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牽手去側殿休息,謝澹便哄她道,“我這幾日忙,你這陣子也沒什麼事情,不如每天過來這邊走走,我們一起用午膳。”

葉初搖頭道:“不要,天熱,而且你這邊有大臣什麼的。”

謝澹說:“大臣又不礙你的事,到了中午他們自有用膳休息的地方,天熱你就早點兒過來,就當來陪哥哥,一個人吃飯多沒滋味。”

午間太熱謝澹就沒讓她回去,把她留在側殿休息。午後小憩過後,謝澹和幾位大臣去正殿繼續忙碌,葉初就在側殿繼續睡覺,睡夠了起來看讀書習字,消磨打發了一個下午。

她在明泉殿,謝澹便也不急著把政事帶回去做,落日時分大臣們告退出宮,兩人便索性又在明泉殿用了晚膳,叫她就在殿裡玩等他一起回去,小姑娘無聊地溜達到正殿看他批折子。

“哥哥,你每天都要忙這麼多事情嗎?”她問。

謝澹笑道:“也不是,這陣子事情有點多,平常我若是下午緊緊手,這些折子早該批完了。”

小姑娘托腮坐在旁邊看了會兒,嘀咕道:“可見皇帝也不那麼容易當。”

“你哥登基也才三年,如今各項事情差不多已經理順了,有些事情不需親力親為,就能放一放了。”他停下筆,看著她笑問,“想不想幫忙?”

小姑娘撇嘴:“我能乾什麼呀,我又不懂你這些。”

“那堆折子……陳連江,把那堆折子拿過來給姑娘。”謝澹隨手指了指,笑道,“你反正閒著也無聊,要不你幫我批了吧。”

陳連江在旁邊聽得手一哆嗦,兩人說這些話就像談論夜宵吃什麼,可是這這這……這事也能兒戲嗎,這折子也是旁人能看的嗎,更彆說批了。

書案上的折子都是經過分類的,雖然陳連江知道那堆折子都是些歌功頌德、大小官員為了查辦楚家之事表態、表忠心的上書,可要是真讓姑娘在上邊畫上幾筆,朝臣們哪能看不出來,朝中恐怕又得引起軒然大波。

陳連江覺得頭有點發暈,已經開始腦補妖妃禍國、禦史老臣們痛哭流涕的戲碼了。

然而看皇帝這口氣又不像說著玩,陳連江擦著汗賠笑道,“陛下說笑了,姑娘哪裡會批折子的,姑娘若是無聊,奴婢給您拿些點心果子、找些玩意兒來玩……”

“沒事,你讓她批好了。”謝澹道。

旁邊小姑娘自己先抗議了,皺著小臉道:“我不乾,我又不會,你彆想使喚我。”

“就寫一個閱字,就行了。”謝澹道。

他說著,當真給她挑了支狼毫,潤了朱砂墨遞給她,葉初覺得有些好玩,便饒有興致接過來,翻開一本奏折看了看,洋洋灑灑寫了一大堆,全是拍馬屁表忠心,怪不得他自己都懶得看。

葉初讀著讀著就笑得倒在了椅子背上,哈哈笑道:“這個人真厲害,文采斐然,拍馬屁的話寫了這麼多都不帶重樣的。”

“這回知道你哥多不容易了吧,”謝澹輕哂,笑道,“得虧我還不至於讓他們幾句好話哄的昏頭,真以為自己往皇位上一坐就能天下歸心了。”

“寫一個閱字就行了?”小姑娘躍躍欲試。

“就行了。”謝澹頭也沒抬地答道。

陳連江心驚膽戰看著小姑娘手中的朱筆落下去,大筆一揮寫下了一個“閱”字,陳連江絕望地閉閉眼,再睜開,盯著那個字看了又看,忽然就明白皇帝的底氣了。

姑娘這字兒寫的,實在是跟陛下的筆跡沒什麼兩樣。

葉初從小習字就是謝澹手把手教的,至今都是用他給她親手寫的字帖,兩人的字乍一看,幾乎看不出什麼區彆,便是十分熟悉的近臣,誰還懷疑皇帝的禦筆不成。

“怎麼樣?”葉初寫完,頗為得意地拿給謝澹看。

謝澹瞥了一眼點頭:“嗯,挺好,把那堆都給寫了。”

