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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伸手摸了摸少女的頭發,輕聲歎氣:“不是不讓你出門,咱們家也一向自在,沒那麼多規矩,但你一個沒出嫁的姑娘家總是一個人跑去萬梅山莊住,被人知道了,難免要說閒話。”

“我知道了,娘,”君遷點頭,想起最近自己和西門吹雪之間有些微妙的氣氛,也是低低地歎了一口氣,“我最近不會再出門了。”

……

君遷這陣子是前所未有的安分老實,向自家大哥要了花府附近的一家店麵,收拾一番開成了醫館,每天都老老實實地過去坐堂看診,閒下來的時候就陪著家人說說話聊聊天、和七哥花滿樓一起種種花草,偶爾也跟跟著自家娘%e4%ba%b2和嫂嫂們出去串串門、見見幾個“青年才俊”——江湖上關於君遷和西門吹雪的傳言仍舊還沒有消停,花家不好直接出麵澄清,否則隻能越描越黑,但花夫人這樣“串門”的舉動卻是在不動聲色地表明花家的態度——女兒還沒有挑好人家,花家和萬梅山莊並無結%e4%ba%b2的意向。

這些君遷都明白,也不說破,乾脆老老實實地當個乖女兒哄家人開心,娘%e4%ba%b2說見誰就見誰——反正她家爹娘說了,就是見一見認識認識,要是不喜歡絕對不用勉強,再說了……她和西門吹雪可是連八字都還沒有一撇呢!

日子就這麼按部就班地過著,雖然平靜卻也並不乏味,但……難得老老實實地在家裡待了小半年,剛過完年出了正月,君遷卻是收拾收拾行囊又去了萬梅山莊。

塞北的三月仍舊還處在嚴冬,夜裡的溫度更是近乎滴水成冰,窗外正飄著鵝毛大雪,放眼望去一片銀裝素裹。萬梅山莊的藏書樓裡燈火通明,一身墨色衣衫的嬌小少女正裹著白色的狐裘坐在桌案邊,手裡捧著醫書,一襲白衣的男人身姿挺拔,就這麼抱著劍安安靜靜地站在一邊。

誰也沒有說話,更沒有半點動作,屋子裡的氣氛有些凝固,捧著書的少女低頭盯著書頁定定地看了半晌,卻始終沒有翻動一頁。

“你的心不靜。”出乎意料地,先開口的人反而是西門吹雪。

君遷捧著書的手微微一僵,沉默了片刻,忽然放下書,側頭去看身邊的男人:“西門,你學劍有成……花了多久?”

“七歲學劍,七年有成。”

“那麼,”君遷低頭,“我的醫術如何?”

西門吹雪側頭看她,神色平靜:“已在我之上。”

君遷點頭——術業有專攻,西門吹雪畢竟還是個劍客而不是醫者,在醫術上,她無需妄自菲薄,但……

“我六歲學醫,今年十七,十一年來從不敢懈怠,自以為醫術有成,卻仍舊治不好七哥的眼睛。”

為什麼她又來了萬梅山莊?因為她不敢再在家裡待下去——家裡什麼都好,父母、兄嫂都很疼愛她,她也喜歡他們、依賴他們,可……隻要每多看到花滿樓一眼,她就越發覺得自己無能,說什麼想要治好花滿樓的眼睛,從有了這個念頭開始到現在,已經足足有了十一年,每年她都替花滿樓檢查眼睛,每年都束手無策。

從前她還可以安慰自己是自己學藝不精,萬花秘籍中的《醫經》尚未學完,離經易道心法下的技能也未完全激活,無需著急,可到了今年……離經易道下的技能熟練度雖仍舊未滿,但也終於全部點亮,《醫經》也已經了然於%e8%83%b8,卻仍舊還是沒有任何辦法。

君遷骨子裡一直都是個自負的人,不,或者該說……萬花弟子的骨子裡,多多少少都總是自負的,但現在,卻是第一次開始懷疑起自己來——漂亮話誰都會說,可她是不是真的有能力去做到?若做不到,她又有何顏麵去麵對一直疼愛自己、對自己信任有加的花滿樓?

少女揪緊了狐裘,原本豐潤的%e5%94%87被自己咬得幾乎失去了血色,西門吹雪的視線在她的%e5%94%87上微微一頓,隨即開口打斷:

“學無止境。”

“那我又要學到什麼時候才能治好他呢?”君遷低頭苦笑,“更何況,我若再學下去,就真的一定能治好他嗎?”

“他雖失明,卻並無怨懟。”西門吹雪沒見過花滿樓,但他對花滿樓卻也並不陌生,因為除了君遷之外,他們還有一個共同的朋友——陸小鳳。

“我知道他並不介意,但……我也知道,他心裡其實也是很想%e4%ba%b2眼看一看這個世界的。”少女的聲音很低,不知道是在回答西門吹雪的話還是在自言自語,“已經十一年了,我卻還是做不到……”

“人力終有儘時,即便是藥王孫思邈,亦有束手無策之時。”

君遷沒有說話,隻是揪著狐裘的手捏得更緊——這些……她都明白的,但就算是這樣,卻也還是抹不去自己心頭那種越來越重的無力感。

少女的頭垂得越來越低,捏著狐裘的手指因為過於用力而開始發白,西門吹雪的視線從她身上掃過,拂袖轉身:

“君遷,你為何學醫?所學為何?”

“為普救含靈之苦而學,雖不能救治世間所有病患,但亦當儘我所能,”君遷不假思索,幾乎是下意識地接著他的問題,答得毫不猶豫,“所學乃是一片大醫精誠之心。”

“既是如此,有何迷茫?”

