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頁(1 / 1)

我藥。”

此時此刻,在黛玉麵前,他隻像個孤苦無依的孩子,全然不見平日的狠厲。

“你的手很暖……就那麼一點點暖,我竟然舍不得讓你走開,那日舍不得,如今也舍不得。”他握住黛玉的肩頭,慢慢,慢慢的,將她擁入懷抱。

他的眼神,似乎有種奇異的力量將黛玉蠱感。使得黛玉努力掙%e8%84%b1出他懷抱,卻沒有嗬斥,隻是靜靜看他。

他放開手,亦溫和地凝望黛玉。

“賀蘭臹。”黛玉看進他眼眸深處,第一次柔聲喚他的名字,“為什麼一定要殺戮,為什麼一定要複仇?”

淡淡水霧在他漆黑的眼睛裡氤氳開來。

“我講一個故事給你聽。”他仰起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彎起%e5%94%87角,笑容淡淡,不由分說拉了她在榻邊坐下。

“突厥曾經在大汊時期受到大漢皇帝的封賜,得到皇室的聯姻成為西城的一個較強的邊國,然而到了天朝時已經走向衰敗。這些不用我說,你熟讀史書自然了解,跟在北靜王身邊,對西北邊陲的軍情也是知道的。二十二年前突原阿斯蘭王有過一位美麗高貴的公主,高貴得讓人多看一眼也是褻瀆。”

他垂眸看黛玉,“你的氣質很像她……阿斯蘭王將她嫁給全族最高貴的勇士,在她成婚那天,來觀禮的回紇王子見她美貌,竟在婚禮上當眾將她搶去。衰敗的阿斯蘭王唯恐得罪新崛起的回紇,不敢觸怒回紇王子,父母兄弟隻得眼睜睜看著她受辱。她隻是個懦弱的女子,沒有勇氣反抗。被回紇王子玷汙之後,她生下一雙孿生兒女。”

賀蘭臹仿佛在說一個遙遠的故事,娓娓道來,%e5%94%87角猶帶一絲笑容。

“她和那一雙兒女,被阿斯蘭王族看做莫大恥辱。阿斯蘭王從此不肯承認她的身份,將她母子三人逐出宮外。隻有她宮中忠心耿耿的侍衛長一直跟隨她,幫她將一雙兒女帶大,教她的兒子讀書習武。”

黛玉望著賀蘭臹孤峭清秀的側臉,心中不忍,隱隱泛起一絲疼痛。

“她的兒女漸漸長大,母子三人相依為命,在屈辱中過著艱辛的日子。此時回紇王子卻派人尋來,強行帶走了她的兒子。”

黛玉%e8%84%b1。道,“為什麼,他之前不肯認這孩子麼?”

賀蘭臹冷笑,“回紇王子膝下荒涼,子息不盛,到此時,才想起當年一夜風流,還有個遺留在阿斯蘭的兒子!”

黛玉默然。

“那孩子被帶去回紇後不久,中原天朝與回紇開戰,同時也與北藩胡人開戰,弱小的阿斯蘭城夾在三國之間,飽受戰禍荼毒,早已民不聊生。那孩子身在回紇,明知%e4%ba%b2人受儘煎熬,卻無能為力。”

他仰著頭,終於抑止不住淚水滑落。

“這裡,原本不叫寧朔,這裡就是阿斯蘭城!是突厥貴族的後裔才有的姓氏。阿斯蘭城破之前,回紇已自顧不暇,潰敗千裡。那孩子苦苦哀求,回紇王才答允他帶一支衛隊趕回阿斯蘭救母。”他的聲音陡然澀住,瞳孔深深收縮。

黛玉側過臉,萬般不忍,還是聽到了最不願意聽的一幕一一

“他到得晚了,整整晚了一天……阿斯蘭城內已經屍堆如山,血流成河。王族上下三百餘人,全部處死,婦女嬰兒一個不免。原本,他還有最後一絲期望,指望她母%e4%ba%b2被逐出王族,不在處死之列。可當他趕到母%e4%ba%b2所居的村莊,整個村子都已經化為一片火海。大火過後,他在家中殘垣斷壁裡,找到了兩具焦黑的屍首,母%e4%ba%b2緊抱著妹妹,雙雙慘死!”