陳連江:……

行吧。所謂後宮乾政,皇帝都不怕,他瞎操什麼心。

就這樣,晚膳後忙碌了不到一個時辰,謝澹批完了重要的奏折,葉初也批完了給她的那一堆,兩人牽手回雨前齋去。

夜色清涼,丫鬟在前邊打著燈籠,兩人慢慢悠悠信步而行,很快就望見雨前齋的大門了。

謝澹把她送到後院房門口,看著小姑娘腳步輕快的進去。葉初走了幾步一回頭,便看到謝澹好整以暇地噙著笑看她。

葉初轉身走回來,覷著丫鬟已經進去了,四下好像沒人,動作飛快地摟著他脖子親了一下。

“是不是又差點忘了?”謝澹含笑的聲音。

“沒忘啊。”葉初笑。

“忘了也沒關係。”謝澹道,“忘了我會雙倍討回來。”

葉初撇撇嘴,踮起腳尖在他唇上啄了一下,然後轉身就溜。謝澹望著小姑娘淘氣地跑掉了,這時辰她沐浴洗漱也就該睡了,他站了站,身心愉悅地回前邊自己房裡。

葉茴從門縫裡瞪大眼睛看著這一幕,悄默聲關上門縫,轉過頭小小聲跟葉菱說道:“姑娘親了陛下……”

葉菱則用力瞪了她一眼,低聲斥道:“你心裡好歹有點兒數,彆一驚一乍的,沒見兩位主子在一起時,滿院子丫鬟下人都避著麼?”

* * *

七月中,曆經一個多月,楚家謀逆一案才大致審理完畢,楚家被羅列了謀逆、貪墨、賣官鬻爵乃至欺男霸女等等幾十條罪名,皇帝下旨,楚家夷三族,其餘人等和同案黨羽幫凶儘皆按律問罪。

福寧殿中,太皇太後聽到這樣的消息,當場就昏厥過去,醒來後口角流涎,身體僵硬不能動彈了。

謝澹聞知後召了太醫來看,太醫們的意思,太皇太後年紀畢竟大了,這麼一場重病,大概是不容易好了。謝澹下令儘力診治,不能治愈也沒法強求,但先保住太皇太後的命。

人固有一死,他不在乎太皇太後什麼時候死,也不在乎朝野上下會有什麼議論,無非說皇帝血腥無情,楚家一出事太皇太後就薨了,他原本也不想要什麼仁孝的美名。

但是太皇太後這個時候死了不合適,總得等他訂完婚的。

訂完婚,三書六禮過完,總得要過個一兩年成婚才能不顯得倉促,宮中和禮部也有足夠的時間準備帝後大婚。

在這件事情上,謝澹是有足夠的耐心,務必要做足了講究的。他仔細思量過後,覺得訂婚放在行宮也不合適,安安沒有自己的“府邸”,就住在行宮裡,納采、問名、送聘書,這些禮節在行宮完成就顯得潦草了。

然而隨著楚家倒台,朝野動蕩,皇帝進一步肅清朝堂,大半年來熱熱鬨鬨的後位之爭竟然沒人關注了,謝澹這會兒還挺懷念之前朝臣們排著隊給他上書立後的時候。③本③作③品③由③思③兔③在③線③閱③讀③網③友③整③理③上③傳③

天子不缺知心的近臣,可巧這個時候,衛國公和王老丞相先後上書,進言皇帝立後。向來對此事不置可否的皇帝這次竟含糊地說了句:“兩位卿家所言甚是,朕會考慮的。”

這幾乎是明確釋放出一個信號,回想兩年前那次完全被太皇太後操縱的選秀,便又有朝臣上書建議大選。後宮如今可空空如也,有的是位置,自古帝王三宮六院,三年來皇帝不入後宮那明顯是忌諱厭惡楚氏一族,如今楚家伏誅,太皇太後再也插手不了宮中的事情,皇帝也該是時候立後納妃、享人倫之樂了。

