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頁(1 / 1)

合喜 青銅穗 4327 字 6個月前

京,除了憤怒之外,京城的繁華也幾乎閃瞎了我的眼,深深地烙進了我的腦海。

我覺得雖然這些年我學的東西不少,但見識還是太淺了。張昀隻知道讓我不要暴露,從而將我困在小小的山衝裡,不曾見識到外麵天地的廣闊。

入京一趟,我更覺得自己像是他手中的提線木偶。

我不甘於如此,回村待了三日,就去了江南,直到半個月後才回村。

張昀沒有說什麼,他也不想與我鬨得太僵。

我自然也不至於要向他稟報。

此後就約定俗成,我出入隨心,除了正事之外的時間,北到塞北,南至嶺南,無我不往。如果正好要辦正事,那就更好了。

我沒有成親,不過風塵中卻有幾個紅顏知己,有時我會在她們那兒留宿,有時也會在她們的琴聲裡借酒消愁。

但她們不懂我愁什麼,因為她們不會想到這個出手大方,說話還算文雅的男人,竟然是個未來要攪得她們陷入動蕩生活的壞種。

遇見王柳的時候我們彼此都還挺狼狽的。

那日在江陵的一座土地廟,我在那兒避雨,她也進來避雨,大概淋過一場暴雨的我衣衫不整,頭發淩亂,看上去十分狼狽,她進來後瞟了我一眼,就在對角的角落裡坐下來:“抱歉了,借個地方坐坐。”

我覺得我雖然為了在外方便行走,特意把麵容弄醜了些,卻怎麼看也不像是個住破廟的叫花子,但是才二十出頭年紀的她,雨水沾濕的臉上卻有著一種額外的滄桑,我不禁有些好奇。

“娘子一個人?”

她拍打著衣袖的手停住,然後投過來一個白眼,我才恍覺這話問的有多麼輕佻。

好在她不像一般婦人那麼大反應,懶懶一瞥我,然後就道:“男人死了。可不就是一個人。”完了她又瞪我一眼:“你可彆覺得我好欺負,我可是還有人同行的。”

我嗤笑了一聲。

我可沒有那麼不挑食,就她這副蓬頭垢麵的模樣,也得我下得去手。

後來我沒有理她。

雨停了她先走,沒想到當天夜裡,我又與她在一家綢緞鋪裡相遇了。

誰能想到,看上去弱不禁風的她,竟然在做賊!

看到我的刹那她也很尷尬,但很快她就反應過來:“你怎麼會在這裡?”

“那你呢?”我問她。

這家綢緞鋪是張昀的私產,我是路過此地,前去打個招呼的,所以選擇了夜裡。

我扭頭看著已經被打開了的庫房鎖,新的問題占據了我的注意力,所有商鋪的庫房都是重中之重,用的鎖鑰都很講究,她在這裡乾什麼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為什麼能開庫房的鎖?

我盯著她的雙手,什麼鑰匙也沒有,隻有一根普普通通的扁扁的發簪。

“你就是用這個打開鎖的?”

這些年我走南闖北,見過的有本事的人太多了,三教九流之人也都接觸過,當中不乏宵小之徒,他們再厲害,也沒有厲害到僅憑一隻發簪就能開庫房鎖的。

她打量了我兩眼,看到我的夜行衣後,大概把我當成了同類,很快就鬆懈下來,並且得意地向我晃了晃手上的銀簪。

“不是用它還能是用什麼?我這還是學藝不精,再給我幾年功夫,我壓根就不必倒騰這麼久。”

我好奇地問她:“你用了多久?”

“唉,一柱香吧。”

我更加吃驚了。

鎖庫房的大銅鎖,她居然一炷香時間就把它打開了!

“好了,見者有份!既然讓你撞見了,就一起進去吧。”

她把發簪插回頭上:“不過彆貪心,夠半個月吃喝就行了,沒良心的事咱不能乾過份!我要不是實在沒法子了,也不會想到這一著。”

我呆呆地跟著她閃進門,就像個跟班的一樣,隨她這裡看看那裡摸摸,但我感興趣的完全不是那些貴重的綢緞和成打的銀票,而是麵前這個神奇的女人!

兩刻鐘後我們出了庫房。

她果然隻拿了很少的銀子,而荷包裡滿滿當當的我,鬼使神差的也取了三張銀票。

“你身手不錯,平時都乾大的吧?”

街頭無人時她問我。“對不住了,擋住了你發大財。隻不過鎖是我開的,這次你也隻能聽我的。”

我很好奇她一個弱女子,怎麼有這麼大的膽子?

我說:“你不是還有兩個伴嗎?他們在哪裡?”

她愣了一下,皺起了眉頭:“你打聽這個乾什麼?”

此時我已經猜出來,她之前說有兩個人根本就是騙人的。但這樣更讓人不可思議了,她明明操著京師口音,卻孤身一人在遠離京師數千裡的江陵,而且還這麼有本事!

我不禁對她的來曆感到好奇:“我對你沒有任何企圖,隻是好奇你為什麼孤身一人遠走他鄉?當然你不說也沒關係。”

她報之以沉默。

開始撇下我往前走。

我跟著她到了一家客棧前,他抬頭看了看簡陋的門臉,然後轉回身警惕地望著我。

我攤了攤雙手:“看得出來你很缺錢,而我剛好身手不錯,我隻是覺得,也許我們可以合作,多搞點錢。”

她沉默了良久之後,皺了皺眉頭,不過看起來有一點相信我了。

她說:“我隻在這裡停留幾日而已,沒辦法跟你合作什麼。”

“你打算去哪裡?”

