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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陛下垂問,一路順利。”

葉毓這會兒是滿心惶恐又納悶,謝澹見她拘謹,便微微頷首,儀仗繼續走過去了。

葉毓才敢抬起頭,鬆了口氣,趕緊帶著侍女從大殿側門悄悄進去,剛坐下,聖駕就進來了。

“陛下駕到。”大殿中宦官高聲唱禮,滿殿內外命婦都起身參拜。

皇帝也就是慣例來宮宴坐坐賞個臉,在太皇太後旁邊位子坐下,說了幾句麵上的話,坐了約莫一盞茶工夫便回含元殿去了。

宮宴結束後葉毓回到侯府,立刻就跟韓子贇說宮宴遇見聖駕的事情,宮道上和殿前遇駕跪拜的人不止她一個,皇帝卻獨獨停下來跟她說了句話。

韓子贇職位低,不曾參加宮宴,疑慮半晌說道:“興許就是陛下年節心情好,隨口問了你一句。”

葉毓眼下也隻能這麼想了。

* * *

葉宅,謝澹回來時天還沒黑,葉初披著一件粉綠色外帔站在回廊下喂鸚鵡,見他來了問他:“哥哥,你不是說宮宴要當值嗎,我還以為得等到晚上能回來呢。”

畢竟他去年小半夜才回來。

謝澹說群臣賜宴,改到中午了。葉初笑嘻嘻說道:“這回皇帝總算懂點兒人情了,誰家自己不得過年啊。”

丫鬟們以前聽她這麼隨口“冒犯”皇帝還會緊張一下,如今索性都充耳不聞了,反正陛下在自己聽著呢。

大過年的府中都很忙,既然謝澹回來了,丫鬟們把屋裡原本的小桌子換成大長桌,各種果品點心擺上去,開始準備團年飯。

天冷,謝澹走過去拿過葉初手裡裝鳥食的小盒子,擁著她進屋。過年這段時間總是葉初最喜歡的,從臘月二十三哥哥就會休沐,偶爾進宮一趟,彆的就幾乎沒什麼事情了,一直到過完元宵,這段時間哥哥就每天窩在家裡陪她。

吃了年夜飯便圍坐火盆守歲,子時前忽然聽到外頭一聲巨響,葉初嚇了一跳,趕緊跑出去看。

謝澹笑著跟出來,隻見宮城的方向巨大的煙花騰空而起,絢爛奪目。

“太好看了,哥哥,我都沒見過這麼大的煙花。”

“喜歡嗎?”

“喜歡,太喜歡了。”

小姑娘一高興,便摟著他的脖子又蹦又跳,謝澹噙笑幫她攏了攏外帔,看完煙花,一條胳膊隨便一箍,葉初默契地一收腳,謝澹便掐著腰把她抱過門檻,兩人回到火盆跟前繼續守歲。

謝澹本想跟她說葉毓的事,可是想想卻暫時作罷了。謝澹對葉夫人這個胞妹幾乎毫無了解,誰知道這位姨母究竟是個怎樣的人,並且她年前跟忠王府那個假縣主有所來往,宮宴上舉止親近。

安安稚子之心,若是個趨炎附勢的人,或者不是真心疼愛安安的,那她就不必在安安麵前出現了吧。

寧肯不要。

他召韓子贇夫婦回京,也隻是因為安安對這個姨母還有些惦念,可沒說一定會讓她們認親。

安安曾說姨母是娘親在世間的唯一血親了,她可能不知道,葉夫人的血親其實還有。葉夫人的父親、兄長都還在世,還有一堆庶出的兄弟姐妹。

葉家在延始帝登基後早早就倒向了延始帝,有奶便是娘,獻%e5%aa%9a邀寵助紂為虐,謝澹登基後自然要逐一清算的,葉家這些年攀權附勢可也得了不少好處,葉父貪墨被查實了,早就被謝澹一道聖旨打發到東北苦寒之地流放去了。

按照律例,貪墨官員的家眷一般都會貶為奴籍,充入教坊司,謝澹卻沒有這麼做,葉家女眷應當感念她們跟葉夫人還有一點點關聯,謝澹卻也不會仁慈,發配流放到極北苦寒之地,是死是活都是各人的命了。

