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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試鏡

“下一個,七號。”

靠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的江承嶼睜開眼睛,取下墨鏡起身,整個人身上的氣質一變,存在感忽然強烈了許多。

屋子裡其他人轉頭看過來,都不由有些驚疑,之前完全沒發現,竟然還有一個這麼強勁的對手。

江承嶼卻對眾人的注視視而不見,抬手整理了一下衣領,目不斜視地走到門口,朝叫號的人微微點頭,握住把手推門入內。

屋子裡總共有四個人,江承嶼視線一掃,就發現了自己的目標。

其他三人坐在圍成一圈的小沙發上,隻有段天凜獨自站在窗前,一手夾著煙,卻沒有抽,視線定格於虛空之中,聽見關門聲才抬頭看過來。

江承嶼跟他對視,而後忽視其他人,穿過屋子走到他麵前,靜靜地注視了他片刻,臉上漸漸綻開笑容,“天凜學長,又見麵了。”

開口時,他的聲音有些急促、沙啞,仿佛還帶著細微的滯塞,語氣卻是自然而%e4%ba%b2近的,似乎還帶著幾分隱秘的期待。

這個開場白顯然令包括段天凜在內的四個人都十分驚訝。

段天凜將手中的煙掐滅,抬眼凝視江承嶼,“你認識我?”

江承嶼聞言,眼中的光彩微微一黯,鴉羽般的睫毛垂下去,輕輕顫了顫,很快又抬起來,眼底已經恢複了之前的光彩,凝視著他,“我是江承嶼。”

江承嶼這個名字,段天凜當然是聽過的。但他所知的,隻有對方的黑料以及在圈子裡的那些八卦。

身為富二代,不繼承家業而是跑去做明星,頗有些不務正業的意思,圈子裡提起來都是嘲諷鄙夷的多。加上他這個人半點都不低調,入行之後也狂的很,從不掩飾自己的身份及因此獲得的特權,行事作風又有些出格,所以網絡上黑比粉還多,事業也不見得有多大發展。

前不久江家破產,留下巨額負債,江承嶼一夜之間幾乎失去了一切,孤立無援,就連未婚妻的家族都拒絕伸出援手,轉投他人懷抱,已經成為坊間笑談。

段天凜沒想到會在這樣的場合見到這個人,更沒想到對方似乎還認識自己,而且……

“學長可能已經不記得我了吧?”像是從他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江承嶼眼底閃過一抹傷感,微笑起來,“我也是弗萊斯頓的學生。”

這一回段天凜是真的驚訝了。

他對外公布的學曆是MIT碩士畢業,至於青少年時代求學於弗萊斯頓外國語學校的經曆,隻有真正的熟人才會知道。能說出這番話,要麼就是江承嶼的確曾就讀於弗萊斯頓,要麼就是自己的熟人派來的。

可在這個時候,誰會這麼無聊?

腦海裡閃過幾個猜測,段天凜的脊背微不可見地挺直了。

對麵,江承嶼微微側頭,似乎是在回憶,片刻後才道,“我比學長低兩屆,入學時你已經是風雲人物了,校園裡到處都是你的傳說。”他說到這裡,微笑起來,“老實說,一開始挺不服氣的呢。後來,學長帶著人跟對麵十七中乾了一架……”

“咳……”段天凜清了清嗓子,打斷了他的話,頗為不自在的抬手摸了摸鼻子。

時隔多年,少年時代的魯莽與衝動已經成了他自己都不會回想的黑曆史,突然被提起來,莫名有種羞恥感,尤其是這房間裡還有其他人。

江承嶼也回過神來,臉上的歉意一閃而逝,卻沒有轉開話題,“學長或許不知道,這次事件的起因其實是我。從那天起,我就真的對你服氣了。可惜你不缺跟班,連認識的機會都沒有。後來……”

他今天穿了一身白襯衣配牛仔褲,簡單清爽,文質彬彬,身上縈繞著一股溫柔又憂鬱的氣質,像少年時代最受歡迎的校園王子。

此時眼神卻明亮起來,露出幾分發自內心的歡喜,似乎因為回憶裡的景象而愉快,“後來我就總是去看學長打球,參加學長參加的活動,足球,籃球,滑冰,賽車,遊泳……隻要看到學長,就很高興。”

“可惜學長很快就畢業了。”江承嶼說到這裡,微微停頓了一下,才繼續道,“那天晚上在金燕,我一直想找機會跟學長說話來著,卻總是被人打斷。”

這下段天凜再無懷疑。

正式的謝師宴是畢業後在華庭辦的,全班集體宴請所有師長。金燕是他們自己組織的聚會,隻邀請了%e4%ba%b2近熟悉的人。江承嶼就算再能打聽,也不可能打聽到這些。

“不知道學長還記不記得,後來你喝醉了,還是我把你送回家去的。”江承嶼又說。

段天凜臉上出現了顯而易見的驚詫。

他記性不錯,當然記得散夥飯當天眾人聯合起來灌他酒,最後一不小心喝多了。他並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到家的,後來打電話問了幾個在場的朋友,結果大家都醉過去了,在KTV睡成一排過的夜,隻有他一個人回了家。

沒有人知道當天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麼,反正第二天他醒來的時候,穿著睡衣躺在自家床上,渾身上下清清爽爽,昨晚的衣服已經被洗淨烘乾熨燙好,疊得整整齊齊放在床頭櫃上。

