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1 / 1)

雖然那顆樹下的草地看起來與其它地皮一般無二,但趙小薇還是發現了隱隱的縫隙,以及草裡麵的拉栓。

趙小薇蹙眉:“我們不能全下去吧?”

“嗯。”聞酌問,“你從昨晚到現在有看到張詠嗎?”

“沒,倒是看見了魯向南,舉止奇奇怪怪的,把那些掛在牆上的狗骷髏頭都拿了下來。”

聞酌倏地一頓,拿狗骷髏頭?

他蹲下來觀察著這塊地窖入口的門板,雖然是木製的,但厚重又結實,一旦在外麵鎖上,裡麵的人絕對破不開。

此時的地窖被一把U型大鐵鎖鎖著,聞酌去柴房拖了個大錘子出來:“稍稍。”

趙小薇連忙退到一邊去,聞酌揮起錘子重重地砸在鎖上——哐咚一聲!

厚重的錘子與聞酌看起來單薄的手臂形成了鮮明對比,趙小薇忽而明白,聞酌隻是皮膚過白看起來病態,但實際身體並不瘦弱。

砸了約莫四五下,U型鎖終於崩開了。

聞酌拉開門板,發現了一道台階,朝地下的昏暗深處無限延伸,異常陡峭。

“我下去,你在上麵望風。”聞酌踏進台階,下半截身體都在地下了,隨後又想起什麼的回頭說,“堤防每一個靠近的人,不僅是村民,還有‘罪者’。”

“……”趙小薇站在地窖邊俯視他,“如果,我就是罪者呢?”

隻要罪者殺死自己以外的每一位乘客,他將不會被任何人審判。

但同時,他也會在罪惡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聞酌沒答話,腳步漸行漸遠,背影逐漸與黑暗融為一體,徒留神色複雜的趙小薇在地窖門邊。

地窖沒有燈,但聞酌摸到了牆上的燭台,他突然想到自己從村長家帶出來的那支蠟燭,用火柴點燃後才看清了周圍環境。

此刻他算是來到了地窖的地麵,但這裡並非他想象的一個大房間,周圍反而是四通八達的路口,通往的方向各不相同。

地上還有幾具狗的屍體,一股糜爛的腐臭味。

聞酌掩鼻檢查了下,狗的身上並沒有傷口,體表特征也無明顯異常,大概率是餓死的。

他慢慢理出了時間線,先是村長的兒子死在了自己的家中,村長為兒子舉辦了葬禮,一周之後,村子遭受了屠戮,這些地窖裡的狗沒人喂食自然會一個接著一個死去……

可為什麼要將狗放進地下?

自然會為了看住可能會逃出去的人。

他隨意挑了個方向,竟然發現了一點天然光線。

走近了一看,才發現前麵有一個很深的地洞,往上也同樣是一個延伸到地麵的洞口。

聞酌瞬間意識到這是一口井,正是他們之前看到的枯井中的其中一口,更合適點說,這是一口人造的假井,井壁中間也就是他當下所處的位置,就是通往地窖的入口。

感受到風,手上的燭火忽明忽暗地搖曳著,伴隨著一股怪誕的香。

滾燙的蠟油滴在皮膚上,皮膚紅了一大片,聞酌似無所覺。

他挑了個燭火相對靜止的方向走去,越往裡麵越幽暗,直到他來到一個簡陋的門前,輕輕一推,門轟得一聲塌了。

一股熟悉的腐臭味撲麵而來,這是一個很小的房間,左邊有一個大大的石床,上麵鋪著淩亂的稻草,稻草上,是一具蜷縮著,肉/體已經開始腐爛的女屍。

她的腐爛程度和村長兒子李得鵬相似,但由於這具屍體不是處於密閉環境,腐爛程度相對要更嚴重一點。

也就是說,兩人的死期差不多一致。

聞酌將蠟燭固定在一邊,撿起旁邊的破布裹在手上手動檢查這具屍體。

身上有鞭傷,左%e8%85%bf粉碎性骨折,頭發淩亂,禿了一小片——很像被人過度用力扯著揪下來的。

以及下/體……有一把細碎的稻草,此刻跟糜爛的腐肉交織在一起。

除此之外屍體身上沒有致命傷,體表來看沒有中毒,是被不管不問病死的。

至此已經不必多說,聞酌猜想的罪名徹底被證實,這個村子涉及人口拐賣、非法拘禁、強.暴虐待等數項人人唾棄的重大罪名。

身後突然傳來了急促慌亂的腳步聲,聞酌摘下裹手的布迅速靠到牆邊,外麵傳來兩道聲音——

“見鬼了,李家村都探索差不多了,但我的車票還沒找到,明明車票線索對應的就是新郎家那口井……這邊沒人啊?”

“我剛剛確實看到了這邊有光……”

“會不會是你看錯了?”

“不,你看,這裡有腳印。”聲音越來越清晰了,發現腳印的是杜苓。

聞酌收回手術刀走出去:“是我。”

費允笙頓時大喜過望:“你怎麼下來的??我們都要瘋了!”