黛玉心中揪緊,仿佛清晰看見了那可怖的一幕,看見那絕望瘋狂的少年,在廢墟中發出淒厲哭喊。

賀蘭臹依然仰著頭,似已僵化為石。

他狠狠攥緊黛玉的手,手指冰涼,沒有一絲溫度。

“我所愛的一切,都在那一天化成灰燼。從此沒有國,沒有族,沒有家。我成了一個孤魂野鬼,哪裡也回不去。阿蒙,母%e4%ba%b2的侍衛長找到我,帶著一幫僥幸逃出的宮人,擁戴我為少主,誓死為阿斯蘭氏複仇。”他眼中閃動妖異的癲狂,“可笑,我為什麼要替阿斯蘭氏複仇,一個被%e4%ba%b2族拋棄的回紇野種,算什麼少主?不過,沒有關係,這些都沒有關係!野種也好,少主也罷,隻要能為母%e4%ba%b2和妹妹複仇,我什麼都肯做!害死她們的人,必將付出慘烈百倍的代價!”

他臉色蒼白,雙目通紅,滿麵猙獰之色。

黛玉無言以對,淚水卻漸漸湧上眼眶。

這麼一個人,背負一身傷痛,苦苦欲求一線溫暖而不得;滿懷仇恨,卻又孤苦無助……

然而,他的恨,他的仇,卻指向她的夫婿。指向了天朝北靜王,水溶。

而黛玉本身,已成為他複仇的棋子。

每個人都有最珍視的東西。

無論好人惡人,心中都會堅持著一樣最珍視的東西,一旦遭人侵犯,必會全力維護,不惜以命相搏一一不管換做是誰,目睹%e4%ba%b2人至愛遭此慘禍,亦會拚儘餘生向凶手複仇。

不獨賀蘭臹,飽受戰火荼毒的黎民百姓,誰又沒有母%e4%ba%b2、姊妹、父兄“在那個孤苦激憤的少年心中,母%e4%ba%b2和妹妹隻怕是他僅存的美好與牽念。

“你懂嗎,恨過嗎?”他目光幽冷地逼視黛玉。

恨,這個字,令她恍惚半晌。

“我沒有恨過。”黛玉淡然一笑,“我的%e4%ba%b2人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離開了我,我的哥哥被我的父母無意中拋棄二十多年,他說他十四歲那年知道自己是被母%e4%ba%b2拋棄的,便總是喜歡在我們家門口留戀,他說他要看清父母的樣子,這輩子不能報複,下輩子一定要把這筆賬討回來。但是,如今,他自從與我相認,已經再也不說這句話了。我不知道將來你要做什麼,你或許會殺了我,你殺了我,我不恨你。但是如果你殺了北靜王,或者傷了他,我會對你恨之入骨,今生今世報不了仇,到了陰曹地府,我也不會放過你。”

“好!”賀蘭臹朗聲一笑,“哈哈哈……想不到天下最弱的女子,竟然能說出比多少男人都豪壯的話來!有你這一句‘到了陰曹地府也不會放過我’就算我死到你的手裡,也值了!”

第31章 點將台邊悲喜重逢

再見賀蘭臹的時候,又是一天一夜之後,他一身黑衣,披風拽地,與身後夜色相融在一起跟隨在他身後的虯髯大漢,領了八名重盔鐵甲士一兵,從頭到腳罩在披風下,幽靈般守在門外。

賀蘭臹走到黛玉麵前,靜靜注視她。

“時候到了?”黛玉淡然的笑了笑,從塌上站起來走到一邊簡單的梳妝鏡前,撫平散亂的鬢發。然後慢慢的轉過身子,看著他,平靜無波。

賀蘭臹突然攥住黛玉手腕。

月光下,他的臉色蒼白如雪,手指冰涼,薄%e5%94%87微顫。

黛玉怔住,忘了掙%e8%84%b1。

“若你不是你,我……”他忽然語塞,癡癡看她,滿目恍惚,似有一瞬的軟弱。

黛玉心中微震,低垂剪眸,隱約有些明白,卻又不願相信。何況這一切已經毫無用處,敵人終究是敵人,渺茫的螢火蟲,如何能驅走無邊的黑暗?

