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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略 尤四姐 4259 字 3個月前

間的隔斷從磚牆換成了輕紗,朦朦朧朧,不再堅實,讓人不安。

皇帝的目光遊移了一陣,心思慢慢沉澱下來。再瞧她,她低著頭,拿腳尖挫地,地上很快被她挫出了個小小的坑。想起先前牽腸掛肚,加上聽說她跟著恩佑往圍場上去了,鬨得他大半天坐臥不寧。既擔心她的安危,又怕她被人借機占便宜。他是皇帝,竟然弄得這麼老婆子架勢,暗裡自然埋怨她,也發了願要好好整治她。可如今在眼前,又能把她怎麼樣?

他感到挫敗,低聲問她,“玩兒去了?”

她愕然抬起眼,“主子知道了?”

“你當朕是誰?什麼事能瞞得住朕?”他抱著%e8%83%b8,箭袖上的行龍張牙舞爪直指向她。看她張口結%e8%88%8c的樣兒,哼了聲,傲慢的彆過臉,“一離了跟前就胡天胡地,你是罵不怕罰不怕啊!兜了兩柱香,玩了些什麼?”

她囁嚅著,“沒玩什麼,小公爺說帶我掏野%e9%b8%a1窩,我盤算著給主子抓隻%e9%b8%a1燉湯喝的,可惜一無所獲。”

%e9%b8%a1沒吃著,但是這個借口卻暖人心。皇帝先前打算多責備兩句的,聽她這麼一說立刻軟化了。不容易啊,玩兒的時候能惦記他,這樣的丫頭還有什麼可挑剔的呢!

“你聽小公爺的,他能把你賣了你信不信?”皇帝勸誡著,“彆和不相乾的人走得太近,姑娘家跟陌生人上野外像什麼?嗯?虧得朕打發人跟著,否則名節怎麼辦?還要不要了?”

和名節扯上關係就是大事啊,不過素以覺得小公爺不像壞人,至少她感激人家給她哥哥疏通,要不然她那不成器的哥子就該下大獄了。她還是那句話,拉著長音的,“不能夠吧……”

皇帝轉過眼來冷冷看她,“怎麼不能夠?”

素以知道自己表錯態了,皇帝說誰不好誰就不好,她有什麼可反駁的?反駁又惹他生氣,自己還得挨訓。她忙靦臉笑笑,“奴才的意思是小公爺是皇上的小舅子,有您這樣的姐夫管束著,他能壞到哪裡去嘛!”

她倒會見風使舵,也會給他挖坑堵他的嘴。有時候老油條的確讓人生恨,皇帝蹙眉道,“誰告訴你做姐夫的就得管著小舅子?朕每天那麼多政務要忙,那些%e9%b8%a1毛蒜皮的事兒都要朕過問,朕成什麼了?”他惱怒的一拂袖,“和你說不清!天橋上罵人嘎雜子琉璃球,配你正合適!”

他說完,扭頭就往熬鷹的棚子裡去了。剩下素以納悶,嘎雜子琉璃球不是混蛋嗎?萬歲爺怎麼罵人呐!不過能叫皇帝動嘴罵的一般都是直言相諫的忠臣,是人才,所以素以並不感到難過。或者說自打她進宮起,多愁善感的那根筋早就給抽了。挨兩句訓家常便飯,不痛不癢的,全當誇獎了。

她在外麵吹風吹醒了腦子,這才踅身進帳。棚子裡燈火通明,頭頂上扯起了麻繩,小公爺的海青已經擱在繩上了。熬鷹嘛,就是使勁折騰,不讓鷹睡覺。皇帝舉著竹竿敲打繩結,那鳥站不穩還得撲騰,很耗費體力。

皇帝瞥了小公爺一眼,“就這麼敲打,怎麼就難得熬不成呢?熬鷹前自己要吃飽睡夠,才能有力氣和它耗。彆鷹還沒困你先眼皮子打架,那是鷹熬你,不是你熬鷹。”

小公爺點頭稱是,“我琢磨琢磨,不是我熬不過鷹,是熬前缺了素以做的兩步。這鷹喂得膘肥體壯,比我還結實。上了架子精神頭十足,它全不把我放在眼裡。”

連鳥都瞧不上他,做人真夠失敗的了。皇帝講究風度,點到為止就不再說他了,倒是好奇素以乾了什麼,一問之下說是又洗胃又洗澡的,皇帝眼裡有了淡淡的笑意,“真難為你,進宮七年還能給鳥洗胃,道行不淺呐!”