她頓了一下,眼珠轉了轉:“去江南。我舅舅在那裡做官,我去投奔他。”

我沒法分辨她這話的真假,因為她舉手投足之間,優雅矜持,的確不像是普通出身,有個當官的舅舅也並不奇怪。

而她究竟是與不是,與我關係也不大,我隻是眼饞她手上的技能罷了。如果我能學到她這手本事,對我和張昀正在籌劃的事情肯定會有幫助——就在來江陵的前幾天,我收到了張昀的消息,我們即將迎來一個最好的動手的契機。我們謀劃了多年的大計,是時候付諸實施了。

但前提是,我們得把天工坊蘇家這根硬骨頭給啃下來。

第464章 相逢何必曾相識:楊燮(下)

蘇家和張家的淵源我再清楚不過,從一開始蘇綬入張昀門下為弟子,就是來自於張家的刻意安排。張昀認定那枚未曾公之於眾的護國鐵券就在蘇家,所以想儘了一切辦法接近他們。

安全起見,我沒有跟京城任何人家直接打過交道,包括蘇家,所以至於如何對待蘇家,我無法給出更多的意見。

不過如果護國鐵券就在蘇家,那的確是應該把它拿到手,因為那枚鐵券關係到大梁幾乎一半的礦產,得到了這批礦產,哪怕我們不能一舉成事,至少也有了分庭抗禮的資本。換句話說,有那麼大一筆礦產在手上,是用來建軍也好,用以自恃也好,總歸是我們安身立命的籌碼。

我之所以會在江陵淋大雨,正是我需要急行趕去京師,但是遇見了她,那麼晚走幾天也沒什麼大不了。

蘇家最為恃仗的就是他們的天工坊,他們祖傳的製鎖技術,而他們不光是會製鎖,與機括上更是獨樹一幟。

兩軍對壘,擁有會製作機括的人才,是多麼重要!眼前的女子使我看到了對付蘇家的契機。

蘇家近代人才平庸,再沒有出過了不得的繼承祖業的子弟,眼前女子精湛的技術,勢必對蘇家造成威脅,無論如何這是處在我的角度,所樂見的。

我說:“那我們就且合作幾日。前些日子賭場裡欠的多了些,我實在手緊,老實說我雖然武功不錯,但這種事情上經驗並不豐富。還要多仰仗你。”

不枉我在風月場上流連多年,如何與女子接觸,我頗為有些心得,哪怕眼前的女子已然是個曆經過滄桑的婦人。∞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她至少不再敵視我,而是笑了:“我其實已經看出來了,剛才在庫房裡,你都不知道值錢的東西放在哪些地方。你那點經驗,連我都不如。”

她臟汙的麵孔其實長得十分精致,還透出幾分爽朗,我慚愧地笑起來。

“我不是爛賭之人,隻不過是沒有什麼大誌,平日不怎麼攢錢。噢,如果你願意,回頭我也可以一路護送你去江南。”

“得了。且這麼著吧。”

她思量了一會兒,這麼回應了我。

翌日她打聽了幾戶人家,都是城中為富不仁之人,作為我們下手的目標。

事情辦得很順利,兩個晚上我們造訪了四戶人家的鋪子,得銀二百兩。

在此期間我又親眼看到她是如何巧妙地在無鎖鑰的情況下開鎖的,事實致使我對她的敬佩之意一次比一次高漲。

但這幾次她跟我並不多話,總是她先開了鎖,而後我入內取物,在之後五五分贓,錢財到手便各奔東西,使我並沒有機會探聽她更多消息。

轉機出現在第五天夜裡,我們在竊取財物後突遇此間主人強霸民女,她停留在窗外沒走,我於是戴上麵罩入內,打暈了那腦滿腸肥的紈絝,把那被灌了迷[yào]的女子扛了出來,帶進了上次我們停留過的破廟。

在昏迷的女子醒來之前,我們坐在黑暗裡誰也沒走,月光透過窗戶照進來,把破敗的地麵照出來一片雪亮。

我灌了一口從紈絝屋子裡順出來的酒,一低頭時看到了她臉上的淚光。

我嚇了一跳,連呼吸都緩下來。

認識她幾天,她堅強得像個男人。雖然不知道他為何有那麼大的底氣獨來獨往,但她的表現,的確不像是個會哭的人。

我不知道怎麼安慰,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隻好把酒遞了過去。

她任我舉了半響,忽而一聲訕笑,抹了眼淚,又搖頭說:“你喝過了的,我才不喝。”

我覺得氣氛有點尷尬,便裝作無所謂地說:“不喝就算了,正好我多喝兩口。哎,那畜生藏的酒還不錯。”

她看著我說:“你不像是個缺錢的人。更不像是個缺女人的人。不妨直說吧,你這幾日跟著我到底想做什麼?”

我猜到她不會那麼好糊弄,但她的反應速度還是出乎我意料。

我有點措手不及,接連看了她兩眼,又灌了兩口酒,才敢出聲:“你怎麼看出來的?”

“第一天拿到錢,你本來可以好好梳洗一番,但你沒有,你隻是換了衣服,手指甲收拾的很乾淨,可頭發胡子還是亂糟糟的,可見你是故意扮醜。

“那邊那位姑娘長得很是漂亮,你並沒有多看她,而且接觸她的時候雙手很是規矩,接觸比較敏[gǎn]的部位時你避得遊刃有餘,你應該經常跟姑娘家打交道,而且有親密接觸。

“你的閱曆這麼豐富,跟我合作,怎麼可能真的隻是貪圖幾兩碎銀?”

我越聽越慚愧,感覺自己像個十足的小人。

“對不住。”

“這倒沒必要,畢竟你我萍水相逢,本就該抱有幾分戒備心。我隻是好奇你為什麼盯上我?”

她這麼坦蕩,我更加無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