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又忍不住抱怨,隻說著說著,發現陸昭並沒有在聽,而是看著另外一處方向出神。
“表哥?”張少淮道,“醉月樓在那邊!”
陸昭回過神。
街道上行人熙熙攘攘,他見到好些小姑娘,忽然就想起林紈紈。
不知她今晚可會出門。
“你最近有沒有見過紈紈?”
“沒有。”張少淮挑眉,“我這徒兒一點都不知道尊師重道,人家收個徒弟隔三差五都得孝順下師父,她還得我這個師父去請她呢!”
“你派人去林府問問,看她在不在。”
人多更熱鬨,張少淮馬上便派小廝去問,結果小廝說林紈紈與她兄長,嫂子侄子在四季樓觀燈。
二人便也不去醉月樓了。
四季樓二樓以上都是雅間,但價錢昂貴,尋常百姓都在一樓喝茶,陸昭雖是生得英俊,引人注意,卻沒有人認出他的身份,畢竟誰會想到儲君殿下會在上元節來此處呢。
張少淮定了一間雅間後便打算去找林紈紈,不過稍有躊躇:“林侍講也在,不一定會同意徒兒過來。”
林嘉言時常要給他們講課,張少淮是領教了他的厲害了,萬一不成,他覺得自己說不過林嘉言。
陸昭道:“你不用管林侍講,隻與紈紈說,她有位朋友想見她。”
朋友是什麼暗號不成?張少淮一頭霧水。
因兒子小,林嘉言才定了雅間,生怕他受到驚嚇或是被人撞到,正抱著他往樓下看燈時,聽到敲門聲。
“誰在外麵?”林紈紈詢問。
張少淮道:“你師父。”
林紈紈就笑了,上去把門打開。
數月不見,小姑娘又長高了,一張臉似出水芙蓉,張少淮怔了怔後與林嘉言夫婦見禮,又跟林紈紈道:“聽說你在四季樓,我過來看看。”
“你一個人嗎?”林紈紈與張少淮並不見外,“要不要在這裡觀燈?我們這個雅間位置很好……還是,師父你是同令堂一起來觀燈的?”
“是有一個人。”張少淮笑笑,與林紈紈低聲道,“還有一位你的朋友,說想見見你。”
他說得是陸昭嗎?
真是奇了怪了,陸昭怎麼會在四季樓?林紈紈下意識朝身上看看,因是晚上她也沒怎麼打扮就出來了……想著不對,她管自己穿什麼裙衫呢,反正在陸昭眼裡,肯定沒有區彆。
“哥哥,嫂嫂,我去見見張夫人。”林紈紈站起。
怎麼又變成母親了?張少淮真是弄不懂她跟陸昭在搞什麼把戲!
林嘉言是看到張少淮在林紈紈耳邊低語的,詢問:“張夫人邀請你?”
“嗯,張夫人早前就邀請我去張府做客,我一直未去,實在有些抱歉,想去拜見下張夫人。”林紈紈撒謊臉也沒紅。
林嘉言打量她片刻:“早些回來。”
林紈紈答應一聲,跟著張少淮出去。
瞧著兩個人的背影,陳蓮珠道:“這張公子與紈紈算是青梅竹馬了吧?”這些年過去,兩個人關係也沒變,她覺得張少淮性子大大咧咧的,挺好相處。
林嘉言唔一聲:“算是,不過我看紈紈並不喜歡他。”
陳蓮珠想一想,也明白了,她這小姑子見到張少淮,確實是太過坦然了,不像是有什麼心思的。
行到門口,林紈紈忽地停下,問張少淮:“殿下怎麼會來的?”