素以在長案邊上倒茶,捧著杯子先呈皇帝再呈小公爺,一頭笑道,“老家不光熬鷹還養鴿子,有幾回放養的信鴿都吃了毒鼠的麥子,奴才就跟著瑪法一隻隻的給它們清理腸胃。乾的趟數多了,都記在心裡了。”

這些記得住,可惜認人那麼費勁。皇帝忙著捅頂上麻繩的時候,聽見小公爺在那兒捧素以,“姑娘您是女中豪傑啊!看看四九城裡的大家閨秀小家碧玉們,哪個像您這麼能乾呐!上回我範葫蘆裡跑出隻蝲蝲蛄來,嚇得我們族裡幾個姑奶奶上躥下跳的。要都像您這樣的,何至於扭了腳脖子擱家炕頭上躺好幾天呢!”

女人怕蟲的多,尤其是害蟲,真沒聽說過世上還有人玩這個的。蝲蝲蛄學名叫螻蛄,毀莊稼。拖個大尾兒,三伏天夜裡往亮堂的地方湊熱鬨。%e5%b1%81%e8%82%a1大飛不高,沒頭沒腦往牆上桌腳上撞,一撞吧嗒一聲響,瞧架勢都替它疼得慌。可氣的是它耐摔打,它撞不死。你要踩死它吧,滿腳上去就能聽見肚子炸開膛的聲響,實在是惡心得慌。

素以這會兒才覺得小公爺是個怪胎,沒什麼玩了是怎麼的?她搖搖頭,“這上您誇不著我,要說蝲蝲蛄,我也怕。”

小公爺馬%e5%b1%81拍到馬%e8%85%bf上也不介意,乾笑著,“這也就一比方,彆的上頭您不是比她們能乾嘛!”立馬調轉了槍頭打聽熬鷹的事,“一會兒鷹摔下來了怎麼處置?給它喂茶?”

她唔了聲,“喂鹽水,鹽水好去膘。還得拿冷水給它洗頭,洗完了讓它歇歇,明兒接著來。”看看上麵的鷹已經有了疲態,底下穿著龍袍的萬歲爺手舉小竹竿兒,連給鳥造反都那麼風度翩翩。她臉上發紅,悄悄的轉過了身。

小公爺恨命運不公,這隻海東青遇上他是個杠頭,這會兒落在人家姑娘手裡,他還指著它厲害點兒多留人一會兒的,沒想到才這麼兩下就敗下陣來了,真給他丟人呐!都說兒子隨爹,難道這鳥兒子也跟他似的,看見好姑娘就心軟舍不得為難嗎?他又看看坐在條凳上悠哉悠哉的萬歲爺,怎麼覺得裡頭有點不尋常呢?上回就急赤白臉的,這回好不容易答應了,還沒入夜就巴巴的跑來了。這麼明打明的護食兒,一個宮女罷了,要是尋常心看待的,隨手賞人都說得通。可眼下這模樣,這算怎麼回事?

他心裡凜凜一悸,是對上眼兒了?他有點慌,晚了一步?素以長得像誰大夥兒都知道,難不成萬歲爺打算和太皇太後、太上皇反著來?這樣不是把她往火坑裡推嗎!小公爺很著急,她不得寵,和主子爺沒有牽扯,宮裡的那些主兒們不留意她,她還能混日子得過且過。要是有點風吹草動,可以預見她的下場有多淒慘。

他撓撓頭皮,想和她細說說厲害,無奈萬歲爺在。壓根就是盯眼看著不叫人說話,他沒想到這位一向深沉警敏的人君這回竟然破了功,小公爺從來不回避自己是紈絝這一事實,原本對姑娘的那點心思還沒到非卿不可的程度。但是中途殺出個程咬金來,尤其這還是尊大佛,愈發叫他覺得素以好,素以簡直就是個金餑餑。

這裡正思忖著,帳子那頭噗的一聲響,回頭看,原來海東青受不住,從繩上跌到地上了。皇帝撐著竹竿站在一旁,素以忙著料理暈過去的鷹,恁麼郎才女貌的模樣,從他這裡看過去,越看越像那麼回事。小公爺一時心頭惘惘的,這現狀忒讓人沮喪了,回去得進宮找姐姐幫忙。這麼下去自己要落空不算,素以還得遭罪。