於是便有些人家又開始心思活絡了。

謝澹絲毫沒理會上書大選的折子,下旨八月初從行宮回京,同時下旨準備朝廷三年一度的秋闈,也是他登基以來的第一次開科選士。

聖駕避暑一般是在九月中回京,如今皇帝忽然下旨八月初回京,便又引起一些揣測,朝議之時,謝澹便推說太皇太後抱病,不敢在行宮久留。

這個理由十分充分,朝臣們如今也都知道太皇太後病重。之前太皇太後就病過幾回了,年紀大了再加上這次楚家謀逆大罪查證確鑿,夷三族滅滿門的事情,太皇太後可想而知打擊甚大,朝野上下心中也都有數,太皇太後怕是要不行了。

這大熱的天,萬一太皇太後在行宮薨了,梓宮要從京城運來,裝殮過後皇帝和群臣再一路哭送跪迎送回京城治喪,彆的不說,那麼重的梓宮棺槨從京城運來就罷了,送回去可就難了,太皇太後的梓宮得一百二十八人抬,這一路按照規矩不能落地,道路橋梁也都是問題。將會十分麻煩。

天氣稍稍涼爽一些,處暑節氣,八月初三,皇帝奉太皇太後回京。皇帝禮儀恭謹,侍奉周全,太皇太後的車輦旁邊跟了八名太醫,一路小心照看。

謝澹是真心怕太皇太後這個時候薨了,就算可以秘不發喪,卻也不吉利。

聖駕返京的儀仗浩浩蕩蕩,宗親朝臣和諸多外命婦、官眷也隨駕一起回去,便有人開始好奇傳言中皇帝身邊寵愛的女子,想要找機會一睹真容。

車隊中果然有一輛與眾不同的馬車,馬車不帶徽記,也沒有象征品級的頂子,尤其不同的是車上不是尋常的車廂,卻放了一頂軟轎,隻是這輛馬車打從出了行宮之後便始終轎簾低垂,各家夫人貴女的眼睛都盯得發酸了,硬是沒見那女子露一下臉。

午間停下休憩用膳時,太皇太後和聖駕進了官道旁提前備下的行館,人多,館驛裡哪裡容得下,前頭離禦輦近的宗親重臣跟著進去了,好歹還能有個地方,品級低的臣子和後邊各家夫人貴女便隻能湊合著在馬車上休息用膳了。

王姒盯著那輛水綠杭羅軟轎的馬車,湊到郭子衿身旁小聲說道:“縣主你瞧,那女子怕是也知道自己身份尷尬,說什麼聖上寵愛,連個正經的位份都沒有,午膳都沒好意思下車露一下臉呢。”

郭子衿看了一眼卻沒說話,王姒的母親王夫人走過來,低聲喝斥道:“休得胡言亂語,你怕是想死了不成,什麼事情也是你能妄議的?”

王姒低頭扭了下手指說道:“母親,我,我沒說什麼呀。”

“你還要說什麼?”王夫人罵道,“滾回你的馬車裡去不許出來,沒的胡言亂語,我怎麼養了你這樣的蠢物!”

王姒漲紅臉低著頭回去,王夫人向郭子衿福身行了一禮笑道:“小女疏於管教,縣主見笑了。”

郭子衿頷首微笑還禮,望著王夫人的背影無聲一歎。如今官眷貴女的圈子裡都在傳言那女子跟她長得相似,獨得聖寵,她這個“天生鳳命”的縣主卻落了尷尬。捧高踩低、見風使舵之人從來不缺,如今連個四品禦史中丞的夫人都敢當著她的麵這般訓斥女兒了。

沒人知道,那輛馬車根本就是空的。葉初一早就被謝澹帶進了禦輦之中,眾目睽睽之下她被謝澹打扮成內侍模樣,穿了件內侍的衣裳,小姑娘還挺新奇有趣的,進了禦輦就窩在謝澹懷裡吃些零嘴。

陳連江親自送了兩碗酸梅湯進去,趕緊放下帷幔偷偷想笑,陛下靠坐在鋪了象牙涼席的軟墊上,腿上枕了個白|嫩俊秀的小內侍,那畫麵怎麼看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