杜苓也鬆了口氣:“這地下跟迷宮一樣,亂七八糟的,我們轉一晚上了。”

她狀態不是很好,額頭有傷,走路也不是很穩當,手臂無力地垂在身側。

她猶豫道:“你能……”

聞酌走過去,握住她手臂緩緩拉扯,淡道:“放鬆點。”

杜苓提起的一口氣還沒鬆下,就聽見骨頭裡傳來“哢”得一聲,手臂瞬間能動了,隻是十分腫脹。

“%e8%84%b1臼長時間沒接上,會因為局部壓迫導致靜動脈供血回流出現問題,彆折騰這隻手了。”

“謝謝。”杜苓擦去臉側的冷汗。

“我剛摸過屍體,建議你出去洗下手臂。”聞酌語氣平平。

“……還是謝謝。”她和費允笙都不知道手臂%e8%84%b1臼該怎麼接回去,隻能不管它乾著急,幸好這次的同伴裡有個法醫,否則拖到副本結束,這條手臂都該廢了。

費允笙也鬆了口氣,將昨晚的事細細道來:“昨晚我們聽你的先去了新郎家,但家裡有五六個村民,看見我們就追,不過好像是怕耽誤喜事,追了一段就回去了,我們便回李昆家找那個啞女,結果看見她下了一口井,我就想著早晚要下去,就讓杜苓在上麵看著,我跟下去看看她要做什麼……”

杜苓還沒從%e8%84%b1臼的疼痛中緩過來,語速緩慢:“然後有人推了我一把,我摔下去了,幸好井底鋪著稻草,也沒有在上麵看起來那麼深。”

否則就不是受傷%e8%84%b1臼這麼簡單了。

費允笙歎了口氣:“我爬下來的繩子也被推她的人拿走了。”

聞酌問:“推你的是村民?”

杜苓:“不清楚,太突然了,我根本來不及回頭。”

費允笙若有所思:“你懷疑不是村民?”

聞酌:“罪者也有殺死我們的理由。”

杜苓皺眉:“那個席問歸?”

“……不是他。”聞酌毫無波動地說,“他要殺你們,你們早就死了。”

杜苓敏.感地察覺到什麼:“你見過他了?”

聞酌嗯了聲:“不用管他。”

費允笙問:“你下來的地方我們能上去嗎?”

聞酌:“理論上可以。”

如果趙小薇沒出狀況的話。

“……”

費允笙往他背後的房間看了眼,見到屍體的樣子也不意外:“我們也在其它房間看到了幾具,這個村子大概率涉及拐賣人口,罪名算是找到了。”

杜苓搖頭:“李家村裡不止一項罪名。”

費允笙一愣:“你是說,屠殺了村子也是一項?”

“不論是什麼原因,但這個鬼生前確實屠戮了一百五十七口人,死後還在重複,這當然也是一種罪名。”

費允笙還沒遇到過這種情況,如果副本的罪名並不單一,那他們到底要審判誰?

還是說,隻有一項罪名有對應的罪者?

三人沉默下來,看向裡麵那具死得極其不堪的女人,或許她生前也是個陽光明媚的人,生得好看,有很多朋友,是父母的掌中星。

但最終,她卻隻能在這暗無天日的地下,於絕望麻木中被病痛折磨而死。

再想想車站對李家村最開始的介紹,隻覺得極其諷刺。~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e4%ba%b2愛的乘客們,找到在身後注視你的鬼,解救樸實善良的村民吧!”

見鬼的樸實善良。

在這裡,人人是鬼。

即便是生前,這些村民也隻不過是披著人皮,做著一些鬼都不會做的事。

但是,僅僅隻是這些嗎?

所有人的手機都響起叮得一聲——

【李家村站還原度48,審判者之桌將在三天後隨機刷新,請乘客們再接再厲,抓住罪者!】

費允笙愕然:“進度怎麼才48?”

第18章 李家村

聞酌並不意外這個結果,他們雖然觸碰到了“李家村”的故事核心,但其實還有很多謎團沒有打開。

他剛剛在上麵找到的那部手機,棺材鋪裡多出的那尊棺材,那首童謠背後的含義……這些支線進展幾乎為零。

“你們狀態太差了,先上去。”

聞酌用稻草覆蓋了那具女屍,並沒有為其入葬的打算。

無論這個副本是不是真實發生過的故事,隻有生前得到救贖才是最大的告慰,死了,就隻是一具失去了思想與靈魂的腐爛肉/體。

做法醫的這幾年,聞酌見過很多屍體,還有無數死者家屬。

有的是意外死亡,家人悲痛欲絕,哭訴著自己平日對死者的關心愛護太少,有的是被人殘忍的殺害,但凶手被繩之以法後鮮少有悔過之心,即便真的後悔了,也不過是悔於自己太不小心被抓到了。

犯罪和犯錯不一樣,犯錯的人可以道歉,可犯罪帶來的傷害即便用命去填也挽回不了亡者。

他們不會感到後悔,也不會覺得自己有錯,就像這些李家村的村民。

即便此刻村民們還活著,有人拿槍那刀對準他們的心臟威脅,他們也會覺得買賣婦女是天經地義的事,他們沒有錯。

思想見識越狹隘的人就越堅定自己的立場,愚昧無知,可笑又可悲。

“你剛剛說‘不用管他’,是什麼意思?”杜苓跟在聞酌身後。

“聞……席問歸不是李家村的罪者。”聞酌語氣平淡,似乎十分篤定。

雖然十年很長,其中的遭遇足夠將一個人改成麵目全非的模樣,但即便是犯了罪,被拉入到列車裡,席問歸犯的也不會是拐賣婦女這種罪。

聞酌莫名想起在那本久遠的日記裡,初次見麵後不久,聞歸帶他去看望了母%e4%ba%b2。

或許可以這麼稱呼,“母%e4%ba%b2”。

【不會讓她看見你,我們偷偷的。】

這句話就好像聞歸了解他的一切想法,知道他所作所為是為了什麼,也知道他想見,卻又不想被見。

他不自覺地用尖銳筆尖在紙上劃著,發出“刺啦刺啦”的刺耳聲音。

過去記憶裡那些不重要的事早已被聞酌遺忘,但他清晰記得自己最終還是和聞歸去了,在醫院的轉角處窺伺著那個曾經狼狽滿是傷痕的女人。

彼時的她矜貴幸福地挺著肚子,和一個滿眼是她的男人邊走邊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