少爺和芸兒是被綁著進來的。

小丫鬟無罪,一並喊進來是為了叫虞瑤了解前因後果。

嫡親的妹妹出事了,必然有許多話想問。

虞瑤確實沒有去看虞家少爺和芸兒,她隻看著那小丫鬟:“敏敏平日在府裡,也會被欺負嗎?”

小丫鬟一磕頭泣聲道:“回皇後娘娘的話,二小姐平常便被欺負。”

“隻二小姐不願讓娘娘擔心,從來不肯透露半個字。”

“芸兒表小姐來了後,對二小姐也格外不客氣,前些日子進宮過一趟,不知怎得對二小姐越百般刁難。”

若非虞瑤此刻躺在床榻上,隻怕是站立不住。

她一直以為自己在宮中委屈隱忍,受姑母的擺布,起碼能換來妹妹在府裡過得好,實則卻這般。

很好,當真是好得很。

虞瑤深吸一口氣,又低啞問:“他們這一次對敏敏做了什麼?”

小丫鬟答:“大少爺和表小姐帶二小姐出府,不讓奴婢跟著,回來的時候卻不見二小姐。”她抬手抹了下臉上的淚,“後來奴婢聽見他們對二夫人和三夫人說,二小姐被他們扔在荒郊野外,結果二小姐便不見了,直到今日……”

直到今日,在山崖下發現一具小娘子的屍首。

周遭散著香囊、玉墜之類的東西。

虞瑤聽罷小丫鬟的話,聽聞芸兒在進宮過一趟後便百般刁難虞敏,很快想通其中彎彎繞繞。

這個芸兒進宮唯有那麼一次,是三夫人想將她獻給皇帝的那次。

當時沒把她留下在宮裡,竟就被記恨上。

叫她欺辱起敏敏來了。

可恨的是,自己的堂兄也幫著她一起欺負自己的妹妹。

不知哪一個才是血脈相連的親人。

虞瑤從沒有這般恨過、氣過,她執意從床榻上下來,被楚景玄扶著走到堂兄麵前。看著眼前這張不陌生的臉,想到自己與他同是虞家人,那種怨恨,更為刻骨。

啪!

虞瑤抬手,一巴掌重重甩在他臉上,卻不夠,立時又一巴掌甩過去。

“敏敏喊你一聲大哥,她也喊你大哥?”

“你怎麼能幫著外人欺辱自己的妹妹,你怎麼能這般喪儘天良?!”

“仔細手疼。”

楚景玄扶住身形不穩的虞瑤,輕聲說著去抓住她的手。

一個示意,常祿上前便替虞瑤去做這事。當下巴掌接連落在虞家少爺的臉上,和虛弱的虞瑤不同,他手掌有勁,著實了打,直叫被堵住嘴的虞家少爺臉頰紅腫。

同樣被堵住嘴的芸兒在一旁身體止不住打顫。

她本想給虞敏教訓,想著嚇唬虞敏一場,誰知轉眼的功夫便出事了。

卻在這時,聽見皇帝問:“瑤瑤打算怎麼處置他們?”

語聲無比溫柔,哄心肝寶貝似的,與那日清寧宮的冷漠沉鬱全然不一樣。

“臣妾不想再看見他們。”

虞瑤的聲音低低傳來,不待芸兒細想何意,她已被小太監拖下去,連半句求饒的話也沒機會說。

這一日,虞瑤知曉的這些消息同樣傳到清寧宮虞太後耳中。

從楊瑜君口中聽說虞敏遇難,禦林軍隻勉強尋得被野獸啃咬過的殘肢與幾樣遺物,虞太後驚怒之下連連嘔得幾口鮮血,當下便昏迷過去。又自從這一日之後,她幾無清醒的時候,再沒能下得床榻。

第29章 決意

虞瑤後來依舊強撐著去看被禦林軍帶回來的殘缺屍首。

一張臉麵目全非, 辨不出原本的模樣,唯一可以辨認身份的隻剩下破爛的衣裳與那些遺物。

丫鬟指認那殘破的衣裳便是虞敏出門前穿的。

事實仿若明明白白擺在她眼前,由不得不認也由不得不信。

虞瑤終究是認了。

她收起眼淚, 撐著尚未傷愈的身子為妹妹籌辦喪禮, 不要虞家任何人插手。

而虞家人眼中那最大的倚仗虞太後又病倒了。

他們之中即便有人為此感到不悅,如今缺少倚仗也無非敢怒不敢言。

但虞瑤卻不止喪禮不讓虞家人插手。

她亦不願意將妹妹葬在虞家, 不願意將妹妹的靈牌位供在虞家。

這般行徑可謂是大逆不道。

可虞敏出事個中因由外人不清楚, 虞家上下卻再清楚不過,在這一樁事情上難免心虛。

虞父唯有頂著壓力站出來, 在虞瑤麵前擺一回親生父親的架子,以家訓禮矩令她遵循虞家規矩, 周全虞家在外的臉麵。虞瑤早對這個父親失望透頂,全然不買他的賬, 對他一言一語不為所動, 又得楚景玄撐腰,虞父終铩羽而歸。

