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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略 尤四姐 4235 字 3個月前

你的好姻緣。”

他轉身便走,荷包裡滿滿一捧%e9%b8%a1心棗被他掏了出來,揚手一拋,滾得到處都是。他真是瘋了,記得她的每一句話。她在山洞裡想吃棗兒,台灣進貢的瓜果裡恰好有,他就抱著果盤一顆一顆的挑。他是滿腔赤誠想要取悅她的,結果等來她的不願分享。他後宮如雲已經不能改變了,叫他拿什麼再去麵對她?

罷了罷了,何苦這樣為難自己!她冷血無情,她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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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那麼走了,素以追了兩步,想叫他,可是眼淚封住了口,她叫不出聲來。

西北風刮在臉上冷得徹骨,大年初一的胡同裡,青磚映著春聯,滄桑和豔麗的交織,看上去叫人心悸。間或三兩個孩子從門裡縱出來,高聲的笑鬨像另一個世界裡的快樂。她靜靜看著,凍僵了手腳。

“萬歲爺……您慢些走。”她看著遠去的背影喃喃,“我隻是不願意失去,所以連先擁有的勇氣都沒有。您不懂,您還是不了解我。”

她十三歲進宮,通曉的人事不多。本來渾渾噩噩,直到全心依賴的師傅突然消失了,她才意識到這地方有多可怕。宮裡當值,哪天不是在刀尖上行走?她謹慎辦事,在尚儀局混了七年,眼看能%e8%84%b1離苦海,卻踏進更深的泥沼裡。她隻想多爭取一些,為自己的將來打算,這有錯兒麼?她沒有背景沒有依靠,如果聖眷不再,寂寞深宮,她靠什麼活下去?低等的嬪妃過怎樣的日子,她曾經聽蟈蟈兒說過。吃餿飯,穿腐朽的絹布,過得連普通百姓都不如。因為你沒錢沒權,沒有能力賄賂那些黑心廚子和看人下菜碟的敬事房太監,人家就更有理由克扣你。月例銀子不夠花?打絡子托人賣到估衣鋪子琉璃廠去!這種事不說前朝,本朝本代就有。

她抬手抹抹淚,他到底是皇帝,放不下他的身段架子。再看看這滿地的%e9%b8%a1心棗,她心裡疼得什麼似的。他不善表達,但他是個實在人。知道她愛吃棗兒,一個皇帝,能大老遠兜這一大捧果子來,這是多讓人感激的深情啊!她念著他的好兒,不管將來怎麼樣,她一輩子都記著他。

她把棗子一顆一顆撿起來裝進手絹裡,挑了個在衣裳上蹭蹭,咬一口嘎嘣脆。嘗到了甜味兒又開始難過,他走了,可能再也不想搭理她了。

“大妞。”角門上有人叫她,是她母%e4%ba%b2。她沒有回頭,單噯了聲。

素夫人搭著丫頭的胳膊走出來,左右沒看見人,問,“小公爺走了?”

她應了個是,“他有公務,先回衙門去了。”

閨女有心事瞞不過母%e4%ba%b2,素夫人看她紅著眼,心往下一沉,“怎麼?鬨彆扭了?初一哭鼻子,要晦氣一整年的。”替她擦擦臉說,“彆哭,什麼了不得的事兒,告訴額涅,咱們一塊兒想辦法。”

這辦法任誰也想不出來,她都有些無望了,低頭道,“您和阿瑪這些年過得好嗎?外頭男人都是妻妾成群的,阿瑪隻守著您一個,我盼著以後也能像您一樣,這點念頭是不是過分了?”

“是小公爺說了什麼?先頭還信誓旦旦不納妾,要把你扶正的,真麼一轉腳就變了?”素夫人蹙眉道,“這樣言而無信,真看錯了他。”

素以掖著眼睛搖頭,“不是,和小公爺沒什麼相乾。”上去攙她母%e4%ba%b2進了角門,把丫頭打發了才猶豫道,“額涅,我和您說樁心事。”

素夫人仔細打量她兩眼,“才剛有誰來過了吧?除了小公爺還有彆人?”