“給太後定雅間,等會太後要來觀燈。”
原來太後也過來了,想來一定是太後的主意。
林紈紈駐足片刻,推門進去。
橘色燭光微晃,映在她白生生的小臉上,粉黛未施,竟也如皎月般照人。
陸昭眸光動了動,放下手裡茶盅:“過來坐。”
眼前的男子無甚變化,仍是一張英俊的臉,一身平穩似山嶽的氣度。林紈紈行一禮後,坐在陸昭右側,本是也想用淡淡的語氣,可想到他上回在薑府說的話,硬是擠出笑來:“聽說太後等會要來觀燈?”
“是。”陸昭吩咐張少淮,“你回去將祖母,舅母接過來。”
張少淮也沒多想,馬上便下樓去了。
雅間內立刻就隻剩下他們兩人,林紈紈忽地有些緊張,用喝茶來掩飾。
春蔥玉指握在青瓷盅上,彆有一番美感。
陸昭看著問:“你最近在做什麼?”
反正不是泡茶喝,林紈紈道:“畫畫,學女紅,寫寫書法。”
“你給孤畫的畫,前幾日翻出來看,真的不像是九歲的孩子畫的。”
是那幅駿馬圖嗎?好幾年前的事情了,林紈紈怔了怔:“殿下還收著?”
“是,昨日掛在書房了。”
他的目光在這一刻如燭火,褪去了剛才初見時的平淡,有了不少溫度,林紈紈的心跳忽地就加快了,而後又垂下了頭。不要這樣,她想,陸昭或許隻是隨便說說,畢竟她幼時,他就待她很好,明明有著很重要的事,卻還願意抽時間來教她。
掛她一幅畫又有什麼呢?
不能一錯再錯了,林紈紈本能的回避。
陸昭看她的手指在用力得捏著茶盅,再看裡麵的茶,已經被她喝光,便拿起手邊茶壺添上。
居然親自給她倒茶,林紈紈呆了呆,忙道:“不用殿下動手。”
他已經倒好了:“我看你似乎很是口渴。”
還不是因為他,林紈紈臉一紅:“許是,許是剛才吃多了鹹食。”
“你不是一向喜好甜食?”
林紈紈一噎。
小姑娘似乎很不自在,咬著下唇,將沒有抹口脂的唇咬得添了分誘人的紅。陸昭淡淡道:“你原先在東宮都不會這樣拘謹。”
她倒是不想拘謹呢,林紈紈幽幽道:“臣女長大後再見殿下,便覺殿下如九天之神,而臣女不過是凡人,便算與殿下是朋友,也不敢造次。”
這是什麼鬼話?
正無言時,門忽地被推開,張少淮帶著太後,張夫人進來了。
“紈紈,”太後十分歡喜,“你這孩子,我有多少日沒見你了?真的太想你了!”
見到太後,林紈紈實在有些抱歉,若不是因為陸昭,她還是願意去宮裡陪太後說說話的。她深深行一禮:“臣女對不住太後娘娘。”
“胡說什麼,還不是……”太後心想,都是林鏡清不好,跟林紈紈一點關係都沒有。她把林紈紈攬在身邊,“今晚一定要多陪我一會,”又強調,“昭兒也很惦念你。”
林紈紈自動就忽略了後麵一句,笑著道:“嗯,我與哥哥說一聲,今兒晚些回去。”
林嘉言得知此事,馬上過來拜見太後與陸昭。
他是真沒想到,這二人會來四季樓。
在家中時,長輩們屢次拒絕太後,但今日都這樣見麵了,自然是不好提出將林紈紈提早帶回家的。
故而,他們一直待到亥時再走。
張少淮在窗口看著這四人離去,目光落在林紈紈身上時,與陸昭道:“表哥發現沒,紈紈真是越長越好看了,我看街上的姑娘沒有一個比她出色的。”
夜色裡,她便隻顯出道背影,也是驚鴻一瞥,不過這表弟竟也注意到她的容色了嗎?
陸昭眼眸微眯。
“這樣漂亮的徒弟,將來不知會嫁給誰呢!”張少淮摸著下巴,“我這做師父的,是不是得提早給她留意留意?”
