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分彆之後的事情,“冷宮雖然差些,倒也還算好。內務府也沒有因為主子進了冷宮,就冷眼相待。一應用度都是好的。”
“那我就放心了,不然主子住在這裡,真是……”春凝也環顧了一下周圍,林清也隻又一開始不受寵的時候住的浣花軒和這裡差不多了,這樣的條件,的確不怎麼樣。
香凝卻是微微蹙眉,“哪裡就放心了!這是冷宮,到底有許多不便,就是想請個太醫,也……”
“怎麼?出了什麼事要請太醫?”春凝連忙問道。
香凝不料她這般敏銳,有些尷尬,低聲道,“沒什麼,隻是主子有了,我想請個太醫來瞧瞧。也好放心些。”
“主子有了?!”饒是春凝一貫沉穩,乍然聽到這種消息,也是十分激動,連忙朝著林清看去。
林清手裡還攬著天賜,被她這麼一看,尷尬至極,“一驚一乍的做什麼?不過是有了而已。”
春凝被罵了,也仍是笑嘻嘻的,“奴婢這是高興的!主子可算是有了。這嬪妃,總是有了自己的孩子,才算是在宮裡站穩了腳跟。”
感覺到自己摟著的人微微一僵,林清忙瞪了春凝一眼,柔聲道,“天賜,怎麼了?”
天賜低著頭,心頭滋味難明。他知道自己不應該這樣,可是他忍不住。一開始他沒聽明白,但是很快就知道,姨母有孩子了。
他不是姨母的孩子,天賜早就知道。他忍不住去想,如果……如果姨母有了自己的孩子,是不是就不那麼疼愛天賜了?
雖然明知道這樣想是不對的,可是腦子裡自己會出現那些東西。就像是……就像是之前萬壽節的家宴上,父皇,皇後娘娘和大姐那般,一家三口,其樂融融,卻將他排斥在外。
林清抬頭朝著春凝和香凝使了個眼色,兩個人便退了下去。她這才問道,“天賜,告訴姨母,你在想什麼?”
“我……我……”天賜咬著%e5%94%87,他說不出來。明知道不應該,他卻還是想了,聽到姨母問話,他才覺得羞慚。
林清搖了搖頭,她自然不會猜不到天賜到底在想什麼。想了一會兒,她才緩緩開口,“天賜,你是不是怕姨母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不疼你了?”
天賜抬起頭來看著她,眼圈微紅。林清心下憐惜,放柔了聲音,“天賜,你雖然叫我姨母,但卻是從一出生就在我身邊長大的。我同你娘發過誓,將你視作我自己生的。你問問自己,姨母待你如何?”
“很好。”天賜低聲道。甚至不能用好來形容了。和他有關的事情,姨母總是事必躬%e4%ba%b2。雖然記不特彆清楚了,但是他啟蒙的時候,也是姨母%e4%ba%b2自教導的。
“我不該疑心姨母。”天賜知道自己什麼地方錯了。就算是自己%e4%ba%b2生的孩子,姨母也未必能夠做到這個地步。而自己這樣想,更是傷了姨母的心。
“你能知道錯了,姨母很開心。”林清摩挲著他的頭頂,猶豫了許久,最終還是決定,將自己的決定說出來。
“天賜,你父皇帶你去過奉先殿吧?那裡頭掛著你娘的畫像,栩栩如生。她很美,是姨母所見,最美的女子,也是你父皇心頭最愛的女子。可是……她被人害死了。”
林清低頭看著天賜,“你娘死的時候,告訴我她不後悔。求我護著你一世平安。以前你還小,我沒有跟你說清楚,天賜,這宮裡根本沒什麼一世平安。你是你父皇的孩子,就注定了要為那個位置去爭去搶!”
“你應該明白,你占著嫡長子的身份,不光是下麵所有皇子,還有他們身後的勢力想要你死。就算是無所出的皇後,也會覺得你十分礙眼。如果你不去爭,那就隻有死!”
“你天生就該坐上那個位置。這是姨母對你的期望。所以姨母再疼你,也不能把你留在身邊。潤澤殿是從前你父皇住的地方,地位堪比太子東宮。你住在那裡,就擁有了隱形的身份。”
“天賜,你和彆的孩子不一樣,你娘雖然不在了,但她在你父皇心裡很特彆。而你,從小我就讓你父皇帶著你,所以他也最疼愛你。你比其他人都有優勢,隻要保持這樣的優勢,遲早有一日那些都是你的。”
“不管姨母將來有多少孩子,他們都不會跟你爭。天賜,你明白了嗎?”
“啪嗒”一滴眼淚落在了林清的手上,她一驚,就要抬起天賜的臉查看。卻被他避了過去。
林清一愣,繼而明白了。天賜雖然小,但的確是很懂事,加上又已經開始學習四書五經,所以他懂得的,比林清想的要多得多。她說的話,大半他都能聽懂。
這一避,並不是疏遠,隻是一個孩子,開始懂事的證明。此後,他的眼淚,大約不會再給人看見了。
林清將他摟進懷裡,心頭又酸又澀,“天賜,不論如何,我是你的姨母,是你最%e4%ba%b2的人,姨母永遠都在這裡。”
天賜微微點頭,從喉嚨裡溢出幾聲細碎的嗚咽聲,熱熱的眼淚似乎浸透了衣衫,灼痛了林清的皮膚。
過了一會兒,天賜情緒穩定下來,林清這才拉著他的手麵授機宜,“日後有任何事拿不定主意的,便去問你父皇。彆管是對是錯,是好是壞,都告訴他。因為隻有他才能護住你。”
“天賜知道了。姨母,天賜能不能來看姨母?”天賜期待的看著林清。
林清卻隻能搖頭,“在姨母的孩子出世之前,你不能來。你的一舉一動,都有人看著,萬一暴露了,反而不美。等這個孩子生下來,姨母大概也要出去了。到時候天賜再來看姨母。”
天賜點了點頭,雙眼好奇的盯著林清,有些不好意思的問,“小弟弟在哪裡?怎麼天賜看不見?”