就像在他喝醉的夜裡,有個田螺姑娘出現在自己的家裡,將一切打理得妥妥帖帖。

事後段天凜也曾經猜測過,不知道這一切到底是誰做的。

當時正處在中二期的段天凜,心裡未嘗沒有對此作過一些浪漫的想象。

比如一個暗戀自己多年的女孩,把自己送回家,悉心照料,然後在天亮之前默默離去。或者更玄幻一點,某個不能在白天出現的妖精或是鬼怪做了這一切,了結了一段目前的他尚不知道的緣分,然後悄悄離開了。

直到多年以後,少年時代的往事幾乎已經被他完全遺忘,故事的謎底卻倏然在此刻揭開。

“我還記得當時學長一直在說天上的星星,你說天上有郭守敬星,張衡星,祖衝之星,將來一定會有一顆天凜星。”江承嶼輕聲道。

段天凜渾身一震,他當初大學報的是物理及天文學,麻省理工學院的這個專業世界排名第一,一直都是他的夢想。平時喜歡運動的他,隻有在看星星的時候安靜下來,這很多人都知道。可是要把天上的一顆星星用自己的名字命名這麼羞恥的事,在做成之前,他沒有告訴過任何人。

除了自己酒醉失言,不會有其他可能。

眼前這個人,他明明是沒有半點印象的,可江承嶼說出來的內容,卻全都牽涉到他少年時代的求學生涯,每一處都能嚴絲合縫的對上。隨著他的講述,段天凜似乎也跟著他一起回到了少年時代,甚至似乎朦朦朧朧地,真的想起了這樣一個人。

“你……”他情不自禁地張了張口。

注意到他臉上的神態變化,意識到他已經完全相信並沉浸到了自己編織出來的故事之中,下一刻就會失態,江承嶼立刻當機立斷,後退了幾步,臉上憂鬱的神色收斂了起來,變成了禮貌性的微笑。

他微微彎腰,態度謙遜,“謝謝各位老師,我的表演到此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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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就是他

這句話就像是附帶了魔法,讓陷入沉默中的眾人猛然清醒過來,意識到那一切都不是真的,而是一場彆開生麵的演繹。

隻是表演。

段天凜的心臟像是被人提到高空又猛然拋落下來,有種失重的沉墜感。

但他畢竟是個久經商場考驗的商人,很快就收斂起了這些情緒,麵上的表情重新歸於冷漠,垂下眼一言不發。

唐文澤在一旁看著,心底暗道糟糕。

他比任何人都更熟悉段天凜,何況自己的職業又是導演,對鏡頭下的情緒變化非常熟悉,所以他當然也能看得出來,最後那一霎那,段天凜已經完全被對方打動,沉浸在了那個故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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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是把一個本來不在表演狀態中,也根本不會任何表演方法的人,帶進了戲裡。

精彩得他忍不住在心裡大聲喝彩。

麵上還要假裝若無其事,朝江承嶼禮貌微笑,“好的,請回去等消息吧。如果定下來合作事宜,會有人聯係你,請保持電話暢通。”

名義上,今天這個場合隻是在試鏡,為他的下一部電影挑選角色。

江承嶼離開之後,屋子裡安靜了片刻,直到黃珊開口,“還繼續嗎?”

段天凜仿佛變成了沒有知覺的石雕,唐文澤連忙道,“當然,人都來了,都試試吧,萬一真有合適的呢?”能得到今天這個消息到這裡來試鏡的,都不是普通小明星,全是公眾熟悉的那些。段天凜可以溜著他們玩,他可不行。

後麵的表演卻沒什麼驚喜,草草結束。

結束之後,四人又將所有試鏡者的錄像放出來,開始複盤。

唐文澤被段天凜請來,就是為了把關每個麵試者的演技,所以主要都是他在說,而且基本都是挑毛病。他是國內新銳導演,本人的出身又好,個性桀驁,言辭鋒利,挑起毛病來毫不留情。

很快就到了江承嶼的部分。

一室沉默中,隻有江承嶼的聲音透過音響流瀉而出,帶著一種仔細體味才能察覺到的柔和,“……將來一定會有一顆天凜星。”

唐文澤拿起遙控器,按下暫停鍵,屏幕上的畫麵立刻定格。

複盤是為了選擇最合適的那個人,可在場的四個人都知道,最合適的人選是誰。

唐文澤放下手裡的遙控器,“老實說,我挑不出什麼毛病,真情流露得我都幾乎要相信真的有這麼一個故事了。”他轉頭看向靠坐在一旁,似乎在出神的段天凜,“要不……就他?”

“不行吧。”張元元反對,“開什麼玩笑,那可是江承嶼,你想想他的名聲!”

“名聲怎麼了?”唐文澤道,“我倒覺得他之前的名聲正好,想來老太太也不會相信天凜會找這麼一個人來糊弄他。何況我看他對天凜的感情不似作偽,這樣一來就更逼真了。”

“誰知道他安的什麼心,說不定隻是演出來騙人的。”張元元不屑。

唐文澤笑了。

江承嶼要是有這種演技,憑他以前的資源,早就大紅大紫,怎麼會被稱作票房毒藥?

張元元自己也意識到這句話說得有問題,但他對江承嶼這個人實在是不滿意,立刻諷刺道,“依你這麼說,江承嶼對我們天凜還是真心實意了?”

“也未必就不是。”唐文澤反倒順著他的話說了下去,“少年時代愛慕天凜,但求而不得,於是隻能浪蕩花叢,徹底墮落。然後最近又因為家境敗落,幡然悔悟,下定決心好好做人。正好在這時候與天凜重逢,於是重新燃起了愛的火花。邏輯上來說是說得通的,不是嗎?”

說到這裡,他促狹地笑了笑,“而且這個設定,彆人不敢說,老太太一定是喜歡的。”

“說得輕巧,難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