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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普救含靈之苦而學,雖不能救治世間所有病患,但亦當儘我所能,”君遷不假思索,幾乎是下意識地接著他的問題,答得毫不猶豫,“所學乃是一片大醫精誠之心。”

“既是如此,有何迷茫?”

君遷一怔,揪著狐裘的手慢慢鬆了下來,緊皺的眉頭也在同時一點一點舒展開來,君遷深吸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幾乎是在她閉上眼睛的同一時間,原本安靜的屋子裡響起了一陣琮琮的琴聲。君遷沒有說話也沒有睜開眼睛,仍舊隻是這麼靜靜地坐著,專注地聽著琴——雖沒有看見,但她知道,是西門吹雪在彈琴。

這個時代的大家公子多半都是琴棋書畫無一不精,西門吹雪雖一心追尋劍道,但在這一點上卻也並不例外,但……這還是認識這麼多年來,君遷第一次聽見他彈琴。

萬花穀有七藝——琴棋書畫醫工花,《萬花秘籍》也有七部——《總綱》、《武經》、《棋經》、《書經》、《醫經》、《琴經》和《雜經》,雖說是貪多嚼不爛,但君遷畢竟是萬花弟子,每一部秘籍多多少少都是看過一些的,隻是不會鑽研太多而已。她的琴藝算不上多好,但至少,她還是懂琴的。

“琴者,禁也,禁邪歸正,以和人心。”無論是琴還是琴曲,自古都以“和”為要,但西門吹雪的琴聲裡,卻和他的人一樣,帶著一股淩厲的金戈殺伐之氣。可是很奇怪地,這種殺伐之氣並不帶有侵略性,也並沒有讓這琴曲變得違和,反而是讓君遷原本煩躁不安的心情一點一點平複了下來,在這琴聲裡漸漸地變得沉靜放鬆。

君遷不知道這首曲子究竟有多長,她隻是閉著眼睛放空了自己全部的心神,心無旁騖地聽著,一曲結束的時候,她終於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睜開眼睛看向坐在身側的男人,慢慢地彎了嘴角:“西門,謝謝你。”

西門吹雪起身,伸手摸了摸她的發頂,拿起先前因為要彈琴而放到了一邊的烏鞘長劍,轉身:

“天色已晚,該睡了。”

君遷笑,拉開椅子站了起來,吹滅了桌上的燈,跟上他的腳步:“好。”

15 求助

四月的塞北終於入了春,萬梅山莊外的山坡山開滿了桃花和杜鵑,兩個青年男子在這花海中並肩而立,一人眉目疏朗,神色溫柔寧靜,另一人嘴角的笑意微帶戲謔,%e5%94%87上的兩撇胡子和眉毛像了個十足,乍一眼看去,竟像是長著四條眉毛一般——正是來萬梅山莊找西門吹雪的花滿樓和陸小鳳。

“花滿樓,再不進去天就黑了,天一黑,西門吹雪就不見客了。”眼看著花滿樓似乎已經完全沉浸在了鮮花當中,陸小鳳摸了摸%e5%94%87上的兩撇胡子,不得不開口催促。

“連你也不見?”花滿樓似乎有些詫異。

“天王老子他都不見。”陸小鳳無奈聳肩,頓了頓之後,像是忽然又想起了什麼似的,嘴角的戲謔越來越深,“能讓他在天黑之後見的‘客’我看也就隻有你家妹子一個人了,話又說回來,花滿樓,過不了多久恐怕她也不能算是萬梅山莊的客人了吧?打算什麼時候請我喝喜酒啊?”

花滿樓原本溫柔的神色微微一變,臉上的笑意頓時就斂去了不少:“陸小鳳也會信江湖傳言?”