看著張少淮爽朗單純的笑容,他伸手按了按眉骨。剛才那刹那間,張少淮是不知道,但他卻很清楚他到底想了什麼。
也幸好張少淮沒有對林紈紈動心,不然……∴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他第一次發現,他內心竟也是有他自己都不曾了解的一麵的,實在是有些慚愧。
不過對林紈紈的想法,卻是越來越清晰了。
他絕不能讓她嫁給彆人。
冬去春來,鶯飛草長。
因嘉善公主懷有身孕,上官凝又忙於公務,太後想見見重外孫,便是由林秀清抱著來宮裡。
小家夥很是活潑,甜甜的把殿內所有人都叫個了遍。
皇上還是很喜歡這孩子的,馬上將腰間的玉佩送給他:“拿著玩去吧。”
“多謝外祖父。”上官融鞠了個躬,“皇上萬歲。”
一本正經的模樣叫眾人都笑了,太後問過嘉善公主的情況,與林秀清道:“有過融兒,這一胎應該穩當的很,你也不要擔心。”
“臣妾不擔心,就是這融兒,太後是不知他多粘人呢,成天抱著福媛,又要福媛講故事給他聽,又要福媛給他喂飯,臣妾不得已,總把他送到林府去。”
林嘉言也有個兒子,想必是能玩到一處去的。不過說起林府,太後便想到林紈紈,感慨道:“上回在上元節見過一次,如今又不知生得何等模樣了。”
“當然是個大姑娘了。”林秀清笑道,“我這姑姑正是打算替她選個好夫婿呢。”
這番話立刻引起了陸昭與陸璟的注意。
太後也是心頭一跳:“這麼快就要擇夫,明年才及笄吧?”林家這是不是太急了?怎麼,是怕她這太後逼皇上賜婚還是怎麼的?
林秀清解釋:“誰讓京都的才俊搶手呢,稍微慢一點,人都看不到……就不說我們家嘉言,像那滕尚書的長孫,當年才回京都多久?馬上就被衛國公府給定下了。”好些姑娘都沒機會相看,雖說林紈紈條件好,可時間不等人。
太後輕咳聲,真想說自家孫子那是京都第一等才俊,但又怕林秀清被林鏡清叮囑過,當麵回絕,那可要丟臉了。
“你是太操心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還是慢慢選吧。”太後暗示性的道,“昭兒這都沒有定親呢,你看我不也沒有很急嗎,有些事要看緣分。”
林紈紈跟陸昭可不是有緣分?
林秀清也是聰明人,自然聽出來了,不過林紈紈與陸昭能不能成,她是不能做主的,還不是要看林鏡清父女倆?笑一笑敷衍:“太後說得是。”
宴後,陸璟就把這事兒給記在了心頭。
林紈紈是與他想法達成了一致,但聽到要擇夫始終是難以心靜,暗道許是林家長輩的意思,畢竟林紈紈是知道他會登基的,那麼有皇後她為何不做?更何況,他已經保證,他會好好待她。
陸璟思來想去,專程出去一趟給林紈紈定做了一支赤金飛鳳鑲珠簪。
拿在手裡華光閃耀,他心想林紈紈一定會喜歡。
等到三月,眾家出去祭祖踏春,因皇上不宜吹風,是以隻有兩位皇子一前一後得離開了皇宮。
春色明%e5%aa%9a,光是路途上桃李都已成景。
馬車上,陳蓮珠正與林嘉言說去徽州學畫一事:“頂多待上兩個月,就怕簡兒哭鬨。”
林嘉言揶揄:“簡兒如今有融兒這表哥,未必會想你,不信你試試。”
陳蓮珠捏拳悄悄打了林嘉言一下。
林嘉言發笑:“讓你也嘗嘗吃味的感覺。”說著揉揉兒子的腦袋,“是吧,我們不想你娘。”
簡兒道:“娘要出遠門?”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