葉家的事情謝澹叫人查過,葉母荏弱,葉父妻妾成群,後宅不寧,竟也養出了葉夫人那樣心性堅韌的女子。

至於韓子贇夫婦,葉夫人當年對這個胞妹一直很惦念,臨終還曾打算把女兒交給她撫養,謝澹倒願意相信她是個好的。

至於究竟如何,那還要看他們自己的造化。

元宵燈會葉初早就鬨著要去了。天冷,以前謝澹幾乎不讓她出門的,莫說出府,園子裡都不怎麼去。

可小姑娘鬨得久了,撒嬌訛人耍小性子用得十分嫻熟,謝澹撐不住,又看著她身子如今好了一些,便決定滿足她一回。

於是叫府裡早早準備起來。京城的元宵燈會向來十分熱鬨,彆說馬車,大街上連人都擠不動。常順便預先包下了一處臨街俯瞰燈市的酒樓。元宵這天,他們下午時分便坐車出了門,先去酒樓用消遣聽戲,用了晚膳。

等到天一黑,街邊的燈籠先次第亮起,遊人如織,街市上一盞盞花燈爭奇鬥豔,把整條大街照得亮如白晝。連頭頂上酒樓的屋簷和欄杆也掛滿了六角宮燈。

葉初裹著大毛鬥篷,手裡捧著杏仁茶,就趴在二樓樓台的欄杆上饒有興致地往下看。

謝澹原本打算著小姑娘會跑到街上玩,為此他提前讓衛沉把整條街布置了便服的侍衛,還有暗處的暗衛,這會兒見她優哉遊哉喝著杏仁茶、吃著點心果子,竟然都沒有下樓的意思,忍不住問道:“你不下去玩?”

“不去。”葉初搖頭。

“怎麼不下去呢?”謝澹誘哄的口氣說,“街上好多賣花燈的,還有猜燈謎的,你要是能猜中,就可以不要錢拿走那盞花燈,猜不中你就隻能掏錢買了。我聽說京城裡最大的珍寶閣還懸賞猜燈謎呢。”

“不去。”葉初篤定地搖搖頭,喝一口杏仁茶,下巴指了指樓下的街道說,“人太多了。”

“這會兒天剛黑,大人小孩都上街了,人正在最多的時候。”謝澹笑,心說總不能把街上的人全趕走吧。

讓鐵甲衛清道倒也不是什麼難事,可大過節的似乎不好,再說這元宵燈會沒了滿街的遊人還怎麼熱鬨。

晚間冷,一縷小風拂過,謝澹隨手給她把鬥篷的帽兜戴上,葉初攏緊了鬥篷靠在謝澹身邊,指著樓下一個年輕女子手裡拎著的燈問:“哥哥,那個小兔子燈在那兒買的,我想要。”

沒等謝澹吩咐,常順便已經打發了人去買,葉初趴在欄杆上看著,見那個小廝(內侍)攔著那對青年男女,問了她幾句,道了謝,匆匆往街市東頭跑去了。

年輕女子似乎十分喜歡手裡那盞燈,仰起頭跟男子說話,男子一低頭湊近她耳語,不知說了什麼,女子便嬌嗔羞澀地跺著腳去打男子,男子笑著躲閃,然後拉著女子的手,兩人親親熱熱地走遠了。

葉初說:“哥哥,你看他們兄妹感情真好。”

“他們不是兄妹。應該是夫妻。”謝澹道。

“你怎麼看出來的?”葉初驚奇,她覺得分明就是兄妹啊。她發現來觀燈的要麼三五成群,要麼就是這樣成雙成對的青年男女。

謝澹想說,因為兄妹不會這麼親熱。情侶也不敢當街親昵。

可是……這話沒法跟她說。

謝澹道:“你沒見那女子發髻上還帶著紅絨花嗎,兩人應當是新婚不久的小夫妻。”

“哦,哥哥看的真仔細,我就看到她手裡那盞燈了。”葉初嬌憨一笑。

買燈回來的小內侍不光買了兔子燈,居然還多買了兩樣東西,兩支糖葫蘆。

常順接過糖葫蘆時嘴角不由抽了抽,低聲道:“你小子也是夠膽量,還給……”眼睛示意了一下謝澹,“買糖葫蘆?”