虞家人束手無策。

虞瑤不管他們, 另請高人為妹妹選得塊風水寶地厚葬。

又請慈恩寺的大師為妹妹作法超度, 後如同她們早逝的娘親那樣, 在慈恩寺的小佛堂裡供起一盞長明燈。

楚景玄掛心虞瑤的身體, 自不希望她如此折騰,卻曉得她心中悲慟難熬,想為自己妹妹多做一點兒事情,便不阻攔。明裡暗裡也少不得派人幫她看顧著些,直至諸事安排妥當, 再不樂意讓她插手。

本便有傷在身的虞瑤忙完妹妹的喪事後, 身體愈發的虛弱。

她強撐過那些日子, 心裡緊繃著那一根弦鬆懈下來, 整個人也猶似陷入虛空茫然之中。

這些年的委曲求全、任人擺布變得全無意義。

一直以來,哪怕見麵少,妹妹在她麵前總歸是如小時候那般活潑可愛的模樣。虞瑤從未懷疑過,便以為自己在宮裡過得辛苦些、受些委屈,好歹能為妹妹撐起一小片天地,能保護好想要保護的人。

可是如今妹妹不在了。

到頭來,她沒能保護好想保護的人。

既沒有保護好妹妹,連妹妹在虞家被欺負、受委屈也渾然不知。

她是一個失敗的姐姐。

倘若……倘若上一次見到妹妹,發現妹妹手臂上的淤青,多問幾句,也許便會曉得妹妹被欺負。

為什麼沒有問呢?

虞瑤反問自己,卻隻愈發明白自己疏忽大意。

但已沒有機會補償和挽回。

妹妹,回不來了。

她不知自己從前做的許多違心之事究竟有什麼用處。她究竟圖什麼,她又究竟為什麼?∮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亦沒有人能給她一個答案。

每每想到這裡,虞瑤便感覺心口被冰冷的事實戳出一個血淋淋的大洞。她置身宮中,無論走到何處,皆是滿目雕梁畫棟、富麗堂皇。而她看見它們長出森森白骨的手,張牙舞爪撲向她,掐住她的脖頸在她耳邊質問她為何好好的。

虞瑤坐在木輪椅上,看眼前朱紅宮牆,又仰頭去看天幕上一輪太陽。

那樣炙熱奪目的光照得她心底魑魅魍魎無所遁形,那掐住她脖頸的一雙雙白骨爪更添力氣。

很快便會結束罷。

虞瑤閉上眼,任憑那種窒息感覺將她淹沒,隻想陷入沉睡。

“瑤瑤!”

一聲虛渺的驚呼響在耳畔,手腕被用力握住,被迫睜開眼,望見的是楚景玄鐵青的一張臉。

又有人朝著她撲過來,喊她:“瑤瑤!”

這一次,是碧珠。

虞瑤視線落在沈碧珠滿是擔憂與關切的臉上,再看一看四周的錦衾羅帳,有些恍惚自己為何會在宣執殿。她剛剛,不是坐在木輪椅上被流螢推著曬太陽嗎?

“碧珠,我累。”虞瑤垂眼對沈碧珠道。

沈碧珠咬唇壓下哽咽,輕撫她鬢發:“那便睡一會,睡醒一覺便好了。”

虞瑤乖乖地閉上眼睛。

沈碧珠扭頭去看,楚景玄目光從虞瑤臉上移開,轉身出去。

他攥緊從虞瑤手中搶走的那根金簪。

太過用力,指骨微微發白,手背的青筋暴起,一雙眸子幽邃森然,眼底情緒晦澀不明。

流螢跪伏在殿外泣聲請罪。

“奴婢用木輪椅推著娘娘去外麵曬太陽,後來娘娘說累,奴婢便陪娘娘回來。娘娘說今兒想吃桂花糖藕,見娘娘睡了,奴婢想著去吩咐一聲,未曾想……”

未曾想,人其實沒有睡,甚至自尋短見。

若非楚景玄這會兒帶沈碧珠去看她,指不定她要怎麼傷害自個。

自從虞敏落葬、將她困在宣執殿將養身體,她便時時失魂落魄、枯坐發愣。

楚景玄也知虞瑤的狀態不對,故而讓沈碧珠來開解她。

誰知她已到得這般自殘自傷的地步。

為何會這樣?

楚景玄直覺有些詭異之處,欲待深想,又聽常祿稟報:“陛下,工部和戶部的大臣已經在禦書房裡候著了。”南方水患成災,他近來確實忙碌,一時收斂神思。

“把皇後身邊可能傷到她的東西全部收走。”

沉聲對流螢下了聲令,楚景玄將那根金簪交給她,抬腳去往禦書房。

宣執殿側間。

沈碧珠坐在床沿看著虞瑤消瘦沉靜的麵龐,既疼惜又難受。

原是過得些日子,待她離開鄴京時,便可如她們之前商量過的那般,讓敏敏徹底脫離虞家。

現下那法子卻再也派不上用場。

沈碧珠明白虞瑤的難過,明白她的自責。

隻逝者已矣,又希望她節哀順變,往後能夠振作起來。

“瑤瑤……”

見側躺在床榻上的虞瑤睜開眼,沈碧珠低低地喊她,眼底泛起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