“在姨母的肚子裡。”林清牽著他的手放在小腹處,“現在還很小,等五個月的時候,他就會動了。”
天賜睜大眼睛,期待的看著林清的肚子,良久才問道,“天賜也是在娘的肚子裡長大的嗎?”
林清點頭,用手比劃著,“你生下來的時候,才這麼一點兒,瘦瘦小小的。真怕養不活,現在好了。”
天賜卻忽然沉默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開口,聲音帶著些緊張和害怕,“姨母……生孩子很危險嗎?姨母會不會像娘一樣,不要天賜了?”
林清一愣。生孩子當然是很危險,可……“不會,姨母不會的。姨母會一直陪著天賜,直到看到天賜登基的那一天。”
雖然這麼想很大逆不道,畢竟新皇登基,自然是先皇駕崩才行。可是林清卻是說的毫無顧忌。她堅信天賜一定能夠登上那個位置,或早或晚。
天賜點頭,但心中的惶恐卻沒有少一點。他不知道彆的,可是娘既然在生他的時候沒了,那姨母也極有可能……
他搖搖頭,將這種想要驅逐出去。
林清卻又囑咐道,“天賜,你要記住,這件事不能告訴任何人。包括你父皇,知道嗎?”
“為什麼不能告訴父皇?”天賜很奇怪,如果告訴了父皇,他一定會將姨母從這個地方接出去的。
“你父皇要是知道了,那彆人也就知道了。那姨母和肚子裡的孩子就會很危險。”林清道。
又說了一籮筐的話,送走了天賜,離開之前,春凝在林清耳畔低聲道,“主子,奴婢和大皇子過來的時候,瞧見皇上好像在外頭站了好一會兒。”
林清好奇的提著燈籠出去看了看,果然有一行深深的腳印。
這算什麼呢?她無奈的想。默默站在她的窗外,這不是台灣小言裡頭才會出現的場景麼?怎麼……李懷玉還會做這種事?^o^本^o^作^o^品^o^由^o^思^o^兔^o^在^o^線^o^閱^o^讀^o^網^o^友^o^整^o^理^o^上^o^傳^o^
轉念一想,聽說他因為惠妃的事情很生氣,或許……他隻是想起了自己從前犯過的錯誤,但是又拉不下臉來承認,所以才在外麵站了那麼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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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24 月影沉秋水
永寧八年二月,林清越發深居簡出。【
她肚子裡的孩子已經五個月,開始逐漸顯懷,又因著天氣漸漸轉暖,褪去冬日厚厚的衣裳之後,便有些遮掩不住了。
幸而她本就是個不愛熱鬨的性子,入了冷宮之後,因著去年萬壽節,除夕宴和今年的元宵宴三場宴會都沒有參加,漸漸的,也就淡出了宮人們的視線。
這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兒。畢竟花無百日好,這宮裡要什麼樣的美人沒有,去了珍昭儀,自然還有其他人。
但說起如今最得皇上寵愛的,第一個要數住在乾清宮裡頭的阮淑容。也不見她有什麼特彆之處,卻獨獨得了皇上的歡心。不過說來也不是無跡可尋。當初皇上為珍昭儀敕建同心樓,不也是因為她救駕有功嗎?
至於這第二得寵的,卻是啟祥宮的陳美人。她和阮淑容又不同。阮淑容全靠聖寵,這陳美人卻是被皇後碰上來的。
阮淑容和陳美人都是永寧七年選秀入宮的,如此一來,宮裡的老人們,反倒成了弱勢的一方了。不過誰叫皇上就喜歡這新鮮呢?
所以也難怪皇後要將陳美人捧起來,不然隻怕阮淑容就要在宮裡一家獨大了。
至於其他人,那都要往後靠了。雖然穎充容的聖眷也不錯,但是比起前頭兩位,那還是要差好些。
永寧七年除夕夜發生的事情,給宮裡帶來的影響,至今已經十分微薄。甚至很少有人提起,宮裡曾經有個十分和善的惠妃娘娘了。
這日阮淑容讓她的宮女影茗扶著,在禦花園裡散步。雖然節氣還早,禦花園裡卻早就熱鬨起來了。
蠟梅,杏花,迎春,都是這個時節開的最好。阮淑容因著有孕的緣故,這幾個月,也是不大出門的,也是見著今日天光晴好,這才出來散散。
走不一會兒,便見前頭慧修儀、陳美人伴著皇後,正坐在一處亭中說笑。
阮淑容縱使是皇上跟前第一紅人,卻也不敢在皇後跟前造次,連忙叫影茗扶著過去請安。
“阮淑容的氣色看著倒是還好。有了孩子,自然更加經心些。若是有什麼缺少的,隻管叫人來告訴本宮就是。”皇後笑著道。
其實這也就是一句客套話。李懷玉對這個孩子看重,便也就十分著緊。阮淑容一應的用度,都是從乾清宮裡出的,並不要皇後另撥。
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