她臉上一紅,點了點頭,“額涅,我喜歡上一個不該喜歡的人,現在沒了主張。他來了,沒說兩句話就鬨翻了。我知道他也難,我不想逼他,可他不能理解我。”

“這叫什麼事兒!”素夫人歎息著,“我不知道你說的是誰,橫豎你是有了婚約的人,既然自己也說不該喜歡,明白這個理兒就好辦。斷了,彆拖泥帶水。我是做娘的,誰叫我閨女哭我就瞧不上誰,管他是哪路天兵天將呢!我也不多說什麼,你年紀不小了,和二妞妞不一樣,你不彆扭,打在家起就不用我操心。小公爺我沒深交,到底人怎麼樣也說不上來,但是看麵兒上是打著燈籠也難找的。這是你一輩子的事兒,心裡裝著人,往後就沒有舒心日子可過。再說老佛爺的懿旨下了,也容不得你反悔。依著我,識相的就把心收收,一心一意的跟著小公爺,是你的造化。”

做長輩的都是這樣想法,因為壓根沒有彆的選擇,難道鼓吹她和彆人廝混,給家裡招難麼?他們是包衣出身,論地位還不如漢臣。宮裡一道旨意下來,就是要抄斬他滿門,他們也隻有從容赴死的份。

素以無可奈何,又後悔把事情告訴母%e4%ba%b2叫她擔憂,便應道,“額涅的話我記住了,時候不早了,叫大哥哥套車送我回宮吧,彆過了宮門下鑰的時候,明兒再受責罰。”

話才說完,門上哈哈珠子進來通稟,說宮裡打發人來接大姐兒了。素以朝外瞧一眼,想必皇帝拂袖而去後怕她耍賴留在家裡不肯進宮,又派人來押解她了。她對素夫人蹲了個福,“額涅,那我回去了。”朝西廂房指了指,“二妞妞這樣不成,好歹勸她出去走動走動。這麼窩在屋裡不見人,往後怎麼辦呐!”

素夫人招丫頭給她打包袱裝些零碎吃食,一頭道,“她的%e8%85%bf疾吃了好些藥也不見好,自己灰了心,誰勸也不中用。如今又得知你指了婚,心裡肯定愈發難受了。你阿瑪上回說了,她這模樣,往後許人家怕是不易,放在家裡養一輩子也沒什麼。要是包衣佃戶裡有合適的,挑一個打著招贅的名號,外頭另給他們置宅置地也是可以的……你彆管她,各自惜各自的福就是了。”

素以聽了心裡惘惘的,臨走往西瞧,那灰牆青瓦像個牢,把她妹子的心緊緊鎖住了。她也無話可說,素淨脾氣越來越古怪,她離家七年回來,明知道她呆不上兩個時辰就要走的,她連麵都不露一下,委實是心狠的。想去同她道彆,怕又要惹她砸東西,最後還是作罷了。

家裡額涅哥哥嫂子齊送出門來,台階下停了輛青油轎車,趕車的太監打千兒叫了聲姑姑,“請姑姑上車吧,是時候回宮了。”

她心裡生出離家的傷感,回身在兩個侄兒臉上各捏了一把,“要聽額涅和瑪嬤的話,下回姑爸回來給你們做兔兒爺。”

兩個娃娃奶聲奶氣答應了,千兒打得相當漂亮。往下一拜道,“侄兒們記住了,請姑爸放心。”

素以笑著登了車,打帷子回了回手,“你們都回去吧,家裡有什麼事兒再捎信進宮來,我這一去不知要不要再等三年呢!”