終究無言以對,黛玉隻援援抽回了手。

他的手仍僵停原處,一瞬不瞬地看著她,灼熱目光漸漸冷卻成灰。`思`兔`在`線`閱`讀`

虯髯漢子跟進來,將一隻黑色木匣棒到賀蘭臹麵前。賀蘭臹眼角一跳,

一隻手搭上那匣子,卻猶疑不肯打開。

“少主!”虯髯大漢目光灼灼,眼晴裡帶著熱烈的期待和催促,仿佛是提醒又仿佛是警示。剩下的話,黛玉知道,必然亦是當日小葉勸賀蘭臹不可放棄複仇機會的那些話,隻是這個阿蒙比小葉聰明,知道有些話不用說出口,賀蘭臹便明白。

賀蘭臹的臉色比方才更加蒼白,指尖一顫,終究還是掀開了匣子,匣中是一條普通的玉板束帶。他小心地取出玉帶,%e4%ba%b2手束在黛玉腰間。黛玉往後瑟縮,躲開他手指的觸碰。

“彆動。”他扣住她雙手,麵色如罩寒霜,“玉帶中藏有最烈性的磷火劇毒,一旦觸動機括,磷火噴發,立時引燃,丈許內一切皆會燒為灰燼。”

黛玉僵住,一刹間,連呼吸也凝固成冰。

“你最好祈求老天,助我順利斬殺水溶,為我母%e4%ba%b2和妹妹報仇,那麼,你也可免一死。”賀蘭臹輕撫黛玉的臉,笑意漸冷。

“他死了,我豈會獨活。若我死,也必不會放過你。”黛玉淡淡一笑,臉上的柔和儘數散去,換做寒霜一片。

賀蘭臹將一件褚黃絲絛的玄黑披風給黛玉罩上,借著月光,那披風上熟悉的銀白色虎形徽記赫然入眼。銀白色虎符是西寧軍徽記,褚黃是欽差的服色。難道,他們……他們是混作西寧軍的欽差侍從?

黛玉心中的一驚非小,心念電轉之間,一個可怕的念頭隱約浮出。未及細想賀蘭臹已經將她扣住,“跟著我,記著,一步不慎就走毒焰焚身。”

黛玉手足冰冷,木然隨著他,一步步走出門外。邊塞寒冷的夜風吹得袖袂翻飛,遠處依稀可見營房的火光。此時月到中宵,夜闌人靜,而黛玉知道,自己卻已經踏上一條死亡之途。不能回頭了。

院子裡,賀蘭臹的一眾下屬已經候命待發。黛玉愕然看見,麵色慘白的小葉也在其中,被兩名大漢挾著,看似傷重,搖搖欲墜。而她卻穿著自己但是被劫持走時身上的穿的那身春衫,水色薄衫絲毫擋不住北方的風寒,塞北寒風颯颯,似乎要把她的軀體吹透。

黛玉一怔,方明白賀蘭臹是要把小葉扮作自己去引水溶上鉤,一時間那顆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暗暗地看了一眼賀蘭臹的背影,一個沉重的主意表黛玉的心中已成雛形。

一行人全部扮作西寧軍差的裝扮,直接奔向寧朔城守城的駐軍大營。

黛玉跟在賀蘭臹後麵,手腕子上的銀線另一端栓在他的手上,隻好與他寸步不離,前麵的虯髯大漢手持西寧軍的信使的信符走在最前麵,一真正的西疆信使則跟在虯多髯大漢的身後,儼然一副主事的樣子。果然一路暢通無阻。西寧郡王鎮守西疆,竟然與賀蘭臹勾結到了一起,這其中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私密,黛玉無從猜測,但有一點卻有了結論——西寧王已經叛國。並且,他也想要水溶的性命。

走在最前麵的虯髯大漢跟在西寧王派來的真信使身邊,和賀蘭臹等人一起扮作信使護衛,一路通過外營的關卡,一直走到最後的一道防守門口。駐防的官兵上前一步,長槍一挺擋住去路:“站住。什麼人半夜闖軍營?”

“西寧王坐下信使,有事要與北靜王相商。”

“王爺不在營帳。”防守的官兵忽然說辭與前麵的人不一樣,不看信符,亦不問來者何事,直接拒之門外。

“王爺不在?兄弟說什麼笑話?王爺不在,我們家西寧王如何會教屬下

們把這等機密的消息送到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