“這可不是江湖傳言,”陸小鳳笑了起來,“每年我去萬梅山莊,十有八-九小遷那丫頭都在,而且還是和西門吹雪住在一個院子裡麵。”

陸小鳳當然是要笑的,西門吹雪是他的朋友,君遷也是他的朋友,沒有什麼比自己的朋友雙雙找到了歸宿更讓他高興的事了。但花滿樓卻沒有笑,隻是轉過頭,用一雙略顯空洞無神的眼睛“看”向了陸小鳳:

“事關小妹的閨譽,不要胡說。”

陸小鳳歎氣,有些弄不明白花滿樓對於西門吹雪這個“妹夫”到底是有什麼可不滿意的,但終於還是沒有反駁,隻是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向花滿樓道:

“再不進去就真的晚了。”

花滿樓卻搖了搖頭:“萬梅山莊終是殺氣太重,你若進去,我寧願就在這裡等你。此間鮮花之美,人間少見,我正可以多領略領略。”

陸小鳳微有些意外:“小遷那丫頭想必也在,你連她也不去看看?”

花滿樓笑了笑,搖頭:“此次金鵬王朝的事恐怕有不少危險,就不要牽扯到小妹了,讓她安心鑽研醫術吧。你若見到她,隻需告訴她爹娘頗為想念,看夠了就早些回家便是。”

陸小鳳盯著花滿樓看了一會兒,終於是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沒有再勸,看了眼已經開始慢慢變暗的天色,一個人轉身上了山——他和花滿樓相識多年,從來也沒有見過他發脾氣,但卻足夠了解他,知道他雖然看起來溫和,但決定的事卻根本就沒有人能改變,而且,他現在的心情隻怕並不太好。

為什麼心情不好?因為妹妹和西門吹雪的關係,還是因為他說萬梅山莊殺氣太重?但不論是哪一種……陸小鳳隻要一想起來就忍不住要摸著胡子大笑——劍神西門吹雪何曾被這樣嫌棄過?

……

陸小鳳每年總有那麼幾天要到萬梅山莊蹭酒喝,莊子裡的下人們對他自然是不陌生,一邊派了人去通報西門吹雪,一邊就已經把陸小鳳迎了進來,第一件事就是給他倒上了酒。

陸小鳳沒有絲毫客氣地斜倚在一張軟椅上,杯子裡的酒是淺碧色的,隻是看一眼就讓人覺得心情舒暢,陸小鳳舉起杯子深吸一口氣,隻覺得酒香撲鼻,通體舒暢。

西門吹雪是在陸小鳳喝完了第一杯酒的時候到的,看著坐得沒個正形的陸小鳳,也不以為意,隻是忽然又回過頭去對著伺候在一旁的丫鬟道:

“君遷又去藏書樓了?去告訴她陸小鳳來了。”

“回莊主,君姑娘先前就從藏書樓出來了,”清秀的小丫鬟行了一個禮,脆生生地答道,“前幾日君姑娘在山下的鎮子上給人看診,收了不少抵做診金的魚肉蔬菜,今日似是頗有興致,這會兒正在廚房%e4%ba%b2自下廚呢!”

“那就不用去打擾她了。”西門吹雪聽罷,點了點頭,小丫鬟應了一聲“是”,乖巧地退了下去。西門吹雪在椅子上坐下,端起茶喝了一口,抬眼就看見陸小鳳正一臉戲謔地看著自己。

“真是羨慕,如果有女孩子也願意為我洗手作羹湯就好了。”陸小鳳仰頭喝下杯子裡的酒,抬手就又把杯子滿上了,語氣之中竟有幾分唏噓。

西門吹雪看他,神色間竟也帶上了幾分微不可見的戲謔:“陸小鳳身邊也會缺女孩子?”

“可惜沒有這樣的女孩子,”陸小鳳歎氣,忽然卻又笑了起來,“我雖然沒有這樣的女孩子,幸好卻也沒有嫌棄我的大舅子。”

陸小鳳這話說得沒頭沒腦,西門吹雪正要開口詢問,卻忽然傳來珠簾被挑起的聲音,緊接著響起的就是一道讓兩個人都並不陌生的軟糯嗓音:

“西門,吃晚飯了……咦,陸小鳳?你是什麼時候來的?”