給皇帝買糖葫蘆?

那小內侍縮著腦袋嬉笑道:“奴婢起先就琢磨姑娘會喜歡,就買了,然後又覺得隻給姑娘買一支似乎也不太對……”

常順嘖了一聲,接過那盞燈和糖葫蘆,先讓侍膳的近侍查看了一下糖葫蘆,查驗沒問題後,拿小碟子托著走上樓梯,躬身笑道:“姑娘,您要的燈買來了,還給您買了這個,您看看喜歡嗎?”◢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春江上前接過來,葉初拿過兔子燈看了看,讓人給她掛在欄杆上,接過兩支糖葫蘆,理所當然遞給謝澹一支。

“我不喜歡吃,你吃吧。”謝澹道,他吃不慣酸甜,再說他一個大男人,當街吃這東西……

葉初就不管他了,放下一支,自己拿起一支咬了一口,眯起了眼睛。

她吃完一個,把手中的糖葫蘆送到謝澹嘴邊,笑嘻嘻撒嬌:“可甜了,哥哥你嘗一個嘛,就嘗一個。”

謝澹被她纏得無奈,張嘴咬了一個,不禁也微微眯了眼睛。怪不得她這麼殷勤非要他吃,酸。

酸甜生津。

小姑娘坑了他一回,見他酸得眯著眼睛、皺著眉毛的樣子,忍不住咯咯笑起來。謝澹曲起手指作勢要彈她的額頭,小姑娘一邊捂著腦袋告饒,一邊往他懷裡躲。

謝澹拿她是完全沒辦法,陪她嬉鬨了會兒,又一起品嘗了這家酒樓的赤豆元宵,據說是江南口味,謝澹吃著有些太甜膩了,葉初吃著卻還行。

“安安,我們回去吧,天有些冷。”

謝澹眸光望著樓下,忽然瞧見兩個眼熟的身影,仔細看過去,果然是韓子贇和葉毓夫婦,韓子贇懷裡抱著一個三四歲的男童,兩人身邊還跟著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娃。

謝澹默了默,看看身邊的葉初沉%e5%90%9f。也就是他沉%e5%90%9f之間,那女娃跑遠了,夫妻兩個叫著女兒趕緊追了過去。

算了,已經走了。

謝澹並不太相信所謂的緣分,燈會上遇到熟人似乎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他領著葉初下了樓,街上確實像葉初說的人擠人,尤其燈市這一段,說是摩肩接踵也不為過,馬車根本沒法進來。謝澹把鬥篷的帽兜低低罩在葉初頭上,握著她的手,在幾十名侍衛明裡暗裡的保護下,隔開人群往街市一頭走。

走出燈市這一段,人便相對少了些,已經望見他們的馬車了,怕人衝撞聖駕,侍衛們這才隱隱鬆了口氣。

謝澹目光掃過去,卻忽然瞧見剛才葉毓領著的小女娃手裡拎著一盞荷花燈,正蹦蹦跳跳地在路邊玩,卻沒看到韓子贇夫婦。

謝澹眉峰微皺,猜測這女孩是不是跟那夫妻倆走散了。

他正打算留個侍衛在此暗中守護,那女孩一眼瞧見葉初手裡的兔子燈,眼睛一亮,跟個兔子似的刺溜衝了過來,脆生生向葉初喊道:“姐姐,你的花燈好漂亮啊,你在哪兒買的?”

有便服的侍衛擋了一下,小女娃沒能衝到葉初跟前來,謝澹眸光微閃,葉初卻已經停住腳,望著小女娃笑道:“我也不知道在哪兒買的,我哥哥給我買的,很遠的,在街的那頭。”

“那,那……”小女娃眼睛盯著葉初的兔子燈,提起手裡的蓮花燈,歪著腦袋問道,“那我能跟你換嗎?”

葉初居然也歪著腦袋想了想,笑嘻嘻走到她跟前逗她:“要是我不想換呢?”

“不想換就……就不換唄。”小女娃也沒惱,卻伸手摸了摸葉初的鬥篷說,“姐姐你真好看,你的衣裳也好看,你的聲音也好聽,像仙子一樣。”

“你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