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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被子,深深地看了熟睡中的少女一眼,吹滅了桌上的燈,轉身離開。

……

兩人一路上走走停停,過了將近一個月才回到萬梅山莊,君遷這才剛在莊裡住了一夜、被子都還沒有捂暖呢,第二天一早,花家的人就又上門了。

這一次來的可不是什麼下人小廝,而是花家的六公子花滿亭%e4%ba%b2自到訪,禮數周到地遞了拜帖、帶了禮物,向萬梅山莊的莊主、劍神西門吹雪登門道謝——謝的自然是這些年來萬梅山莊對於自家妹妹的照顧和幫助,當然,更重要的目的……就是把自家妹妹接回家裡去。

“西門莊主與舍妹相識多年,自是情誼深厚,然而如今江湖傳聞正愈演愈烈,瓜田李下之事實在是多有不便,還請西門莊主見諒。”一襲青衫的花家六公子臉帶笑意,舉止從容地向西門吹雪拱手行禮。

君遷站在自家哥哥身後,有些心虛地摸了摸鼻子,一臉歉意地仰頭去看對麵的西門吹雪。西門吹雪看了她一眼,微微頷首:“無妨,隨時可以再來。”

“多謝莊主。”花滿亭拱手道謝,回過頭來反手就是一扇子敲在自家妹妹的小腦袋上,“小妹,還不趕緊收拾東西隨六哥回家?”

君遷捂住頭,有些哀怨地看了自家哥哥一眼,又戀戀不舍地往藏書樓的方向望了望,到底還是不敢反抗,乖乖地回了房間。花滿亭的視線盯著她離開的方向,若有所思。

馬車自有車夫駕駛,用不著花滿亭和君遷操心,這會兒兄妹倆正坐在布置精致、行進平穩的車廂裡一起喝著茶。

“小妹,我若再晚來幾天,江湖上多半都要傳你和西門吹雪連孩子都有了,”花滿亭端著茶杯看著坐在對麵的自家妹妹,一臉的似笑非笑,“爹娘可是氣壞了,說是什麼時候有了這麼一個女婿,竟連他們自己也不知道?”

“六哥,你就彆埋汰我了,”君遷揉著眉頭苦笑,“江湖傳言怎麼能信?我也沒想到事情居然會傳成這樣……”

“但依我所見,小妹頭疼的也隻是如何向爹娘交代,而對於傳言本身……”花滿亭挑眉,“似乎並不介意?”

君遷端著茶杯的手微微一頓,並沒有說話,隻是放下杯子,長長地歎了口氣——沒有否認。

花滿亭臉上的玩味一瞬間就斂了下去,語氣裡再也沒有了先前的笑意:“小妹,你若真的喜歡他,想必爹娘也不會反對,但你該知道,西門吹雪雖好,卻並非爹娘心中的良配。作為朋友和作為丈夫,是完全不一樣的。”

到了花家今時今日的財勢和地位,對於女婿的家世反倒沒有什麼太大的要求——反正自家閨女光是靠嫁妝也完全能過得衣食無憂,花家也更不用依靠姻%e4%ba%b2來獲得些什麼,所以最在意的,就是女婿對自家閨女好不好、是不是體貼有加——在這一點上,西門吹雪那出了名清冷孤僻的性格,實在是不怎麼受花家二老待見的,更何況西門吹雪每每與人比劍就必是生死相搏,他雖然劍術高絕,卻也仍是太過危險,沒有父母會願意讓女兒處在一段隨時有可能守寡的婚姻裡的。

關於這些,君遷其實倒不怎麼在意,但父母的心情她卻是實實在在能夠理解的,此時聽見兄長毫不掩飾地一語道破,並不意外,低下頭沉%e5%90%9f了許久卻始終都沒有辦法下決定,終於還是隻能歎了口氣,有些無力地靠在了車廂壁上:

“六哥,這些我都明白,但我對西門吹雪……我自己也不明白究竟是什麼心思,我看還是順其自然吧,到時候若是真的喜歡上他了,那我也沒有辦法,”君遷有些俏皮地眨了眨眼,“你知道的,女孩子若是有了心上人,總是格外固執、不如平時聰明理智的。”

“你啊……”花滿亭有些哭笑不得搖了搖頭,一扇子敲在了自家妹妹的頭上,“回家之後老實點,彆惹爹娘擔心。”

14 琴音

有花滿亭在一旁看著,君遷這一路上也沒有橫生什麼枝節,兩人順順利利地回了花家,君遷一進門,就看見了自家娘%e4%ba%b2正麵無表情地端著茶杯低頭喝茶,看都沒看自己一眼。

君遷心虛,扯著花滿亭的袖子往他身後躲,花滿亭回頭看了她一眼,給了她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拽回自己的衣袖閃身上前兩步喊了聲“娘,我把小妹帶回來了。”然後就老老實實地站到一邊,低著頭眼觀鼻鼻觀心,一副“我什麼都不知道”的模樣。

君遷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硬著頭皮上前,恭恭敬敬地開口:“娘,我回來了。”

花夫人放下茶杯,抬眼:“你還知道回來?我還以為女兒都已經是彆人家的了呢!”

“娘,江湖傳言怎麼能信呢?”君遷有些心虛地摸了摸鼻子,湊過去伸了手,%e4%ba%b2%e4%ba%b2熱熱地挽了自家娘%e4%ba%b2的手臂,“我才不舍得爹娘和哥哥嫂嫂們呢!”