君遷一怔,揪著狐裘的手慢慢鬆了下來,緊皺的眉頭也在同時一點一點舒展開來,君遷深吸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幾乎是在她閉上眼睛的同一時間,原本安靜的屋子裡響起了一陣琮琮的琴聲。君遷沒有說話也沒有睜開眼睛,仍舊隻是這麼靜靜地坐著,專注地聽著琴——雖沒有看見,但她知道,是西門吹雪在彈琴。

這個時代的大家公子多半都是琴棋書畫無一不精,西門吹雪雖一心追尋劍道,但在這一點上卻也並不例外,但……這還是認識這麼多年來,君遷第一次聽見他彈琴。

萬花穀有七藝——琴棋書畫醫工花,《萬花秘籍》也有七部——《總綱》、《武經》、《棋經》、《書經》、《醫經》、《琴經》和《雜經》,雖說是貪多嚼不爛,但君遷畢竟是萬花弟子,每一部秘籍多多少少都是看過一些的,隻是不會鑽研太多而已。她的琴藝算不上多好,但至少,她還是懂琴的。

“琴者,禁也,禁邪歸正,以和人心。”無論是琴還是琴曲,自古都以“和”為要,但西門吹雪的琴聲裡,卻和他的人一樣,帶著一股淩厲的金戈殺伐之氣。可是很奇怪地,這種殺伐之氣並不帶有侵略性,也並沒有讓這琴曲變得違和,反而是讓君遷原本煩躁不安的心情一點一點平複了下來,在這琴聲裡漸漸地變得沉靜放鬆。

君遷不知道這首曲子究竟有多長,她隻是閉著眼睛放空了自己全部的心神,心無旁騖地聽著,一曲結束的時候,她終於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睜開眼睛看向坐在身側的男人,慢慢地彎了嘴角:“西門,謝謝你。”

西門吹雪起身,伸手摸了摸她的發頂,拿起先前因為要彈琴而放到了一邊的烏鞘長劍,轉身:

“天色已晚,該睡了。”

君遷笑,拉開椅子站了起來,吹滅了桌上的燈,跟上他的腳步:“好。”

作者有話要說:  對著妹子說“該睡了”是什麼居心233333

☆、求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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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塞北終於入了春,萬梅山莊外的山坡山開滿了桃花和杜鵑,兩個青年男子在這花海中並肩而立,一人眉目疏朗,神色溫柔寧靜,另一人嘴角的笑意微帶戲謔,%e5%94%87上的兩撇胡子和眉毛像了個十足,乍一眼看去,竟像是長著四條眉毛一般——正是來萬梅山莊找西門吹雪的花滿樓和陸小鳳。

“花滿樓,再不進去天就黑了,天一黑,西門吹雪就不見客了。”眼看著花滿樓似乎已經完全沉浸在了鮮花當中,陸小鳳摸了摸%e5%94%87上的兩撇胡子,不得不開口催促。

“連你也不見?”花滿樓似乎有些詫異。

“天王老子他都不見。”陸小鳳無奈聳肩,頓了頓之後,像是忽然又想起了什麼似的,嘴角的戲謔越來越深,“能讓他在天黑之後見的‘客’我看也就隻有你家妹子一個人了,話又說回來,花滿樓,過不了多久恐怕她也不能算是萬梅山莊的客人了吧?打算什麼時候請我喝喜酒啊?”

花滿樓原本溫柔的神色微微一變,臉上的笑意頓時就斂去了不少:“陸小鳳也會信江湖傳言?”

“這可不是江湖傳言,”陸小鳳笑了起來,“每年我去萬梅山莊,十有八-九小遷那丫頭都在,而且還是和西門吹雪住在一個院子裡麵。”

陸小鳳當然是要笑的,西門吹雪是他的朋友,君遷也是他的朋友,沒有什麼比自己的朋友雙雙找到了歸宿更讓他高興的事了。但花滿樓卻沒有笑,隻是轉過頭,用一雙略顯空洞無神的眼睛“看”向了陸小鳳:

“事關小妹的閨譽,不要胡說。”

陸小鳳歎氣,有些弄不明白花滿樓對於西門吹雪這個“妹夫”到底是有什麼可不滿意的,但終於還是沒有反駁,隻是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向花滿樓道:

“再不進去就真的晚了。”

花滿樓卻搖了搖頭:“萬梅山莊終是殺氣太重,你若進去,我寧願就在這裡等你。此間鮮花之美,人間少見,我正可以多領略領略。”

陸小鳳微有些意外:“小遷那丫頭想必也在,你連她也不去看看?”

花滿樓笑了笑,搖頭:“此次金鵬王朝的事恐怕有不少危險,就不要牽扯到小妹了,讓她安心鑽研醫術吧。你若見到她,隻需告訴她爹娘頗為想念,看夠了就早些回家便是。”

陸小鳳盯著花滿樓看了一會兒,終於是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沒有再勸,看了眼已經開始慢慢變暗的天色,一個人轉身上了山——他和花滿樓相識多年,從來也沒有見過他發脾氣,但卻足夠了解他,知道他雖然看起來溫和,但決定的事卻根本就沒有人能改變,而且,他現在的心情隻怕並不太好。

為什麼心情不好?因為妹妹和西門吹雪的關係,還是因為他說萬梅山莊殺氣太重?但不論是哪一種……陸小鳳隻要一想起來就忍不住要摸著胡子大笑——劍神西門吹雪何曾被這樣嫌棄過?

……

陸小鳳每年總有那麼幾天要到萬梅山莊蹭酒喝,莊子裡的下人們對他自然是不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