_思_兔_網_

又絮絮說了幾句,終於道了彆,太監響鞭一打,轎車直往前駛開來去。這車不甚華美,車轅架在走騾背上,走騾邁一步車廂就顛一下。顛的趟數多了,把人搖得頭昏腦脹。

素以獨處愛胡思亂想,仔細權衡,她額涅的話說得沒錯,如果嫁給小公爺,她和皇帝的這份情就該撂開,否則對人家太不公平。剛才萬歲爺這話傷人心了,讓她嫁小公爺去,一點兒沒有留戀的樣子,可能是他不好說,也實在覺得棘手。既然到了這步,再癡纏也沒意思。她還要臉要皮,世上沒有爺們兒撒了手,女人死乞白賴纏著不放的道理,真要那樣她可太不值錢了。或許就這裡打住,兩不虧欠才是最好的。她是腦子犯了渾才想和皇帝有結果,什麼結果還用說麼!她妥協了,晉個答應位,成為他後宮的一員,受他長則十年短則幾個月的寵愛。然後漸漸厭了,漸漸遠了,發現得到之後不過如此,那她豈不是連做人的尊嚴都沒有了麼!

正琢磨著,車停了一下,以為是遇了人多不好過去。她這裡一腦門子官司,也沒想那麼多。誰知門上簾子被人撩了起來,打眼一看,原來是萬歲爺中途攔了車。她一怔,忙直起了腰。想想先前做的決定,咬住%e5%94%87硬憋著沒開口。

皇帝瞧她一眼,眉頭緊鎖。他人是走了,心卻留下了。這是頭一回和她拌嘴,雖然被她呲達得夠嗆,認真說並不真恨她,兩個人意見相左,反而有種平民的寫實。愛她舍不得拋下她,他往胡同口走的時候就已經後悔了,自己回頭,舍不下麵子。等她挽留,她那麼犟,一點要來追他的意思也沒有。為什麼她以前奉承功夫一套一套的,現在偏使不出來?皇帝自己悶頭想了半天,很篤定的料她動了感情,要不然大可以陽奉陰違逗他開心,何必一字一句戳他肺管子!

他上了車,輦車重又跑動起來。兩個人都沉默著,不知道怎麼開口說第一句。他偷著覷她,她耷拉著眼皮並不看他。他有點泄氣,但又不甘心。車裡空間小,膝蓋頂膝蓋,他的手起先老實擱在自己%e8%85%bf上,顛了兩下之後就跑到她%e8%85%bf上去了。

素以扭過頭,把%e8%85%bf往邊上撇了撇。他的手像粘住了似的,怎麼都擺%e8%84%b1不掉。她終於擰起眉頭看了他一眼,“您想乾什麼呀?”

“不想乾什麼。”皇帝說,臉上神色平靜。

她忍了忍,終於還是張了嘴,“主子剛才讓奴才嫁小公爺,奴才想了很久,確實是為大家好。咱們這麼耗著不是辦法,耗到最後也是個死局。眼下最好的就是各自抽身,長痛不如短痛,一下子就過去了。再過些日子,連想都想不起來了,這樣不是挺好麼!”

挺好?皇帝突然涼了心,她居然說這樣挺好?守住愛情終歸需要兩個人一起努力,光他一個人使勁,即便掃除了障礙又有什麼用?

“朕挺好奇的,”他苦笑著收回手,“真想剖開你的心,看看是什麼料子做的。在你眼裡朕是個麻煩吧?沒有為你做什麼,還把禍水引到你身上。你不待見朕,朕知道。”

他的誤會越發深,素以覺得冤枉,但卻無從辯解。既然已經硬起心腸,就不要給自己留退路。她歎息道,“主子彆這麼說,奴才微末之人,豈敢褻瀆天恩呢!您對奴才好,奴才心裡都明白。就像您翻牌子……”她澀澀垂了下嘴角,“您翻牌子不能停下。當然這是您的私事兒,奴才本來無權置喙。可認真計較,畢竟和奴才有點兒關係。奴才冒死勸諫,求主子和以前一樣吧!往小了說,宮裡的主兒們苦,您這麼乾晾著她們,奴才……又不能給您什麼,也是為您身子好。往大了說,後宮即朝堂,每位主兒和她們身後的一大家子都等著主子垂愛呢!您彆讓他們等著急了,回頭再生悶氣尥蹶子,於社稷也不利。”

好個曉大義人兒,說起來冠冕堂皇,叫他沒處駁斥她。著急把他往外推,把他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