“小公爺您來。”

他發呆的當口素以招呼他了,他一下兒回過神來,趕緊的應了聲,“噯,來了來了。”

她正給鷹洗頭,抽空對他說,“它這會兒腦子清醒了,正渴得慌。您給它喂水,它記得您,會念著您的好。”

小公爺覺得又要給鷹扒嘴又要往裡灌水太為難了,自己兩隻手不夠用,就打算讓他的哈哈珠子來幫忙。

素以歎了口氣,“您不能假他人之手,這是您的鷹,有些事兒非得您乾。您指著彆人,回頭鷹該認彆人了。”

小公爺立刻眉花眼笑,“那也成,橫豎是你熬的,送給你你要不要?”

“給我?”她笑著搖頭,“我不能養它,宮裡都是尊貴人兒,萬一闖了禍不得了。再說這海東青太貴重了,我知道朝廷的旨,一隻海東青能換一個死囚的命呢!您好好照料它,帶它在外頭飛,讓它抓兔子抓黃羊,比跟我強。”

皇帝聽他們一遞一聲的談笑,麵上沒什麼,私底下不怎麼高興。等她把鷹收拾妥當了交給小公爺,他掏懷表看看,已經近子正時牌了。他也不說話,抖了抖袍子過去打門簾,素以一看慌忙跟上,身後是小公爺掃袖打千兒的恭送聖駕。

月色迷迷滂滂的,所幸間隔幾丈就有火盆火把照亮。皇帝沒有帶隨從,從熬鷹的帳篷到禦營行在有一小段路,他背著手踱四方步,不太著急回去的樣子。

素以從後麵趕上來,一頭走一頭踮腳給他披烏雲豹鬥篷。他腳下略緩,兩個人獨處總難免尷尬,他想了想才道,“你要是喜歡海青,朕叫人給你挑一隻。”▂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她抬頭看他,一雙眼睛在火光中晶亮。咧著嘴笑,“奴才不要,人在宮裡能活,鷹在宮裡會憋死。”

皇帝頓時心裡一沉,“經常帶出去放飛,未必就活不成吧!”

她搓著手呼呼熱氣,“住家兒和串門可不一樣,鷹自在慣了,馴養已經夠委屈的了,整天關在籠子裡不是辦法。”

皇帝緘默下來,分不清她說的是鷹還是她自己了。瞧她冷得縮肩,他把身上鬥篷摘下來給她披上。她明顯吃了一驚想拒絕,他卻搶先牽住了她的手。

☆、第52章

她往回縮手,沒成功,心口緊張得有點發疼。看皇帝臉色,他還是淡淡的樣子,垂著眼,睫毛纖長,蓋住了所有的心思和欲望。

大氅上留著沉水的味道,一點點沁入人心肺裡,拔不出來,困住了她所有的想象。她隻是輕聲的囁嚅,“請主子鬆開奴才。”

他沒有理會,和她麵對麵的站著。晚風吹起鬥篷的一角,拂在他腳背上,有種說不出的空虛感。他攏了攏五指,如今能做到的,唯有緊緊抓住她而已。他以前不能理解皇父的做法,打壓太子也好,放棄皇位也好,在他看來不可理喻甚至瘋狂。隻不過為了個女人罷了,哪裡值當這樣!或者他以前從沒真正把女人當回事,爺們兒外頭奔波,女人看家帶孩子,他的細膩為家國天下,為黎民百姓,從來吝於放到宮裡的後妃們身上。可是現在似乎朦朦朧朧有了些解了,他的不懂得,是因為沒有遇上對的人。

二十八歲真是宇文氏男人的劫,高祖皇帝和太上皇都淪陷在這個年紀,現在輪到他了。半輩子索然無味,突然一夜花開錦繡,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可惜他沒有太上皇那樣的殺伐決斷,馬背上的天子,對敵人毫不留情,對愛的女人也是這樣。其實愛情是可以勉強的,但他不能夠。皇父愛誰就要圈住誰,他不同,他的愛情不願意和強迫沾邊。他是守業皇帝,除了兒女情長,還有很多其他的責任。況且留下她,對她未必是好事。

他的拇指在她手背上撫了撫,溫膩的觸?感,讓人心裡發甜。他覺