“是嗎?”花夫人輕哼了一聲,神色似是有所軟化。君遷稍稍鬆了口氣,忙不迭地點頭:

“當然了!對了娘,你不是說這陣子總是睡不安穩麼?這個香囊隨身帶著,可以安神。”

君遷一邊說著,一邊從袖中摸出了一個小巧的香囊來,繡工不算太過精致,但針腳卻很是細密,隨之彌漫開來的,是一股淡淡的藥香,聞之而讓人心安。

花夫人隻看了一眼,就知道這略顯勉強的繡工是出自自家女兒之手,沉了半天的臉上總算是露出了笑意,一邊接過香囊收好,一邊伸手摸了摸少女的頭發,輕聲歎氣:“不是不讓你出門,咱們家也一向自在,沒那麼多規矩,但你一個沒出嫁的姑娘家總是一個人跑去萬梅山莊住,被人知道了,難免要說閒話。”

“我知道了,娘,”君遷點頭,想起最近自己和西門吹雪之間有些微妙的氣氛,也是低低地歎了一口氣,“我最近不會再出門了。”

……

君遷這陣子是前所未有的安分老實,向自家大哥要了花府附近的一家店麵,收拾一番開成了醫館,每天都老老實實地過去坐堂看診,閒下來的時候就陪著家人說說話聊聊天、和七哥花滿樓一起種種花草,偶爾也跟跟著自家娘%e4%ba%b2和嫂嫂們出去串串門、見見幾個“青年才俊”——江湖上關於君遷和西門吹雪的傳言仍舊還沒有消停,花家不好直接出麵澄清,否則隻能越描越黑,但花夫人這樣“串門”的舉動卻是在不動聲色地表明花家的態度——女兒還沒有挑好人家,花家和萬梅山莊並無結%e4%ba%b2的意向。

這些君遷都明白,也不說破,乾脆老老實實地當個乖女兒哄家人開心,娘%e4%ba%b2說見誰就見誰——反正她家爹娘說了,就是見一見認識認識,要是不喜歡絕對不用勉強,再說了……她和西門吹雪可是連八字都還沒有一撇呢!

日子就這麼按部就班地過著,雖然平靜卻也並不乏味,但……難得老老實實地在家裡待了小半年,剛過完年出了正月,君遷卻是收拾收拾行囊又去了萬梅山莊。

塞北的三月仍舊還處在嚴冬,夜裡的溫度更是近乎滴水成冰,窗外正飄著鵝毛大雪,放眼望去一片銀裝素裹。萬梅山莊的藏書樓裡燈火通明,一身墨色衣衫的嬌小少女正裹著白色的狐裘坐在桌案邊,手裡捧著醫書,一襲白衣的男人身姿挺拔,就這麼抱著劍安安靜靜地站在一邊。

誰也沒有說話,更沒有半點動作,屋子裡的氣氛有些凝固,捧著書的少女低頭盯著書頁定定地看了半晌,卻始終沒有翻動一頁。

“你的心不靜。”出乎意料地,先開口的人反而是西門吹雪。

君遷捧著書的手微微一僵,沉默了片刻,忽然放下書,側頭去看身邊的男人:“西門,你學劍有成……花了多久?”

“七歲學劍,七年有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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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君遷低頭,“我的醫術如何?”

西門吹雪側頭看她,神色平靜:“已在我之上。”

君遷點頭——術業有專攻,西門吹雪畢竟還是個劍客而不是醫者,在醫術上,她無需妄自菲薄,但……

“我六歲學醫,今年十七,十一年來從不敢懈怠,自以為醫術有成,卻仍舊治不好七哥的眼睛。”

為什麼她又來了萬梅山莊?因為她不敢再在家裡待下去——家裡什麼都好,父母、兄嫂都很疼愛她,她也喜歡他們、依賴他們,可……隻要每多看到花滿樓一眼,她就越發覺得自己無能,說什麼想要治好花滿樓的眼睛,從有了這個念頭開始到現在,已經足足有了十一年,每年她都替花滿樓檢查眼睛,每年都束手無策。

從前她還可以安慰自己是自己學藝不精,萬花秘籍中的《醫經》尚未學完,離經易道心法下的技能也未完全激活,無需著急,可到了今年……離經易道下的技能熟練度雖仍舊未滿,但也終於全部點亮,《醫經》也已經了然於%e8%83%b8,卻仍舊還是沒有任何辦法。

君遷骨子裡一直都是個自負的人,不,或者該說……萬花弟子的骨子裡,多多少少都總是自負的,但現在,卻是第一次開始懷疑起自己來——漂亮話誰都會說,可她是不是真的有能力去做到?若做不到,她又有何顏麵去麵對一直疼愛自己、對自己信任有加的花滿樓?

少女揪緊了狐裘,原本豐潤的%e5%94%87被自己咬得幾乎失去了血色,西門吹雪的視線在她的%e5%94%87上微微一頓,隨即開口打斷:

“學無止境。”

“那我又要學到什麼時候才能治好他呢?”君遷低頭苦笑,“更何況,我若再學下去,就真的一定能治好他嗎?”

“他雖失明,卻並無怨懟。”西門吹雪沒見過花滿樓,但他對花滿樓卻也並不陌生,因為除了君遷之外,他們還有一個共同的朋友——陸小鳳。

“我知道他並不介意,但……我也知道,他心裡其實也是很想%e4%ba%b2眼看一看這個世界的。”少女的聲音很低,不知道是在回答西門吹雪的話還是在自言自語,“已經十一年了,我卻還是做不到……”

“人力終有儘時,即便是藥王孫思邈,亦有束手無策之時。”

君遷沒有說話,隻是揪著狐裘的手捏得更緊——這些……她都明白的,但就算是這樣,卻也還是抹不去自己心頭那種越來越重的無力感。

少女的頭垂得越來越低,捏著狐裘的手指因為過於用力而開始發白,西門吹雪的視線從她身上掃過,拂袖轉身:

“君遷,你為何學醫?所學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