陸小鳳和花滿樓幾乎是穿一條褲子長大的摯友,君遷和他自然也是熟悉得不得了,還沒等陸小鳳回答一邊問著一邊就已經轉頭去看西門吹雪:$$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怎麼都沒有告訴我?”

“丫鬟說你在廚房,就沒讓人去叫你,省得你手忙腳亂。”

什麼叫省得她手忙腳亂?是在暗示她廚藝不好麼?她雖說比不上萬梅山莊裡的大廚,但這麼多年下來廚藝也不差啊!君遷沒好氣地瞪了西門吹雪一眼,轉頭看向陸小鳳:“我前些天收到的菜不少,你正好留下來一起吃晚飯吧!”

陸小鳳覺得這次看見小姑娘,她的五官似乎是又長開了些,看起來愈加溫婉秀美,留他吃晚飯的時候十足就是一副女主人的架勢,偏偏小丫頭說這話的時候似乎是毫無所覺,滿臉的自然而然,而作為山莊真正主人的西門吹雪也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若說真的沒什麼,恐怕也隻有瞎子才會相信吧?不過說到瞎子的話……

“我倒是想啊,”陸小鳳笑得有些狡猾,“可惜花滿樓還在門外等我呢。”

“七哥也來了?”君遷不由得一愣,“那他怎麼沒進來?”

“他?”陸小鳳的視線在君遷和西門吹雪身上來來回回掃視了好幾遍,眼看著小姑娘就快要不耐煩了,這才仰頭一口灌下杯子裡的酒,“花滿樓嫌棄萬梅山莊殺氣太重,說寧願在外麵山坡上一邊看花一邊等我呢。”

因為嘴裡還含著酒,陸小鳳的咬字少有些含糊不清,卻在“嫌棄”“寧願”這幾個字上加了重音,吐字格外清晰標準,君遷怔了怔,一想到“嫌棄”這個字居然有一天也能用在西門吹雪身上,忍不住就“撲哧”一下笑出了聲來,卻忽然覺得背脊一涼,回頭就對上了西門吹雪那一雙幽深的眼睛,有些心虛地往陸小鳳身後縮了縮,試圖用他擋住自己。

隻可惜君遷隻要一動,西門吹雪的視線就也跟著移動,怎麼都甩不%e8%84%b1,至於陸小鳳——那更是指望不上了,除了摸胡子乾笑之外壓根就沒有起到任何作用,君遷被西門吹雪看得頭皮發麻,有些懊惱自己剛才幸災樂禍得太過明顯,看了看西門吹雪雖然還是麵無表情但明顯不那麼愉快的臉色,乾脆一縱身就往門外跑了出去:

“你們聊,我去看七哥!”

陸小鳳看著很快就在眼前消失了的墨色身影,頓時搖頭失笑,晃了晃手裡的酒杯:“西門吹雪,你準備什麼時候請我喝喜酒?”

西門吹雪也收回了看向門外的視線,淡淡道:“她說暫時還不想成%e4%ba%b2。”

陸小鳳“嘖”了一聲,忽然道:“你這人一生之中,有沒有真的煩惱過?”

……

時間已經是傍晚了,萬梅山莊外的山坡上開滿了鮮花,花海中站著一個挺拔清俊的身影,臉上帶著溫柔的笑意,連同這滿坡的鮮花一起,被晚霞染上了一層金紅色。

君遷有些不忍心打擾這樣溫柔美好的場景,不由自主地放輕了腳步,誰想還是根本就瞞不過花滿樓的耳朵。

“小妹。”花滿樓回過頭,那雙無神的眼睛裡卻似乎也帶著溫柔的笑意,看得君遷心裡又是溫暖又是酸澀,小心地避開腳下一簇簇開得正豔的杜鵑花,走到他身邊,伸手抓住了他寬大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